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的兜比我的脸还干净。”
比同窗更快反应的是旁边传来的小声,邻桌的两个女生显然把对话都听进去了,正对视着笑得默契。贝筱臣没有在意,继续“干干净净”地和同窗关于原先的话题:
“我比你还惨,早饭午饭还没解决,现在看东西都是叠影的。”
“我说什么,左眼跳灾吧。信了没。”
这时接下话题的却是来自第三人的陌生女生:“欸?我记得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呐。”既然明显是和自己这边的对话,贝筱臣不失礼地朝她笑着:“可就今天的状况,我还真找不到能论证我的左眼是会跳出财的例子啊。”
“那。”女生歪过脑袋,笑得诚恳而完满,“介意我请你客吗。”
男生的眉毛挑嘁一遍,停在略显讶异的地方:“对于陌生人的好意……”
“我叫裴七初。小你一届,四班的。”下句,“现在不是陌生人了吧。”
辛追坐在去往区法院的电车上。雨天以及相对偏僻的路线让此刻的车厢空空荡荡的,除了与他的司机,只有佚名中年妇女在她前排打盹,已经另一名穿黑色制服的男生在走道邻侧坐着。再过去两站,那位中年妇女也下车,变成包括辛追在内只剩两名乘客。
所以一个颠簸后,滚撞到自己脚边的那卷玉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似乎是感到受伤掉落了什么,男生同时睁开眼。辛追拾起伞,拾起胳膊递过去。
隔着走廊还差一点距离,辛追干脆站起身。
这一动,裙子口袋里的笔掉下来,顺着电车正在拐弯的石头,滚到了男生脚下。
“啊。”意识到时,女生压住了声音的下半部分。
男生与她对视了片刻。垂下手指捡起笔。仿佛一物换一物似的,尽管雨伞和圆珠笔间存在着不小的体积差异,但这场面想想还是挺戏剧的。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站路,辛追按捺不住焦急早早地站到了下客门前。随后身边一个手机铃声,与下面的接话声在这时响起。
“嗯舅舅,我是班霆。”
电车上坡顶。
“哦,是么。”
带着缓慢的加速度开始向下驶去。
“官司赢了?……嗯。嗯。我马上就到了……”注意到面前突然盯住自己的一双视线后,男生的预期在女生表情下慢慢变化起来,“……嗯……再见。”合上手机后下一个动作就是对视着辛追,直到他终于开口:“有什么事?”
辛追全身被一种异样的情绪紧紧攫取着,好像听见的不是自己的声音:“……你姓班?”
对方没有点头,表情里却是肯定的答案。
“那位班爷爷是……”
“他是我爷爷。”黑发的少年用平静而已然明白的口吻,淡淡地看着辛追,“感觉,好像我们质检也不是完全的陌生人吧。”
一月的星。
二月的海。
三月。天空下起雨来。万物细小的声音渗进泥土。“喂”。“喂”。“喂”。
喂。
惊蛰天。雷声唤醒下的万物,让静谧的荒原迅速土崩瓦解。
(下期待续)
全宇宙至此剧终 正文 第2章
章节字数:11979 更新时间:08…01…24 00:41
' Chapter ONE:“可以向你借吗?”'
真事:
裴七初最近一次坐飞机。起飞前某个地方响起小骚动。继续听下去后大致明白,有个
小孩因为害怕哭闹不停,空姐的安慰也未见成效后,传来孩子父母颇为恼火的呵斥声。
于是在这场对峙偃旗息鼓前,隔着几排的地方持续着典型小孩子式的哭腔。任性的,
又委屈。
小时候总坚信着,只要赶在飞机出事坠地前的一刹那,从飞机上跳下来就好了嘛。笃
笃定定的。
长大真不好。变得不安全了。
所以后来有人回答她,说将来坐飞机时,“那就带把雨伞在身边,好歹心里塌实
点。”——玩笑话,但无意地记住了。每次碰到下雨天,带伞没带伞的都会想起来。
学校里混合着把头发扎成马尾和用电发棒造型一些微卷的两类女生,混合着在刘海下支起镜框和视力良好却依然佩戴黑色隐形眼镜的两类女生,混合着把运动服麻袋一样披在身上和把裙子顽强地穿到深秋的两类女生。
裴七初站在中间偏后一点点。冬天过去,及肩的头发遮挡住耳洞。肤色透亮。随着不断捋卷起来的袖子露出更多。中等个头,却总是奇妙地让人误以为她的身高应该比实际数字更修长。作风直接明朗。包括对不认识的男生说“介意我请你客么”这种能让不少舌根闲嚼起来的事,同样照做不误。
对方是在她高中入学没多久便已经渗透了班内女生课余八卦里的人物。舆论一旦产生,裴七初也会在偶而的照面后听旁人补充“就是他就是他,叫贝筱臣的”。回头再看,男生的步幅从背影里流露着走姿。有时T恤有时衬衫。清晰的肩线。
“他应该会请回来吧?”时间是放学离校后,先前和裴七初同去小卖部的女生骑车在旁兴奋地说。
此刻雨已经停了。路面上只留下延续的大小水洼。挂在电线上的雨滴,被风一吹有两颗掉在裴七初的额头。
“大概吧。”伸手去擦掉,“既然请他喝的是最便宜的东西。”
“啊?怎么说?”
