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四十七分的时候,我拿出我存在银行的所有私房钱,包下了游乐园的整个夜晚。于是,已经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我在瞬间倾家荡产。
我心里告诉自己,为了左戈,一切在所不习惜。
八点四十七分的时候,左戈还没有来,我就在以前左戈靠过的那根银灯柱下等待着。此时夜幕早已降临。游乐园里灯火辉煌,旋转木马开始欢快地歌唱。街道旁人来人往,每当有小孩经过,都会停住脚步,一脸向往地看向游乐园里面。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把左戈小时候没玩过的游戏,统统就在今晚补回来。
十一点四十七分的时候,左戈依旧还没来,我一边焦急地用脚蹭着地面,一边给左戈打去第四通电话。可是铃声一直响一直响,直到转入留言信箱。都还无人接听。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左戈一定是在赶来的途中,只是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上手机了。
凌晨二点四十七分的时候,街上霓虹灯闪烁,几个醉鬼连拖带拽地拉着我要走。我哭喊起来,声音惊动了游乐园夜巡的保安员。虽然我幸运地脱离了魔掌,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能哭! ::>;_<;::如果左戈来了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担心的。
凌晨四点四十七分的时候,马路上偶尔有飞驰而过的车辆,四周空洞而寂静。我双手怀抱着自己的胳膊靠着灯柱蹲下,猜想下一辆经过的车会不会是左戈的。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左戈也许已经来了,他就在黑暗的某个地方观察我,看我有没有很乖地等着他,看我是不是会走掉。
清晨六点四十七分的时候,我已经给左戈拨了不下二十个电话,附近几家茶馆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我时不时会看见几个骑单车的学生,一边谈笑,一边匆匆从我面前飞驰而过。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一天我让左戈等得太久太久。所以今天,我也理应 等他这么久。
……
左戈,如果罚我在这里等你,你能消气的话,我会一直乖乖在这里等着,直到你出现。
或许是上帝听到了我虔诚的祈祷,在七点一刻的时候,我接到了左戈的来电。
看着屏幕上跳跃着“左戈”两个字,我一晚上悬在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喂……你已经到了吗?”我按捺住“怦咚怦咚”乱跳的心,声音激动地说道,“我等你好久了。左戈同学……你已经到了吗?”
“回去。”冰冷的两个字,把我期待的心推入了悬崖。
“呃?”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嘴唇也慢慢失去了血色,“你有事要忙吗?没关系,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等你忙完了再……”
我话还没说完,左戈用更生硬的话语打断了我的话:“我叫你回去听不懂吗?”他轻笑一声,声音疲惫却依旧生硬,“真是够愚蠢的!你以为我真会去,然后像傻瓜一样的听信你的欺骗?拖鞋女,看来你是真蠢材……”
我的耳膜“轰”的一声炸开,手机从我弯曲僵硬的手指间滑落,摔在地上 蹦出一米多远。
一瞬间,我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世界,塌了。我听到大地崩裂、天空消融的声音,就好像,我心碎的声音。
我脚步踉跄地朝前走去,感叹世界再一次遗弃了我,而且是如此彻底。
一个小男孩跑上来,拼命叫着:“姐姐姐姐,你的手机,姐姐……”
我机械地伸出手,将男孩一把推倒在地。然后我从他身边走过,目光空洞地前行着,幽静的样子就像一抹午夜游魂。
我回到家的时候,奶妈还在睡觉。我脱掉鞋,小心翼翼地不去惊动她。
我一边给自己放温热的洗澡水,一边想象两个小时后的奶妈,她该是如何撕心裂肺地痛哭。我真残忍,居然连离开这个世界都要间接伤害到一个人。可是我毫无办法,我找不到比割腕更好的方法。
就让最后一个人为我而痛苦吧。
从此之后,我蒸发了,再也不会伤害到谁……
我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泡进了温水里,握着刀片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就痛一下下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安慰自己,鼓励自己——然后狠心一挥手,冰冷的刀锋划过我纤细的手腕,火一样的灼痛感迅速传遍我全身的神经。我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沿着手指滴落,在浴缸的地面汇聚成一泓小潭。我开始担心,如果这次死不了,那该多痛苦啊。于是我一挥手,再朝左腕上划了一刀。我轻轻地舒了口气,仿佛这么久郁积在心中的痛苦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消融。
血一直流一直流,我的身体在迅速降温,神志也越来越模糊。
就要死了吧……我慢慢合上眼睑,却被一阵尖锐的电话铃扯回了残存的意识。多么讨厌的声音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响起?!
