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诺心抬眼一看钟,已经是三点五十五,心里一喜一急,喜的是蒲临川终于有信儿了,急的是五分钟冲去建院主楼怕是得希瑞附体。
C大寝室与教学楼分居一条大马路的两侧,梅诺心此急等着治愈相思病,也顾不得什么交规不交规,撇下人行天桥不走,看着路两边像是没什么车,撒丫子就往对面奔,刚一踩上对面的马路牙子,就听见身后有急刹车的巨大吱啦声,也没空转头看,撵着自己继续往建院主楼赶。
好容易赶到了,蒲临川却没有来,梅诺心不死心地等啊等,直到她开始疑心是被人给涮了,才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好,请问你是梅诺心吧。”
梅诺心闻言转身,只见面前这女的长相跟蒲临川长得五六分相似,开口问:“你是临川的?”
那女的妖娆一笑:“我是临川的姐姐蒲临洁,临川出国了,我帮他给你带点话。”
“带话?”梅诺心微愣,这是演的那一出?
“诶,是这样。”蒲临洁牵过梅诺心的手假装亲密:“我不知道临川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临川是个好孩子,我也相信你们的感情是真挚的,不过我们家是个大家族,大家族的规矩多,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什么人他就可以娶的,至于你呢,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你父母早已去世,家里也并没有什么亲人,你自己的学业也很一般,你觉得你可以在事业上给临川什么帮助么。”
梅诺心哦了一声,在心里跟自己说,看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家庭压力啊。可算是让我看到一个现实版的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嘴上却说:“我们好像还没想那么远,咱也不能一出世就备棺材么是不是。”
蒲临洁像是没听出这话里夹杂的意味,只是接着说:“临川他倒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跟我们家里也是世交,他这次出国就是为了去订婚,诶,这种事情接受起来的确很艰难,不过梅小姐,希望你可以谅解我的苦心,我们都是为临川好是不是,都是为了他的前途。”
又装模做样地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做太伤害你了,我替他跟你道歉。”
梅诺心眉毛越拧越深,这看似劝慰实则威胁的一番话,登时就激出了她混不吝地心劲儿,横着眼睛反斥:“他就算是有前途,那也是捏在他自己手里,不是捏在你我手里,更不是捏在某个有权势的未来媳妇儿手里。况且真要分手,也该让你弟弟来说话,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替他,你怎么替?你能替他道歉,难道还能替他吃饭拉屎不成。”
蒲临洁显然没有料到梅诺心居然如此剽悍,气地脸都绿了:“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鲁呢,真是没教养。”
梅诺心听地一乐:“嘿,没得比,大娘,你大老远跑过来说这种傻兮兮的话,我看你才是没教养的祖师娘,我真奇怪蒲临川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拎不清的姐姐,你两真是一个妈生的?”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番:“现金呢,支票本儿呢,金条呢,什么都没有就来跟我谈?你们这准备地也太不充分了吧。”
“你要多少钱?”蒲临洁眼睛一亮,觉得有门。她本来还以为梅诺心就是个大学里的傻女生,想着用临川的前途一威胁,她必然会干一些为了爱人事业牺牲爱情的“伟大”事迹来,没想到这个梅诺心倒是现实地很,不过这样也成,只要能打发走,怎么都好。
“不多,二百五十块。”梅诺心得意地一翻手:“火星币。你个星际二百五。”
“我警告你,你不要太猖狂。”蒲临洁听出自己又被耍了一把,脸露凶相大声威胁。
“不好意思,我就这德行,看不惯,你可以滚!蛋!”梅诺心斜斜眼睛甩甩手:“我赶着去吃饭呢,您老慢玩,不奉陪了。”
梅诺心与蒲临洁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恶性收场。
梅诺心也不是完全没个计较,她就是再浑浑噩噩胸无大志,也知道在现今这么个资源型社会,才华修养都不重要,有关系才硬道理,特别是建筑这行,光看看现在满大街的审美全盘沦丧的破楼烂房子是些什么人盖的就知道了。
虽说是骂跑了蒲临洁,也只是仗着自己对蒲临川的了解,一个念头横横竖竖转了几遍之后,无端端心里也有些忐忑。至亲骨血之间,也不见得没些个婉转的小心思,何况本就旁人,便是坦然交心的爱人,自己便知他知地那般清楚么?
他会怎么想呢?自己果然是个拖累么?