“‘不想被误会成是贪小便宜的人’。”裴七初笑笑说,“只要有这个念头的话。”
“欸?”
“嗯。”只要有这个念头。
就会请回来的吧。
名字的来历是因为出生在农历五月初七的早上七点。据说在这前后的三天内都下了暴雨。于是大人推断这一定是个长大后很爱哭的小丫头。
成长却多多少少有些走样。十四岁下半年她喜欢一个当红歌手,对方来演出时她是惟一一个溜进后台得到签名与合影的人。虽然到了第二年时便渐渐抛离这种狂热,但还是把当初收藏的东西保留得很好。十五岁时投入到网络,与之并肩站在一起的爱好还有漫画和足球。喜爱的漫画角色死了,或是支持的球队最终落败,女生只是眼眶潮两圈,没有哭出来。
与“冷血”之类的说法倒也不同,只是觉得还没到能哭出来的地步。更多时候她把手背在身后,微笑得刚刚好。
同时说:“唷。”
贝筱臣觉得这表情让自己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他指指饮料窗口:“想要哪个?”
“奶茶就好。”
“一杯奶茶一杯柠檬茶,”又回头,“要冰的吗?”
“不要。”“嗯,”转向窗口,“奶茶不要冰,柠檬茶要。”
里面伸来两个塑料杯,贝筱臣将其中蒙着纸盖的那个交到女生手里。
走到摆在窗口外的桌子前坐下来。
也没有突然就熟络起来地对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好像无非被请客了以后再请回去这么性质简单。
“记得上次你说是高一的是吗?”尽量礼貌地开场。
“嗯。”
“高一的衣服,好象跟我们高二不一样啊。”
“这里吧。”女生抽出衬衫下的黄色装饰缎带,“高二是蓝色的。”
“黄的也不错。”贝筱臣打量了一下说。
“是吗,我也觉得。”裴七初笑着点点头。
差不多两人的杯底都要露空时,裴七初朝外卖窗口上贴着的一排饮料价目单看了看后,对贝筱臣说:“不请客也可以的。”
男生露出“什么?”的表情。
“因为上次我付的钱,其实是在马路上捡到后私吞掉的。”咬着吸管对他说。
停了停后,贝筱臣弯一点嘴角:“……麻烦你以后要吸纳别人作共犯前至少先通知一声吧。”
“10块钱的共犯吗。”裴七初朝他摇着头,“真是不够响亮的名号哪。”
“看不起10块钱的人以后注定要为10块钱而哭泣的。”改换了古老笑话中的关键词。话题从刚才起便走上寻常的放松状态了。
“因为就差10块而买不了回家的车票,躺倒在候车室的长椅上默默流泪那样?”
“……对。”为这一整句的场面勾勒笑着表示赞同。
“那到时可以向你借吗?”歪着头,裴七初没有空格地反问他。
贝筱臣的笑容停在一个末尾帧,一秒后才拉过去:“可以。”接着又好像刚刚才听到自己说了什么地局促起来,扣着杯沿的手指快要碰到鼻梁上,“……我想。嗯……没问题……吧。”
真事:
有一天。大约是两个月前的某一天。裴七初回到家,一掏钥匙却发现门是已经开了锁的。她有些奇怪,因为妈妈常驻外地,而爸爸说好今天要出差的。裴七初推开门走进去,只看见客厅里开了一盏小灯,依稀分辨得出沙发上是爸爸坐在那里。
“啊?怎么没出差啊?”女生在鞋柜边换了拖鞋后走进去,书包扔到角落。
裴七初的爸爸没拿报纸在手,也没有点烟,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打火机,四个角轮流转过沙发扶手,脸被白色的灯光逆照着,看不清表情也可能是遏止住了表情:“哦。没有。”
“那饭,啊你没做吗?昨天剩下的不够了吧。”走去拉开冰箱门检查着。
“七初。”
“嗯?”
“爸爸下岗了。”
“什么?”突然听见的词语,明明不陌生却依旧一时没明白。
“今天早上开绩效会,会上宣布的。”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做父亲的看女儿一眼后看向窗,交替到最后不再看裴七初,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的灯火上,“我解释的原因他们也不会听。老总说‘别人的成绩是这么厚,而你是这么厚’,‘你自己看着办吧’,既然这样,我当时就对老总说‘再见’,不是,没说‘再见’,我说‘Bye…Bye’,‘王总,Bye…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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