《你们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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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恶-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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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晓珊心疼李汉宝,星期天没回家,上街买了些营养品,晚饭后叫上我,一起给李汉宝送去。我们进门时,李汉宝正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情绪显得很低落。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家里有困难?”钱晓珊关切地问。
  
  李汉宝听了钱晓珊的这句热乎话,眼泪一下子出来了。“钱晓珊,说出来你别怪我。我想起去霍主任宿舍吃饭的事了。别看她沉默寡言,做菜可真有一手。每次去她那里吃饭,她都会跟我讲她年轻时候的事,也讲她爱过的那个男人。她对我很好,从没有过杂念,也从没对我说过什么不得体的话,她真是个好人哪……她就这么走了,连个联系地址也没留给我!我知道她有多恨我!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心里不安啊……”
  
  我和钱晓珊听着听着,就流起泪来。钱晓珊摇了摇他的胳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难受了。过去的,就别想了,好好待钱晓珊吧。”我安慰他。
  
  李汉宝哭得这么伤心,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空间留给他和钱晓珊,一个人走了出来。
  
  走出李汉宝的宿舍楼,我的心便陡然变凉了。算上今天,潘正已经足足三个星期没来找我了,我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下个星期天。而倒了大霉的霍主任,又使我的心情雪上加霜。
  
  周一晚上,学校在7号楼的一间大阶梯教室里举办心理学讲座,演讲者是个美国心理学家,今天主讲荣格心理学理论。
  
  讲座开始之前,我从教室的后门进去了,找位置时,看见了沈晖朝我招手,我只好和他坐在了一起。由于演讲者使用的是英语,翻译的专业英语不过关,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不少同学中途就退场了。沈晖也忍无可忍了,拉着我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两个人来到了僻静的“情人路”上,这里地势最高,路的一旁是小山坡,另一旁是长满杂树的山谷。一有风吹来,山谷里的树就沙沙作响,我没觉得害怕,因为有沈晖在身边。
  
  “你好像有心事?”他停下脚步,问道。
  
  “……工学院是不是在搞建筑设计大赛?”我试探地问。
  
  “我不清楚。”他酸酸地说,“你要是想弄清楚,我可以陪你坐车去工学院问他,马上去。”
  
  “算了,这么晚了。”我说着,又怅怅地朝前走。
  
  “他多久没来找你了?”他快步跟了上来。
  
  “整整三星期了。”
  
  “算得可真准呀……”他的声音暗淡下来。
  
  我没再答话,他是在吃醋,明明吃着醋还要装大度。我并不是故意叫他吃醋,在他面前提起潘正,实在是不得已。  “我打赌他下周日就会来找你!不然我替你去找他理论!”他又笑着朝我做了个鬼脸。
  
  听了他的这句话,我的焦躁缓解了好多,也对他笑了笑。不可否认,和他在一起时,我是舒适的,他似乎可以弥补潘正给我留下的空落。

  29.病魔夺走了我的潘正

  星期五这天,从上午开始,就下起了雨加雪,气温降到了这年冬天的最低点。 
  
  最后一节课是《实验心理学》。讲台上的男老师个子矮小,又特别喜欢穿风衣。今天天气寒冷,他穿着鸭绒袄,也不忘把风衣套在外面,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武大郎。他刚从加拿大留学回来,对在国外的学习和生活有强烈的倾诉欲,讲课常常跑题。他正在讲他在加拿大接触弱智儿童的故事,眉飞色舞,激动得浑身上下不安生。 
  
  
  我轻易地又走了神。望着玻璃窗外的雨丝和雪花,我被这种奇异的自然现象迷住了。此刻,我与这些雨丝和雪花相遇,生命里就多了一次美的记忆。是的,这些雨丝和雪花,确实使我暂时忘记了感伤和焦虑。 
  
  
  一阵此起彼伏的敲碗声把我从冥想中拉了回来。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超过下课时间5分钟了。男老师那两片迅速开合的嘴唇抿住了,接着又哈哈笑了两声,舔了舔嘴角的白沫,这才大声宣布下课。 
  
  
  我和钱晓珊拿着碗,刚出教学楼,就看见了打着伞等在假山旁的郝康。 
  
  “郝康!怎么这时候来了?有事?”我紧走两步,来到他面前,对他笑了笑。 
  
  郝康松了松围脖,我这才发现他的脸憔悴得吓人,像是得了大病一样。他看着我,怔了几秒钟,嘴角便失控地抽动起来,眼圈一下子红了。 
  
  
  “怎么了?你?”我害怕了。郝康从来不这样。 
  
  “潘正——”他刚说出这两个字,就猛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脸。 
  
  “潘正……他怎么了?”我本能地觉察出事情不妙。 
  
  郝康把手拿下来时,脸已被泪打湿了。“潘正在医院里,可能不行了……” 
  
  “什么!”我说着,浑身软了下来。钱晓珊接过我手里的碗。 
  
  “他没参加什么设计大赛。上次我来告诉你时,他已经入院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 
  
  “是潘正叫我那样说的。” 
  
  “他得了什么病?” 
  
