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扯的女高中生的情绪。当然,还不止这些,听说前来部队慰问的顺英、亨淑、
银子等几个女孩子都愿意和军人交朋友,乐得几个老兵好半天嘴都合不上,他们
叫我写“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瞪大眼睛瞅着天花板,只等黎
明时分能看见你可爱的小脸蛋”等等,以便劝说这些女孩子留下来。这哪儿是回
信啊,简直是沾满热泪的情书!
后来,延世大学为了弘扬护国精神还展开了征文比赛,我以老兵的名义写了
篇文章,被选中了。如此一来,有些老兵才得到了奖励休假的特权。当然,这些
老兵也没有忘记我这个代笔人的功劳,他们说我比金庸、卧龙生还能干,大加吹
捧。但这些“荣誉”也只是弹指一挥间,没有几天就烟消云散了。
我能活着复员就算是很幸运了,和祖鞠、升洲聊天时,我把自己在部队的酸
甜苦辣都跟他们一五一十地讲了。尽管我就要复员,但手里仍然扔不开这支笔。
他们两人满含泪水听完了我这些辛酸的故事,说:“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哪
一件事情是不能代替的,既然可以替人写情书、替人出席会议、替人考试,那当
然就可以替人结婚、替人生孩子了。”无疑,这句话是他们对我从事代笔行为的
无情嘲弄。
比我早几个月进了预备役部队的祖鞠说:“要说部队的生活我看可以用两句
话来概括:一是代人写信,二是做包皮手术。看来这包皮手术也可以找人代做了。”
祖鞠这句酸不溜丢的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祖鞠的包皮手术不是在部队,而是在医院让专家给做的,祖鞠为此而感到自
豪。在这之前,作为大男子汉的祖鞠是绝对不让别人动自己那个包皮的,他曾经
感到害怕,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好让人随便割掉呢?正在这当口,祖鞠的大哥
祖先结婚了,当然,祖鞠自个儿起伙的“单干”生活也就结束了,此后不久他便
住进了大哥的新家。
不知是哪股风把祖鞠吹晕了,他又放弃去工大学习的念头,要去学习照相。
为了这个,他又进了一所大专学校进修。有一天嫂子笑着递给了他一个信封,封
口是开着的。原来是新生查体合格通知书,在“包皮手术”一栏中盖着一个大圆
章,表明他的包皮手术通过了。在嫂子面前丢这种人祖鞠感到实在太难为情了。
别人急了出冷汗,而祖鞠则不同,他一着忙就放连珠屁。这时,早已在肚子里装
填好的几门“排炮”齐放,来了个六连发。这一来弄得祖鞠更不好意思了。
因为有专家亲自动手术的“光辉经历”,祖鞠逢人便说,咱这包皮和别人的
可不一样,是专家给做的,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拍拍裤裆。
升洲讲挖苦人的话实在叫人笑破肚皮。关于和他一起租房子住的那个朋友的
事就更逗了。他名义上是某个大专学校放射科专业的学生,可连动手术时哪只手
该拿手术刀,哪只手该拿镊子都不知道,后来却被分到了某个县城的卫生院。才
干了三十一个月,就做过几千个包皮手术了。开始他没有经验,不是给人家割少
了就是割多了。割少了好办,再割一次就是了。可割多了就不好办了,总觉得龟
头下边不得劲。当然,他自己的包皮也没能逃脱这一厄运,可苦恼了。不光这个,
他还给人家做过几十次灰指甲手术呢。
升洲连说带笑地给大家讲着“包皮手术”的故事,但就升洲本身而言,他实
际并没有去当兵,而是在街道办事处找了份差事,代替服兵役。当然,这份差事
对升洲来说是如愿以偿,每天提溜着个饭盒上下班,办公地点又有抽水马桶,条
件算是不错的。
送朋友参军前大家都要凑份子搞一次悲壮的“临别晚餐”,这已经成了惯例
了。虽然升洲没有真正去当兵,但他也算服兵役,所以,这顿晚餐也是少不了的。
吃饭时大家开怀畅饮,喝多了,就手挽手高唱《参军前夜》送别曲,唱完了,喝
足了,一摇一晃地从酒馆走出去,栽倒在派出所门前的事是常见的。给升洲送别
的这一晚也是依样画葫芦,大家边喝边唱,谈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没个完。
男人的军营故事和女人生孩子的故事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愿意把自己的
经历说得十分痛苦,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当然,一个是熬复员,一个是熬分娩。
一般男人都得有这个过程,一般女人也都得有那个过程,但先经历过的人总爱把
事情说得很严重,耸人听闻。今天这顿晚餐也没有例外,大家照例大吹特吹一番。
这中间少不了还要添油加醋,谈点往越南派滑雪部队啊,忠请北道的海军训练啊
等类的事。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纯属无稽之谈,越南地处热带,根本用不上滑
雪部队,忠请北道位于韩国内陆的中心地带,绝对无法进行海军训练。
升洲一口抿干了烧酒杯,说:“我认识的几个兔崽子中有到空军部队去的。
那几个家伙都是人死了还不倒架的种儿。老兵要给他们上‘行头’,上边就会有
人出来说话,让那些新兵脱光衣服上行头,这算什么事?!”
