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车而已。
三个女人一台戏嘛,往汉城大公园去的路上,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嘴就没有
停过。可三个男的就像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一样,一个个正襟危坐,缄口不
语,此时此刻,谁都不想说话。
我们进了一间设有地下茶座的啤酒馆。这家啤酒馆很大,看样子有二百七八
十平方米,里边坐满了客人,吵吵嚷嚷,比市场还要热闹。对“喝”、“干”的
声音我倒还不怎么在意,可对那些孩子哭、女人闹的场面实在看不惯,听了都头
痛。别说我对斗焕老爱抖腿的毛病到现在还反感,就拿眼前的事来说,斗焕和我
相比没什么长处,却走了桃花运,能沾年轻妻子的光出国,坐的小轿车也高一个
档次,自己坐的这个低档轿车还是借别人光的,老得跟在别人的车屁股后边爬,
真是没劲透了。在这种心情下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在汉城大公园,我们不是按照上学时习惯了的体操队形,而是照相队形,排
在了祖鞠面前。祖鞠平常吹嘘的“自己是摄影专家”果然不攻自破,就连孩子也
会使用的小傻瓜机,他拿起来还得盯着取景窗端详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摁快门。
我们几个都对着相机做好了看似潇洒的姿态,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快门响,实在不
耐烦了,我们就挖苦了两句:“相机里装没装胶卷啊?”
“洗出来能给我们照片吗?”
……
相刚一照完,斗焕就把西装脱下来搭在了新娘子的肩上,他这种大大咧咧的
懒散劲看来就一直没有改过来。他们两个结合在一起,究竟会不会长久,究竟会
不会幸福呢?对此我表示怀疑。斗焕又想起了身边还有几个孩子,应该给他们点
什么,于是就走了过去。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叫正锡、秀京。”
“那么,你呢?”
“噢,洪洙。”
“嗯,你到现在还不会说话,是不是?”
“弟妹,她叫什么名字呀?”
“美娟。”
“嗬,美娟,好秀气的名字呀。”
他问了一遍之后,三位母亲都说别让孩子扫兴,斗焕拿出钱来,给每个孩子
一万元〖HTK 〗(注:相当于人民币一百元——译者注)〖HT〗的新票子。斗焕
给钱的姿势也很别扭,纸币像夹香烟一样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就像在酒吧给小
姐小费一样,叫人看了恶心。
临分手前,我们又进了汉城大公园的一家酒馆。斗焕想在临离开韩国之前再
与大家领略一下韩国饮食的情趣,就要了一瓶忽悠酒和一盘煎葱饼。也许因为时
近晚秋,公园里太冷,大家都钻进酒馆的缘故,小小的酒馆里挤满了客人。
大块头的金护士此时却变得十分活跃,她就像王宫里的正五品品膳官一样,
每样御膳都要自己先亲口尝一尝,升洲的每一杯酒她都要抢过来先喝几口,并不
是怕酒里有毒,而是让升洲尽量少饮酒。这么一弄,众人的酒兴就大减了,倒不
在于倒进升洲酒杯中的酒少了多少,而是喝起来都觉得没有味了。生性软弱的升
洲不住地小声暗示妻子:“别这样。”“叫你别这样了!”可妻子就是不听。在
这种场合,他也没有办法硬是反抗,只好听之任之,让她摆布了。
祖鞠的妻子也不示弱,她夹了一块已经放凉了的葱饼要往祖鞠嘴里送,可吃
奶的孩子就在他们身后的房檐台上爬呢,祖鞠正忐忑不安地盯着她,生怕她从房
檐台上掉下去,听见妻子柔情似水的呼唤,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下,妻子举着
的筷子尖儿差一点戳到祖鞠眼睛里。祖鞠的大男子主义比较严重,在家里老爱摆
谱儿,与其说他重视妻子,倒不如说他更重视自己的小女儿。对这个女儿他是含
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吓了,对她的要求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妻子曾这样
对人说:“我们那口子呀,最怕女儿闹啦,要是我让他刷锅洗碗,他坐着不动弹,
我就过去拧美娟两把,只要女儿一哭,一闹,他就急了,赶忙说‘千万别这样,
我洗还不成吗’。这时候,他最听我的话了。”
看来,这三方互相牵制的战术还很灵嘞。云聪瞟了我两眼,示意我好好学着
点。可我对她的眼色却没有完全理解,究竟是让我学祖鞠洗碗呢,还是学祖鞠宠
孩子呢,始终也没有闹明白。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反正我心领神会就是了。
小孩子嘛,总没有个安稳的时候,一会儿打架,一会儿哭闹,有时为了问大
人要五百块钱〖HTK 〗(注:相当于人民币五元)〖HT〗就纠缠个没完,说领回
家去吧,他(她)不愿意就躺在地上打滚儿,就像个没有腿的金龟子翻倒在地上,
滚过来滚过去,不用打扫地也都被擦干净了。斗焕妻子被这场景弄得晕头转向,
看来她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了。
和年龄较大的男子结婚的年轻女子,大凡丈夫的男性朋友倒不难应付,而对
他们的老婆就感到很头疼了,往往容易有一种“代沟”。此时,斗焕妻子就在想
:一个一个都婆婆妈妈的,就像家庭妇女一样,我怎么能把自己混同于她们那种
水平呢?她心里感到很不舒服,暗暗摇了摇头,甚至认为,除了自己这可心的丈
夫斗焕外,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喝酒是十分乏味的事。
斗焕去机场的时间到了,他站在汽车前,面对我们,斜过身子打招呼:“那
咱们以后再联系。”
“以后多联系!”
