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人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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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伊人跳舞-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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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想起这一切。 
  伊夫·蒙当《Paris at night》 
  对于应该怎样烹调某些菜肴,演奏贝多芬的奏鸣曲和殷勤待客,她自信能掌握最合适的     
分寸……况且对这三件事情来说,最合适的分寸几乎是相同的:手法简洁,朴实无华,饶有韵致。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流年》 
  出了巴黎后,摄制组一路向南,到达阿尔卑斯山区的小城夏赫斯,当地的福歇伯爵要设家宴迎接远方来的中国客人。中国客人被安排在市中心的雨果酒店,建曾让大家去放行李,各自换上正式的晚装。依桥打开乳白色的房门一看,是个一室一厅的大套房,客厅的中式茶几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礼品袋子。从一下飞机住下的第一个酒店开始,每个酒店都是这样,大家渐渐也就见怪不怪了。这都是每到一地,各省文化部官员送的土仪,东西选得倒也别致,要么是当地的核桃蜂蜜、玫瑰露、栗子糕、巧克力、各色蜜饯、精细点心,要么是各省的风光画册、水彩图集。 
  法国没有五星酒店,四星就是最好的,往往会在房间的细微处下足功夫。依桥这时定睛一看,发现客厅和卧室各有千秋。那卧室里头一片纯白,如同个雪洞似的。客厅却摆着一套红木的家具,墙上挂着四幅水墨长轴,分别是四时花卉百鸟,笔韵生动,不同凡响。细看落款,原来是范曾的墨宝。打开卫生间一看,里面足有十六七个平方米,分成三层,用绿色磨砂玻璃隔开。内一层是浴室厕所,外一层做化妆间,中间一层摆着一个莲花形的按摩浴池,池边放着一些白色贝壳和两只细腰水晶瓶子,里面装着诺曼底地区产的淡蓝色粗粒泡沫浴盐和榴红色的印度按摩香精油。 
  客厅里的红木茶几边是一扇落地窗,依桥打开窗,走到阳台上。六月傍晚的习习凉风拂面而来,阳台正对着连绵的雪山,落日时的光线照在群峰上,是一片柔和的金色。依桥靠在阳台上一动不动,看着近处的雪峰由金转红,渐渐变成如烟的淡紫色。天空的色彩像是兑了水的油彩瓶子,较深的色素缓缓沉淀下来。 
  附近几百公里都是阿尔卑斯山的余脉,山峦起伏,绵延不绝,把小城围在中央。近处的雪峰如是玫红,远处便是淡红,色彩层层涌起,又片片化开。山峰周围如有一层厚厚的乳白粉紫色烟雾凝着,表面平静,底下却暗自涌动。山区里夕阳的余晖实在蔚为壮观,令人心旷神怡。 
  暮色四合之时,佛青、墨蓝、烟紫、酒红一层层沉淀下来。一弯月牙淡淡映上夜空,像是用纸剪出来的。空气丝丝冷下来,依桥转身进屋,披上一件风衣,在扶手椅上坐下,也不开灯,任思绪在黑暗中一点点漾开。 
  人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再遥远的事情竟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爱恨交织,韶华已逝,只有时间永恒在那里,等着一切灰飞烟灭。如今故地重游,物换星移,倒真是释然了,可又觉得怅然若失,黯然神伤。一个人一辈子到底能爱几回呢?也就那么一两回吧。激情在强烈的喷发后枯竭了,然后人就平静地无性地生活下去,超越了身体的渴望,没有了爱。 
  依桥的思绪一时沉浸在山间落日中,等她回过神来,一看都快七点半了,忙冲了个澡,开箱子找裙子,穿戴收拾利落,按约好的时间下楼,到宾馆大堂。建曾一身笔挺的晚礼服,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依桥第一次见他穿晚礼服,衣服非常合身,显得他虎背熊腰、长手长脚,大剌剌地倒让人有点不习惯起来。建曾说话间,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银色的身影向他走来,抬眼看是依桥,便毫不斯文地把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看了一遍,眼光中既不赞赏也不批评,而是一团疑惑。 
  依桥穿一身珍珠灰开司米的连衣裙、同色高跟鞋,两条薄薄的扇贝形吊带拢住前胸,在颈后系成结,露出圆润的双肩、纤细的锁骨和一整片光滑的背,整体设计简洁高雅。她又在腰上松松系了一根银链,黑发及肩,配了黑绒披肩和手袋。她的红唇娇艳欲滴,双眸璀璨如星,银柳丝的耳坠晃来晃去。建曾匆匆说了两句,结束了电话,站起来说:“他们都先去城堡了,我们现在就走。老头子派来车,停在外面。” 