祖鞠接过了话茬:“我们专业有个小子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休假的机会,回
来歇些日子,没想到才几天上面就又来了紧急命令,好像马上要爆发战争似的让
他赶快回部队,心急火燎地赶回去一看,是连队之间要进行足球赛,缺个人,让
他去补缺,气得他直翻白眼。”
“那个小子的部队还有从南汉山城去的家伙呢,听说有一次他替连长的夫人
跑腿,把钱还丢了呢。可真逗。”
“嗨,我想起来了,我们同学在上课的时候,有的人老交头接耳,老师一说
他还顶嘴,被老师给打了个美。”
“记不清哪个主儿了,他只要一拿到考试题就犯晕,说印的题目看不清,哼
哼唧唧地老折腾。”
“对,我想起来了,有个小子作弊的办法可真绝,有一次他借口忘了系裤带,
从兜里掏出了裤带往腰里系,趁监考老师不注意就把塞在皮带扣儿里的答案掏了
出来。”
“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有的小子还进了部队精神病医院呢,精神病医院哪,
多怕人啊,那是个完全封闭的病区。一听就知道,军营和精神病医院是连在一起
的。当然,不用说这要比把军营、精神病医院、监狱、修道院连在一起好一些喽。”
“咳,那算什么。用我哥的话说比这厉害的还有的是。家庭,家庭算个什么
玩意儿?我嫂子和祖先哥不也组成家庭了吗,前一阵儿,我嫂子不就让祖先哥给
裂了吗?”
听到这儿,我就半道插了一杠子,觉得应该说几句,让这几个小子明白“裂
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让他们再胡拉乱扯地瞎诌了。我说:“哥们儿,‘裂了
’这个词并不是你们理解的那样,它原本是一句部队用语。在部队,如果有人说
‘把他裂了’,那就是说狠狠揍一顿,打他个半死,直到骨头打折为止。这本来
是一个地形术语,是指硬石头上裂璺,用在人身上的时候是指骨头上裂的璺。当
然,这个词在医院也可以用。有时出了交通事故,为什么要给受伤的人拍片呢,
就是要看看他骨头有没有裂璺,实际上,这个词用韩国语的意思去理解就是‘裂
出纹路’的意思。”
我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想用最通俗的语言把这个词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好让
这些无知的家伙增长点见识,可没料到这两个小子就像没听见似的,不理不睬。
我一直认为,自己在俱乐部中是个学识渊博的“秀才”,是把其他几个人凝聚在
一起的中心人物,但现在看来这个“中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随着年龄的一天天增长,我自命清高,假模假式的那种“才子”劲头在一天
天降低。高中是我最为得意的时候,也是“才运亨通”的时节。有一两次,我还
把自己写的诗说成是歌德写的,故意拿给“当代才子”崔炳道看。
“嗯,真不错,歌德写的嘛,那还能差。”
我得到了崔炳道的称赞,心里美滋滋的,无形中我感到,自己已经赢得了
“当代才子”的尊敬和友情。
我自认为懂得多,学识渊博,所以不管走到哪儿都要摆出一副哲学家、艺术
家的架势。崔炳道对我的内心世界是一清二楚的,却从来没有流露出一点点反感
的情绪来。可我则不然,当我看到他发表在文艺杂志上的那篇小说时,简直恶心
得想吐。这篇小说矫揉造作,充满了酸腐味和乳臭未干的稚气,内容除了自我陶
醉的低级趣味外,就是庸俗不堪的笑料。作为朋友,我对他的心思才智自然是了
如指掌。
祖鞠和升洲表面上常常对我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但在内心深处,他们还是
认为我肚子里是有点墨水的。尽管他们俩并不了解我的内心世界,是两个被卖掉
还帮人数钱的大笨蛋,但和老狐狸崔炳道相比,我觉得他们还是蛮可爱的。
现在时间还很富余,我就把升洲和祖鞠送到了公共汽车站。这里已经接近南
韩和北朝鲜的临时军事分界线,所以坐车的几乎都是些大兵,他们一上车就靠窗
口坐了个一字长蛇阵,都把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看来,这些当兵的即便互相认
识也不愿意坐在一起,他们把旁边的位子留着,都在暗想,说不定能碰上好运气,
哪个汽车站会上来一个妙龄少女和自己坐在一起呢。这样也能饱饱眼福嘛。
祖鞠在上公共汽车前,突然脑袋里闪出了一个念头:斗焕是不是已经参过军
了呢?
人都是有多副面孔的,一生中不出一次错的人可能在某一天成为连环杀人犯
;一个夸夸其谈,能说会道的人也许有一天会成为抑郁寡欢,沉默少言的“哑巴”。
听说,一个杀人如麻的黑社会老大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