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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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兄弟-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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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咽着唾沫嗫嚅着说:“真的没有明天了吗?”升洲和祖鞠就像并肩作战的
关羽和张飞,或者说就像一起除妖斩魔的猪八戒和孙悟空,两个人推杯换盏,喝
了个天昏地暗,倒海翻江,好像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临了似的,不喝个一醉方休
对不住自己。如果世界真的就只剩下几天时光了,那就应该把这一事实告诉大家,
好让那些还在闯世界的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回去和家人团聚,以家长的身份享
受天伦之乐。如果世界末日的时刻可以预测的话,究竟是哪一天、几点钟,最好
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或回家去见见亲人,或者去公司,让大家在最后的时段里
把最想干的事都干完。总之,得让大家有时间好好回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做
出最后的抉择。这样做,也许可以对已经走过的人生之路作一个总结,只有这样,
人们才可以在面临毁灭的刹那以非常庄严的姿态去迎接死亡。比窝窝囊囊、不明
不白地死去要好。

    此时此刻,我们倒担心起生平第一次坐上飞机的斗焕来,他也许正在欣赏着
窗外的高空美景呢。为了把整个世界看得更清楚些,他也许会叫空姐把舷窗打开,
那可就一切全完了,小姐打开窗户的一瞬间斗焕迎来的也许就是世界的末日。究
竟是我们生活的空间先迎来世界末日呢,还是斗焕所在的空间先?不管怎么说,
升到高空的人总比站在地球上的人离太阳要近一些,他是不是会比我们大家早一
点迎来世界末日,只有天知道。一想到死亡,我就立即感到,活着本身就没有多
大意义,不过如此而已。新闻结束,电视连续剧开始了,里面有一个苦恼至极
的青年摇着朋友的肩膀说:“我们把纯真都丢掉了!也就是说,对任何事情都不
要再那么天真了,明白了吗?”

    我面向那个青年轻轻地点了点头。谁都知道纯真的顿悟只有在纯真的年龄才
会产生,就像认为人活着没有意义一样,只有在人生快到尽头的时候才会产生这
种如梦初醒的结论。可只有三十五岁的我,现在想到的不是这些,而是今天这顿
酒钱该由谁付,于是就赶忙翻起了自己的钱包……

    第九章骗术据说交友之道有两条:一是要仗义疏财,二是要诤言直谏。

    第二条是不言自明的,可要把它说成是交友之道,又难免有点牵强。而第一
条就有点问题了,在纯洁的友情间介入了阿堵物,不免会使人不可理解,但是也
不能说它就完全不对。人与人的关系有爱有恨,这种关系才会十分密切。这就像
一根普通的钉子与一根螺丝钉的区别,螺丝钉拧进去以后比普通钉子接触的面积
要大,咬得紧,所以不易脱落。常言道,不打不相识,有时,把对方打痛了反倒
关系会变得更亲近。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因为钱才会产生爱与恨,并因此演化成离
与合,由此也不能说朋友之间加进钱这一媒介就一定不好。

    我从来不向朋友借钱,但也从来不借给朋友钱。之所以这样做,也正是出于
以上考虑,不想和任何人的关系搞得太深。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
也没有那么多闲钱。像我这样的人要想从别人那儿弄到钱也是相当不容易的。如
果真发生了这种事,那只能说我们之间不是一种合理的朋友关系,而是一种盘根
错节、错综复杂的非正常关系。

    斗焕离开的第二个星期我就向公司递交了辞呈。实际上,这个辞呈我写好后
压在抽屉底下已经一年多了,没想到它竟然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当然,写张辞
呈放在抽屉里,也有一种想以此来维护自己尊严的心理,证明自己并不是只能守
在同一个地方不动窝的无能之辈。日复一日部长对我越来越不满意,经常是牢骚
满腹,时不时地用手拍我的桌子,对这种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以前,每天下班
的时候,总要嘀咕一句:“看来这张辞呈今晚又得睡一个安稳觉了。”现在就不
同了,“逼宫”逼得我不能不走了。当然,部长每次敲的都是桌面,并没有看到
抽屉里还另有玄机。他的行为就像要我赶快把这张辞呈交出来似的,桌子敲得一
阵紧似一阵,脾气发个没完。终于,这一天我拉开抽屉,十分平静地把辞呈递给
了部长。

    我在公司接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摄影工作室董事祖鞠打来的,他说,杂志马上
要创刊,要我在两个小时内走马上任,去当青石沟图书出版公司的经理。不知从
什么时候起刮起了这么一股“经理”风,“经理”多得一伸手就能逮着,升洲刚
当上松岳企划兼平山娱乐公司的经理,我还没上任就有了经理头衔。我刚放下祖
鞠的电话,升洲就来了电话,似乎很兴奋,他说:“我们钓上了个大鱼,他是巴
西侨胞,一个事业家。我们要在巴西办的事他答应给我们出资,而且还要搞一本
以侨民为对象的会刊,办会刊的事我们想委托给你。”

    “这个侨胞是干什么的?”

