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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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兄弟-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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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子,十分轻巧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祖鞠介绍我说是青石沟图书出版公司的
经理,声音十分洪亮。升洲一看到那个人正从怀里往外掏名片,就忙上去打圆场
:“金经理的名片刚用完,早晨才去订做的。”

    祖鞠说得落落大方,简直就像真的一样,我倒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拿这个来糊
弄人。

    我一眼就看出那个男子力图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事业家巨子,以刺探我们。他
紧紧握住我的手,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上翘着,一股皮笑肉不笑的劲头,说话时
先大声清嗓子,然后才以低沉而又浑浊的嗓音说:“你就叫我崔先生吧。”

    工作七年间我收到的名片近千张,多如雪片。有的名片档次不高,是用再生
纸做成的,显得很朴素,可各种“长”字依然历历在目;有的名片是用塑胶纸做
的,就是放在洗衣机里搅动都不会烂;有的名片是烫金的,十分考究;有的名片
简单明了,一目了然;有的名片罗列了一大堆职务,就连同乡会总务这样的“官”
也印上去了;有的名片十分典雅,只写了个姓名和联系电话;有的名片英文拼得
很粗糙,打错的,打漏的,什么都有。看了这些名片,我们能在一定程度上了解
名片持有者的性格和真实面目。

    不出所料,崔先生的名片很气派,纸张也很考究,名片专用纸上密密麻麻地
列了六个职务。不消说,上面也印有巴西韩人跆拳道报发行者的头衔了。他不说
我都知道,这张报纸正在创办之中,还没有“出笼”呢。

    崔先生说,半个月前他在巴西曾经和祖鞠的师傅——摄影师见过面。当时,
他们俩和当地侨民喝了一顿洋酒。那位师傅说,他是为了让自己公司雄心勃勃的
计划——举办巴西侨民大会一事能付诸实施才暂时从亚马逊密林中出来的。看来,
这位摄影师无论走到哪儿都先编织关系网的做法一点都没有变。喝酒的时候,一
位侨民为崔先生介绍说:“我们做的都是些小生意,卖点衣服,开个小店什么的,
而这位大老板干的是大买卖,真正的娱乐业。”其实,两个人一打眼都看得出对
方是个骗子,却都说对方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两杯酒下肚,两个人便臭味相
投地“好”上了。

    摄影师对崔先生说:“我叫金太星,咱们携起手来大玩儿一把吧!”

    说完,紧紧抓住了崔先生的手,显得十分亲热,又十分真诚。

    有其父必有其子,看了金太星的所作所为你就可以知道他爸爸究竟是个什么
样子的人了。他爸爸的抱负可以说志在宇宙,大得很。他家前院那家有三个闺女,
尽管长得丑陋无比,但还是把名字起成了仙女、玉女、美女,为了不使自己家的
三个儿子逊色,老头便“高人一筹”地把三个儿子分别起名为巨星、太星、大星,
叫成三颗星了。其实,祖先、祖织、祖鞠三兄弟的名字也不比这“星级”称号差
到哪儿去。

    崔先生嘴皮子功夫很硬,他海阔天空地谈了巴西美丽的大自然,从事服装业
的侨民的生活状况,在迎接移民三十周年时巴西开展娱乐活动的可行性,以及本
身的财力和爱国心。另外他和金太星总经理虽然是一面之交但感情很深……说得
口干舌燥,唾沫横飞。本来我是在别人谈话时常爱走神的人,这一次却也不知疲
倦地集中精力听了一个小时左右。

    崔先生还说,从巴西到巴拉圭去的话,可以看到那里有一个自由保税区。在
那里,韩国人就像用耙子搂柴禾一样,可以大把大把地把钱往口袋里装。卡西诺
赌场就别提有多红火了。巴西在桑巴舞节的时候大家一个月不干活,尽情地吃呀,
玩呀。圣保罗的人都把快艇装饰得花花哨哨的,在海上走几天几夜去里约热内卢
玩……那儿打高尔夫球便宜,人们打得都不爱打了。又说在亚马逊采集的蜂王浆
是世界上最好的强身剂,等等。沥沥拉拉神聊了一个多钟头,天南海北扯了一大
堆。

    侃完之后,又说:“这周末我要回巴西去。怎么样?如果不忙的话,下周就
先到巴西去考察考察,机票我马上给你寄来。”

    “下一周?”