这句答辞我们三个孩子妈都不约而同地迸了出来,她们巴不得斗焕早点走,
好早点回家。可从斗焕的表情看,他似乎不想马上离开,想和我们再多呆一会儿。
“祖鞠,你也得出来透透风儿。如果有什么托付的,就随时挂电话。”
斗焕一边说一边让妻子先上车,然后自己才上了车。
斗焕一走,大家才如梦初醒似的说:“我们得送他到机场呀!”
“是啊,以后什么时间能见着还难说呢。”
“快,快上车!要不,赶不上飞机起飞的时间了。”
我们赶忙把几个女的和孩子都塞进了祖鞠的科兰多轿车里,车开到公园正门
前的出租车乘车站,就赶紧让女人和孩子都下车,我们三个坐车去追斗焕。祖鞠
加大油门,不一会儿就超过了斗焕的车。不过眼下我们并不想去机场,个个心里
憋闷得慌,往外冒火,想再找个酒馆,好压压心里的火。
升洲端起一杯扎啤,脖子一仰就灌了下去,他咚地一声把杯子蹾在了桌子上,
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开口道:“他怎么能这么干呢?”
“你指的是什么?是斗焕长期出国的事?”祖鞠咧开大嘴佯装不知地问了一
句。
升洲其实根本就没有权利说这个话。一个独身男子和一个女孩子结婚,根本
无法说行还是不行。祖鞠并不是不知道升洲因为自身的弱点而不爱谈这类事。而
升洲呢,明知道这么发问对自己不利,但还是追究起斗焕的道德问题来了:“他
这个坏种,把素姬弄死,又娶了一个比她年轻的,而且还要靠老婆出国,又走得
这么急。这个老婆恐怕又是先奸后娶,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吧?!”
“哼!这小子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升洲以寡妇的口吻,投机商的心计又
补上了一句。
从实际情况看,斗焕此次结婚和上次并非没有相似之处。和素姬是先怀了孩
子才私奔的,这次和第二个老婆也是因为有了孩子才急急忙忙举行婚礼,慌慌张
张到哥斯达黎加去的。说也奇怪,斗焕和素姬整整折腾了十二年也没有怀上孩子,
而这次和新媳妇才发生了一次关系就让她有了身孕,这不是命又是什么呢?
升洲本来就是个好感情用事,好忌妒的人,就是没有新媳妇这件事升洲也对
斗焕觉得非常窝火。现在又冒出了这件事,还是“先奸后娶”,这对升洲来说不
是火上浇油又是什么呢?
升洲说话的时候祖鞠上了两次厕所,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闷着头喝酒。他
老说今天孩子把他缠得太累了,实际并不是那么回事。此时,他正在对斗焕那句
“你也得出来透透风儿”进行深入思考呢。
斗焕就是有这个毛病,别人哪儿痛往哪儿戳。他给我来电话时第一句话不也
是“你小子还没动窝”吗?
祖鞠在做野外摄影师助手的时候,就滋生了要跟着师傅跑遍非洲和亚马逊河
丛林的念头。他当时吹牛说,这一下我可要实现小时的游历世界的梦想了,更大
的野心也有希望实现了。祖鞠很单纯,也很天真。他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大凡
低学历的公司经理都愿意招高学历的职员,越是没有实力的人越不愿意和与自己
实力相当的人玩儿。可摄影师要带到国外去的助手并不是像自己一样用双脚奔波
的探险家型助手,而是可以弥补自己不足的颇有实力的工作人员。显然,祖鞠是
充当不了这种角色的。祖鞠具体做些什么工作呢?那就是留在家里替一年有半年
时间不在国内的摄影师做催账的事。摄影师办公司使尽了浑身解数,这次找祖鞠
当助手也是为了找个能想方设法推动公司运转的伴儿。
摄影师是野外取景策划和制作工作室的负责人,同时,他还兼着“青石沟图
书出版公司”和“松岳企划”广告代理公司,以及展销公司——“平山娱乐公司”
的总经理。“青石沟”也好,“松岳”也好,“平山”也好,都是惟一他从头至
尾看过的小说——《林居正》中的地名。负责以上具有严肃业务性质的所有商家
日常工作的,除摄影师以外还有一名业务经理和两名助手。他所凭的本事就是自
身的社交能力和近似骗术的嘴皮子功夫。他最终关心的是如何不择手段把合作公
司的钱弄到手后远走高飞。
从合作公司弄钱,采用的完全是一套传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