  车上封闭的空间内,建曾闻到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是他喜欢的薰衣草香型。片刻沉默后,他终于忍不住了,连珠炮似的问:“我可是从你大一时就认识你了,一晃都十年了,你可从来都是牛仔裤、套头毛衣。后来你回来,我心想着怎么也要洋气点吧,结果呢,还是牛仔裤、套头毛衣。今晚怎么大有灰姑娘水晶鞋的味道呢?”依桥没有听到期望中的赞许,好不失望,没好气地说:“一过十二点,宝马变南瓜。到那时,你又会见到你所熟悉的依桥了。” 
  福歇伯爵的晚宴设在他自己的城堡里。车子从乡间公路弯入林中私人车道,又开了十分钟才看到城堡大门。伯爵的秘书在门口等着。下车的时候,建曾很有绅士风度地扶了依桥一把。温暖的大手碰到凉滑的肌肤,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迅速分开。幸好夜幕已经降临,被灯光勾勒出来的福歇堡的巨大身影兀自竖在眼前,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福歇伯爵的祖上曾是路易十四的宠臣,不但善于敛财,而且品位出众。虽然人们常常从宫廷气派和园林布局的风格着眼,把福歇宫称为小凡尔赛宫,但实际上相当多的内行认为福歇宫更甚于凡尔赛宫,因人置身于福歇宫内往往感觉更和谐更人性更温暖,而且山山水水都是依着自然地势筑成的。建筑师从附近的河里引水,在开阔的前庭和起伏的后花园做成暗河明渠、池塘水泊。尤其是到了晚上,城堡内点起一盏盏淡紫乳白的花灯,浮在水面上,朦胧婉约,意境幽美,如梦如画。       
  福歇伯爵六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定做的双排扣深蓝色西装,满头白发,小脸小眼,戴高乐式的鼻子,微微有些发福。他得到了通知,在主殿的大理石台阶上迎接。他对东方文化的崇尚和他对媒体报道的热衷,使他的城堡大门永远向尊敬的中国朋友敞开。他对中国美女们行的过分热情的亲吻礼,又给他留下了“老色鬼”的外号。建曾和他以前在场面上见过几次,相互用英语寒暄了几句。轮到依桥时,老色鬼笑眯眯地改用法语说:“我听说这次来了位美丽的翻译小姐,果然风姿绰约。”边说边伸手从依桥的背上抚下去,留在腰间,扶依桥上台阶。依桥只觉得背上寒毛根根竖起,又不好僵着,便由他扶着走进去。依桥感觉到建曾的目光也时不时射过来,落在老色鬼的手上。 
  宾主落座。这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宽大房间,水晶小吊灯、椭圆形的长餐桌和靠背椅都是复古的风格、猩红的色彩。落地窗的鹅黄色窗帘被拉开,透过窗户可以见到花园池塘里星星点点的花灯。依桥看到餐桌上自己的名片卡被摆在老色鬼的边上,心中不觉叫苦不迭。除了中方的工作组,福歇伯爵还请了在法国很有影响的美食杂志的董事夫妇—— 一对有名的美食家。等众人坐定,伯爵说:“今天是我自己下厨做的菜,款待远方来的朋友。”董事夫人笑说:“那我们今天的运气太好了,福歇伯爵可是一年才露一次手的大师。” 
  大家因中国的饮食生物钟还没调过来,到这个点上早就饿得蔫了,又听这么一说,胃口真的被吊起来。伯爵的拿手菜是樱桃鹅肝球、田鸡腿牛肝菌开胃汤、红酒煎龙虾和餐后的烤甜橙片配自制的香草冰淇淋,原材料、香料、火候、器皿、装盘艺术无不讲究,果然有滋有味,配着冰镇的父子牌白葡萄酒,博得众人一片交口称赞。于是觥筹交错,相互敬酒,三杯五盏后,渐渐打开了先时的冷场。 
  席间福歇对一身黑丝绒旗袍的瑛子万分着迷起来,依桥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朱枚显然对宴席上不痛不痒的社交话题没有任何兴趣,无聊之际,拿出素描本,画起伯爵的侧面和双手来。她三笔两笔,画得煞是传神,老头看了大为喜欢,当宝贝一样地收了起来。 
  空气中飘荡着女人的神秘香味,葡萄酒里的梨花、白胡椒、热带水果的混合香气,以及夜间花卉撩人的馨香。一场看上去似乎无止无尽的宴会终于结束了,回去的车上,建曾说今晚得开个碰头会,让大家回去后到他房间集中。 
  依桥走进建曾的房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和自己那间风格完全不同,是一派北欧森林木屋的景象。壁炉里的仿真炭火做得惟妙惟肖,简洁温暖。只有一面木墙上的超薄加宽的液晶屏幕,才会让你想起这是四星宾馆的另类创意布置。 
  依桥看建曾已经换去了晚礼服,穿着白衬衣,谈笑风生,刚刚在城堡门口下车时的那一丝火星早已荡然无存。她兀自想着,嘴角漾过一丝嘲弄的笑意。两个人十年前就肌肤相亲过,现在都不是纯情少年了,当初建曾还那样决绝地离开她,现在又怎么可能再续呢?两个人还是好朋友,这样想反倒没了牵绊。 
  这是大家出外一个星期后的第一次碰头会,各自小结了前阶段的工作情况,风风火火地说完了。建曾对瑛子提问的角度做了些调整,又提醒大家注意不要不小心走入纪哥的拍摄范围,然后说他明天要到米兰去开一个国际记录片的展览会,所以不能和大家一起去童话小镇安西,但展览会两天就结束,所以估计能和大部队在阿尔卑斯山的主峰勃朗峰会合。 
  吴谦对米兰很熟悉,算了算日子,说:“这回你又错过《最后的晚餐》了。”建曾大表惋惜,见大家不明白,就解释说:“《最后的晚餐》的真迹是画在米兰一座修道院的墙上的。那所修道院对外公开的时间非常有限,我前几次去都错过,每每引以为恨。吴谦去年住在那里时,看过好几回,让我嫉妒得快疯了。真是:时也,命也,运也。”周桐说:“你能像回娘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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