    “搞汽车进口,也搞业务咨询,他的业务范围很广。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他是巴西侨民社会的一个大腕儿。”

    一听这话,我就觉得这个人不像个大腕儿,而像个掮客。在侨胞事业家中有
不少人是做中介生意的,这种人往往先在国外搞一个关系网,为了把自己包装成
在故国有影响的人物,就在手里握上好几个媒体,让这些新闻媒体替自己创牌子,
打天下。在自己要参加大选,或者是什么新的业务要开展的时候都由传媒当开路
先锋。我在1988年受专门从事公司刊物代理的朋友委托,曾经搞过一本16页的杂
志——月刊《韩国幸福时光》创刊号,这是应国内举办奥运会的特殊需要而由一
个旅美侨民创办的,他想以此为契机在故国扩大地盘。这本杂志既是创刊号也是
终刊号,可印在名片上的头衔——什么什么媒体的发行人却赫然在目,永远
也不会消失的。这恐怕也是世界各国的通病吧。我们目前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里
:假如你对人说,什么什么事是我亲自经历过的,不管怎么说别人都不会相信,
可被当作新闻报道登在报纸上,就一定会被认为是真的。就像侨民社会一样,他
说在那个国家干过什么,只要通过媒体在另外一个国家公布出来,就没有人不信
以为真。在这种情况下媒体的作用就显得格外重要,它可以大大提高个人的可信
度。一个社会越是疏于管理就越会缺乏信任,互相产生警惕之心,奇怪的是,在
这种环境里却更容易产生骗子。要是祖鞠和升洲也能受骗,说明这个骗子绝不是
业余水平。

    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和祖鞠及升洲这类二流人物穿一条裤子。一是觉得,让我
去敲上了二流钓钩的三流骗子的竹杠,实在没有多大意思;二是我不愿意被永远
捆绑在二流骗子的战车上。尽管我是一时冲动递交了辞呈,事后为此紧咬嘴唇后
悔过,然而目前既已经和他们同流合污,也就没有必要去砸同伙的招牌,另起炉
灶了。

    几天以后,我顺便到祖鞠的公司去了一趟,这是我好讲义气,不愿和别人撕
破脸皮的“美德”所致吧。我这个人闲不住,领退职金总得跑吧,去找那些已经
自己出来办公司的老前辈们谈一谈,为日后找条出路,总得跑吧,因此也可以说
我仍然是个大忙人。祖鞠一天好几个电话催我去上班,烦是够烦的,但出于好奇
还是决定去看看。当然,这里边还有另外一层原因,这几天妻子云聪从来没有给
过我好脸色。我交辞呈时云聪并没有唠叨什么,可让人难受的是,在家里她居然
把我晾了起来,将一个洗净却长期空着的电饭煲冷冷地往餐桌角上一放,我自然
而然就会想起家里的饭碗。谁看到这种景况也不能不焦虑嘛。

    祖鞠的公司在一条很偏僻的胡同里,找起来不容易,看来租金也高不到哪儿
去。按照祖鞠“走到胡同口就可以看见乐园打糕店的牌子,进店门以后上二楼”
的路线,我找到了这家打糕店,要不是有这么个小店招牌,要找到祖鞠的公司那
真是比登天还要难了。小店旁边还挂着一个小小招牌——“和平洗衣店”。我顺
着这座小楼侧面的楼梯一上去,不知怎么的,打糕店和洗衣店的门就同时悄然打
开了。从打糕店探出头来的是个女的,洗衣店则是个男的,看样子是一对夫妇。
两个人眯缝起眼睛,就像私人侦探一样把来人打量了个够。这情景使我想起了那
些典当行店主的表情,只要有客人光顾,总要眯起眼睛以怀疑的目光把来典当的
人扫视一遍,看谁都像赃物贩子。从这一幕也不难看出每天进出祖鞠公司的究竟
是些什么人了。

    我一走进公司的办公室,就认定这是一家专门应付讨债人的皮包公司。业务
经理小姐正在用指甲刀磨指甲,有人进来时连头也不抬,不假思索地操着公鸭嗓
子,鹦鹉学舌般地说:“现在总经理不在,以后再来吧。”

    “我不是来找总经理,而是来找经理的。”

    我有意把经理两个字咬得很重。这一招果然管用,话音刚落,马上就从业务
经理身后的隔板处露出了祖鞠探头探脑的烧饼脸。

    “你来得正好。”

    “你口口声声说要搞国际娱乐业,把办公室设在打糕店二楼究竟算什么玩意
儿?”

    “其实,我马上就要把公司搬到前面那座板房的二楼去了。”

    祖鞠把我带进办公室后边的一个房间里,外边有隔板挡着,一般人根本看不
出这儿还有个套间。里边坐着升洲和一个长得白白净净、四十开外的男子,穿着
西服外套,挂着金项链。他们正在谈着什么,我刚一进去,那个男子就微微欠了
下身子,十分轻巧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祖鞠介绍我说是青石沟图书出版公司的
经理,声音十分洪亮。升洲一看到那个人正从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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