三周之后蒲临川终于回来了,一句解释也没有,只说家里有事去了外地,再问,就只是浅淡淡地笑笑。梅诺心一脑门子的委屈念想本要吐给他听,此刻倒似入不了沟渠的一滩死水,闷闷地像要憋出叟味儿来。
一旁冷眼瞧着,果然也见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大不如前,蒲临川以前虽说闷瓢儿,也不会像如今似地问十句答两句,虽然也帮着打水打饭,只是明朗朗地心不在焉魂不归位,梅诺心三昧真火似的暴烈心气儿,也就这么一层层地淡漠了。许是为了给自己留些颜面,许是为了已逝而未远的往昔情谊,他始终也没说什么,梅诺心也无话可说,只是隔着两人间的那层窗户纸,日渐轻盈,吹弹得破。
照完毕业照的那天,蒲临川送她到寝室门口,两人默默无语地走到殇魂桥上,梅诺心忽然觉得心脏里跟给人狠揍了一拳似的,肿地厉害。她转身正对着他,踮起脚探过脸去,轻轻在他耳边说“临川,我们分手吧。”
蒲临川目无表情,伸手轻拂下飘落她发间的几瓣残花,一双眼睛依旧温温柔柔地笼着她。
梅诺心见得如此,强耐着心下凄凉,飒然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三角关系牌三明治(1)
熟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睡不醒的冬三月。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也没有,整个就是一赖床成性的小懒蛋们借此缠绵床榻的理论基础,有了这看似颠扑不破的由头打底,一年四季都成了纳头酣睡的上好时节。对于梅诺心这样一位以享受人生厮混度日为己任的同学来说,睡懒觉,则更是成为每天的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所以她对于在凌晨四点半就被人从家里拖出门这件事,完全性是发自内心地深恶痛绝。
“困地惨绝人寰呐,阮安妮你要是敢没什么正经事,我就吃了你。”梅诺心虚晃着步子,撒醉拳一样在清晨街道上扭曲前行。
“我的终身大事,算不算正经事?”走在她前面的阮安妮忽然收步转身,脸对脸地直视她,提声强调:“终!身!大!事!”
梅诺心打了个哈欠:“终身大事?你还有什么终身大事?你们家小马哥不挺好的嘛。”眼里精光一冒,忽然问:“这么早搞什么终身大事?难道是去抓奸?”
“你念我点好成不成?我今天去小马家给他家里人做饭,他妈妈爱吃猪脚面,要抓也是抓猪脚。”
梅诺心听得暮然惊悚,望了望自己的脚面,颤声回应:“不,不合用。”
阮安妮忍无可忍,一把抓起梅诺心的胳膊,往前直拽了好几步:“想什么呢?我是让你跟我一起去买猪脚而已!南城巷有一家的猪脚肉厚筋韧。就是行情太好,每人限买一只,天天一早就抢破头,快走快走,再不快去就要被人买光了。”
梅诺心对这个理由彻底服气,也没再多啰嗦,踉跄着步子跟着阮安妮直往南城巷赶。
南城巷本来是虞景市老城区的一处宽巷,清朝时候起就聚了一帮菜肉贩子摆摊设点,久而久之成了大型菜市场的代称。虽说到了如今购物便捷超市遍地,老虞景人也还是爱提溜一个塑料篾片篮子,踱着步子巷头转到巷尾,带着挑剔神情在每个摊前探头瞄看一番。
奔赴猪脚的两人刚刚迈进了东市街头,梅诺心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像她这样厨艺烂的惊天地泣鬼神的人,几年也难得进一次菜市场,这次虽然是被迫而来,见了巷面上飞禽走兽的热闹场景,顿时欢快异常,连满地的烂菜叶子鸡蛋壳也看得兴致盎然,指东指西地乱问。
阮安妮在看见她带着一副探究表情,指着八角茴香高声询问:“这个长得像胸徽六芒星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之后,觉得自己已然彻底抓狂了,怎么就好死不死把这么一不靠谱的家伙弄来凑数买猪脚了呢?
等到好容易连拖带拽把梅诺心弄到传说中的猪脚铺前,抬眼看看已经排了好些人。
“都是你拖时间,一会儿买不上猪脚,我真把你脚给剁了。”
“哦。”梅诺心的视线遥遥地从旁边一处卖乌鸡的摊子收拢回来。
“那个是乌鸡。”阮安妮彻底拜倒。
梅诺心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有一阵儿老犯晕,桑未燃就天天带我喝乌鸡天麻汤,都是从小笼子里现抓的。”
“就是老开一帕萨特楼下等你那哥们?对你可够好的啊,我看他追你也追了不少日子了,说吧,打算什么时候给人转正啊?”
“转正?桑未燃?别逗了,他在我眼里也就一无性别好姐妹。”
“你这么说,别人可未必这么想。”阮安妮随着猪脚队伍往前挪了几步:“无事献殷勤,他傻啊。”
“不会不会。”梅诺心手摆地跟抽筋一样:“他什么好的没见过,就我这样的算个啥。况且他跟我好,也就是因为我俩互相没企图。”
阮安妮刚要说话,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大声喊道:“梅诺心!”
两人循声一看,只见猪脚队伍前有个女人正冲着她们激动地振臂高呼。
“梅诺心,是我,是我。”那女人连蹦带跳双手乱挥,要不是怕买猪脚的好地形被人占了,估计早就一头扑了过来。
“谁啊?”阮安妮侧头探问。
“看着熟。”梅诺心抓了抓脑袋:“想不起来了。”
“梅诺心!”女人见叫梅诺心毫无举措,依旧锲而不舍地一味狂叫,直到一众的猪脚顾客全都向着梅诺心看过来,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踏步朝着那女人走。走到近处一看,才想起来是个大学的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