我闭着眼,任它胡乱叫嚣。
大概响了两三分钟,铃声戛然而止。而原本安静的客厅突然有了声响,我听见有“哒哒哒”的脚步声朝楼梯间越走越近。 可能是经过浴室的时候听见了“哗哗”的水响,脚步声猛地停在了浴室的门前。 我的心“咯噔”一跳,还没等我来得及想太多,奶妈已经叩响了浴室的门:“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洗澡啊,还真反常,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家的?小姐……”
为了不引起奶妈的怀疑,我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嗯”了一声。
“有位同学打电话找小姐你,快接电话吧!电话分机就在浴缸后面……”
奶妈又扣了扣门,用故作神秘的口气说道,“是个男生噢,小姐!呵呵, 你放心,奶妈是不会偷听的……”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再度“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接电话的打算。
两分钟后,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奶妈再度扣了扣浴室的房门:“小姐,怎么还没接电话?快接啊!”(刚刚到底是那个家伙说不会偷听的?!)
为了能够死得“顺利”,我只好一寸一寸的挪动着身子,朝电话机伸出了我颤抖得厉害的右手。可是试了几下,都没有力气拿起听筒,只好按下了接听键,我声音虚弱得就像蚊子哼哼:“喂……我是……贝路璐……” 我在心里忿忿低咒:可恶的上帝,你真是太爱折磨我了,就连死,也让我死得比一般人辛苦!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耷拉着眼睑,头一低就要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出声:“我是李宪泽。”他丝毫不顾及我脆弱的耳膜,用震天响的声音乱吼着,“该死的兔子!为什么我打你的手机居然是一个小男孩接?!你竟然换手机号码都不通知我一声!你想死吗?!”
我即将闭上的眼睛霍地睁开,又没死成!
该死,怎么反而感觉自己的脑袋比没割腕之前还要清醒。
“以后换电话号码记得提前通知我……”李宪泽针对手机的事,叽里呱啦的吼了一通。
我连翻了两个白眼。难道他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质问我换了手机号却没有通知他吗?其实我只是由于太伤心扔掉了手机,并没有换手机号啊。见我不说话,李宪泽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然后变得不自然起来:“嗯,那个……我记得你昨天下午的时候说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吧?你有说过这句话吧?”他语气急切地说道,“我想了想,觉得就这样放过你太便宜你了!既然你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脑袋一阵眩晕,没有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却差点被李宪泽的话噎死。我该怎么办?我的一半灵魂都已经飘出身体了啊,现在连开口求救的声音都没有了。我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却如此小,小到连自己都快听见……
“喂!说话!说话!”李宪泽焦急地吼道,“ 你不会又想反悔吧?兔子——”
“奶……妈……”我使劲挪了挪身子,嘴巴尽量凑近电话,“我……知……道……你在……偷……听。我……在浴室里……洗澡……昏…… 迷……你……快进来……救我……”说完我两眼一闭,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晕过去了。
万能的主啊,请不要再如此折磨我了,请放过已经身心疲惫的贝路璐吧……
VOL。03 我和安可可住同一个病房
身体好无力,软绵绵,轻飘飘的像漂浮在空中的落叶。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玻璃温室,跟着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一起飘飞。好幸 福,世界要是能永远停止在这一秒有多幸福。
隐约地,我听见有“嘚嘚嘚”的马蹄声朝我越奔越近,那片白色的蒲公英海洋也慢慢浮现出一辆南瓜马车影子。我的心脏开始急速地跳动起来,就在我将要看清驾着南瓜马车的王子那张面孔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阵大风,我和蒲公英小伞一起飞了出去,离那个玻璃温室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眨巴眨巴眼——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熟悉的白色墙壁、白色床单、白色桌椅……这辈子我最不想待的地方,却仿佛跟我有着某种剪也剪不断的孽缘。
我居然……居然……又回到了这个苍白寂静得让人窒息的病房!
奶妈伏在我的床边睡得香甜,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眼角下依稀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我从来不相信人会在一夜之间变老这一说法,可当我此时看到她两边的鬓白,我的心像被敲响的鼓钟,重重地撼动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只一味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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