    “到里约热内卢的科帕卡巴纳海边看看。我好长时间没有动过快艇了,这回
借你的光一起去桑托斯海边晒晒日光浴。有一个巴西朋友自己买了个岛子,你要
是住在他的别墅里,坐在阳台上都可以钓鱼。巴西最有看头的海岸都被私人买下
来了。当然,就是不看海不少人也会说巴西是十分漂亮的,可看了以后就感觉有
天壤之别了。哎,如果时间富余的话,可以坐上皮艇到亚马逊的原始森林里去转
一圈儿。就会知道那景致有多美,看了以后真是死而无憾了。”

    听到这儿,祖鞠和升洲都叹了一口气。

    接触久了会发现,尽管崔先生装得很像,但他怎么也装不出大富翁的派头来,
叫人看了,觉得不过是个墨水不多的买卖人而已。实际上,据说他也只是个商人
而不是什么大富户。崔先生和很多韩国侨胞的第二代一样,年轻时也是在缝纫机
前度过的。他曾经伸出手来让别人看,那双长满茧子的手就是天天侍弄缝纫机才
弄成这个样子的。他一听我们都是大学毕业生,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活在别的国家总有寄人篱下之感,永远是二等公民,我
也没有料到我的生意会做得这么大,如果不是放不下手里的生意我早回国居住了。”

    崔先生的话使人感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事业成功的人也会有苦恼。当然,
字里行间也透露着他那叶落归根的故土依恋之情,那是不言而喻的。

    接着,他又强调了生意经:“凡是做买卖的人,你要让他出钱,他都是有自
己的小九九的。这一次,我为什么要赞助活动呢,因为如果活动能在巴西报纸上
登出来,再在电视里一转播,那我公司的名声可就大了去了。我并不只是为了借
这个机会宣传自己才赞助的,电视荧屏上如果能连续出现‘崔先生咨询公司赞助
’的字样,我们公司不就威名远播了吗?”

    崔先生一说完这话,升洲就来了个大动作,举起双手表示赞同,频频点头。
他早就想到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看来升洲的脑袋瓜还不是那么死性。

    升洲用十分热情的语调说:“别担心,造舆论、发广告这些事是我们金经理
的拿手好戏。”

    “是啊,金经理从学生时代起脑袋瓜就很聪明,懂的东西也多。我们三个是
高中同学,我们求他,他才愿意出任青石沟图书出版公司经理的,要不他怎么会
推掉一般人很难进得去的广告公司副部长的头衔来这儿工作呢。他还是个作家,
笔头很硬。我们写封信都得吭哧半天,熬通宵,可他写篇文章不用吹灰之力,而
且是一鸣惊人,不少人都被他的文采所倾倒。”

    升洲和祖鞠一唱一和,吹得天昏地暗,但在这种场合我又怎么能否定他们说
的呢。我一边听他们胡吹,一边静静地坐着,像久经沙场的老手一样沉着、稳重。
这一招果然很灵,崔先生不由自主地向我投来了尊敬的目光。

    “金经理,能不能给我写个自传呢。你到巴西来呆半个月,和我一起走走,
也可以就地取材嘛。”

    “这个想法很好,出版事务就由我们青石沟图书出版公司去做。”

    崔先生点点头,对升洲的话表示赞同,然后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在巴西的
滞留费用、稿费我都先汇过来。说这话我可能是自吹自擂,我是除了钱以外什么
也没有啊,哈哈哈哈……”

    “说的也是。”

    我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本来就不想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未心领神会的祖鞠和升洲却说:“好好斟酌斟酌。金
经理,你就是再忙,这件事也得应下来,这可是崔先生托付的呀。”

    不管怎么说,会见是在一种和和气气的气氛中进行的,大家都很满意。临走,
祖鞠和升洲把崔先生送到了打糕店门前。打糕店和洗衣店的门又悄无声息地打开
了,各探出一个脑袋来,崔先生就在这种由几个脑袋凑起来的热烈的欢送气氛中
离开了公司。

    回到办公室的祖鞠和升洲这才松了一口气,情绪显得很激动。

    “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很直率的。”

    “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纯朴大方。”

    “他是我二十年未遇的真正的男子。”

    他们两个人的交谈,让人感到他们骗了一个纯粹的侨胞事业家后,现在良心
发现,有点过意不去了。可在我看来,崔先生并不是一个纯而又纯的事业家,可
也不像一个根本无法打交道的危险的骗子。祖鞠和升洲一下子就陷了进去,我却
认为和这种人还是适当保持距离为好。我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得出了这样的
结论:崔先生想和我们合作的工作计划中,成功率最高的既不是搞什么活动,也
不是什么传媒创刊,而是出版自传。要多油有多油,要多世故有多世故的崔先生
的目光,绝不会看不出我们三个人中,只有我是一个真干实事的人。

    只要崔先生兑现自己的承诺,把预付款汇过来,我就承担这项工作。因为这
里边不掺杂祖鞠和升洲的是是非非,是我自己一个人干,放心得多。所获收入理
所当然也该归我一个人所有。我把稿费先捞够了,至于将来这本书出还是不出,
我就管不着了。

    “嗨,我们赶快去办签证吧,到下礼拜已经没有几天了。”

    “11月份那儿也很热吧,到梨泰院去看看还有没有卖短裤的。”

    “既然到巴西去了,是不是得去看看贝利呢?”

    现在正是白天比较短的季节,外边已经渐渐暗下来,五点整,业务经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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