  “脑出血,大面积出血。他当时也没想到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就先瞒了你……” 
  
  我听罢,陡然想起了他一次次的头晕头痛。那就是先兆,可我和他谁也没当回事。不一会儿,我的身体就开始摇摇欲坠,郝康和钱晓珊赶紧把我扶住了。 
  
  
  “张蔷薇,你可不能倒啊!快点去医院,说不定还能看见潘正。” 郝康轻摇着我,哭了。 
  
  “快跟郝康去吧,等你回来我再陪你去吃小炒。”钱晓珊也紧张地催促我。 
  
  我竭力定了定神,和郝康一起来到了校门口的公共汽车站等车。 
  
  坐在公共汽车上,我的精神一直很恍惚,好像脑子的所有记忆都蒙上了一层雾。我突然想起了高中时候那个老是头疼的范同学,他可是发病没几天就死了。潘正从发病到现在,也只有短短的20多天。上天要收走一条人命,竟是这么儿戏的吗?竟是这么随心所欲的吗?我的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郝康拍了拍我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我,此刻一定要坚强。 
  
  
  这是武昌的一所军队医院,郝康领着我走进一栋大楼里。 
  
  在走廊的入口处,我看见抢救室的门开着一扇,一束白光射了出来,像是把阴森森的走廊拦腰斩断了。郝康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尽管两个人都带着棉手套,我也明显地感到他的手在发抖。他惊慌地看着我,我也惊慌地看着他,谁也不敢说一句话。之后,他拉着我往回走,来到护士值班室门口。 
  
  
  “请问护士,潘正……抢救室的病人去哪了?”郝康的声音抖得可怕。 
  
  “刚刚不行了。”一个搓棉签的护士说。 
  
  “他在哪儿?”我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死人能去哪里?”护士这才抬起头,剜了我一眼,“太平间!” 
  
  “走!去太平间看他……”我的泪哗哗地流,使劲拽着郝康。 
  
  “傻啊你,那地方能随便去?”郝康架住了我。 
  
  “出去哭,出去哭,这里不是哭的地方!”护士站起身,把我们往外推。 
  
  不想问路,我拉着郝康满医院找太平间。医院东边靠着一条污水河,河里竟漂浮着一个泡发了的婴儿尸体,我禁不住干呕起来,郝康忙拍我的背。不一会儿,一对哭干泪的男女走了过来,和我们一样没有打伞。郝康告诉我那是潘正他大姐和大姐夫。 
  
  
  “大姐,大姐夫……”郝康拉着我迎了上去。 
  
  “大姐……大姐夫……”我怯怯地叫着他们,泪一下子又蒙了眼。 
  
  “……你就是张蔷薇吧?”潘正他大姐说着,就抱住了我。 
  
  我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她的头发也被雨打湿了,扫着我的脸,冰凉冰凉的。可被她抱着,我的心里竟是这么暖,暖得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 
  
  
  “蔷薇……妹……潘正心事重,他心里装的都是你呀。考大学报志愿时,全家人都反对他来武汉,他不从,楞是三天米水没进……”
  
  
  “大姐,让我跟你回去,送潘正一程吧?。 
  
  “不了,妹妹,明天一早就火化了,抱回去的也是骨灰……你为他耽误了学业,他在天上看着,也不舒心呀……”她哭着,哄着我。 
  “大姐……”我哀求着。 
  
  “这是命!潘正他就该活20岁……妹妹以后的路,潘正是不能陪着你走了,你要保重啊……” 

  30、扑在沈晖怀里哗哗流泪

  告别了潘正他大姐和大姐夫,我和郝康走出了医院。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我对郝康说。 
  
  “去哪里走?”郝康担心地问。 
  
  “长江大桥。” 
  
  “你……不会想不开吧?”他诧异地说,“我陪你去!” 
  
  “不,我想一个人去。”我流着泪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向你保证!”
  
   
  
  他这才将信将疑地同意了,看着我上了一辆通往长江大桥的公共汽车。 
  
  我走到长江大桥上,天已经黑透了,雪花不见了,只有细如发丝的雨在悄无声息地落,就像去年圣诞节那夜悄无声息的雪。我沿着桥栏,慢慢地找,慢慢地寻,最后确定了去年我和潘正靠着的那一段。桥栏湿漉漉的,我把脸贴在上面。我希望能找回潘正的一丝体温,可除了冰凉,桥栏什么也没给我。江水依旧奔流,天地依旧悠悠,而一个生命,竟如同朝露,短促,急切,消逝得无影无踪。恍惚之中,我下意识地朝身边摸了摸,没有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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