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没吃饭,饿了?”他坐下问我,用很轻松的笑来问我。
而我却轻松不起来。一想起易秦犹豫的表情,我就很难过。
只是点点头,确实也很饿了。
江槐穿上外套,拉起我,直接朝门口走去。
他一定看出来我不开心了,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问我。为什么呢?他现在都不刨根问底了呢?他也在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是为了不让我的情绪更加坏吗?
我们默默地出门,默默地锁门,默默地乘电梯,再默默地走向公交站。
“拉拉。”他走着,突然叫我。
我抬头望他,看见他隐忍的表情。
“什么?”
“拉拉。”他还是这样叫我。
我仍然看他。
“你一定要告诉我所有的事情。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告诉我,而一直没开口。”他说。
我看着他,眼神比他更要迷茫。
“那,你呢?你也需要告诉我,好不好?”
我们两个人在洒满阳光的街边对望着。
“我们去游乐园。”在几秒钟后他说了这句话,然后拉起我的手,往车站走去。
我跟在后面,几乎小跑,因为跟不上他的步伐。
“翻滚列车,我来啦!!!”他突然对着天空吼起来。
那是一种嘶吼,带着某种情绪。
他的手一反往常的冰凉。
我觉得我错了,我不该用我的情绪来影响江槐。就像他说他觉得自己应该对我好一点一样,我也应该对他好一点。我应该也让他快乐才对。
于是换上笑脸,跟着江槐往前面跑去,不顾路人的侧目。
我们的快乐是相互的。
在游乐园里面的我们俨然两个小孩子,或者是疯子。
无所顾忌地在翻腾的游乐器械上面尖叫,至少是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过了。但是我感到一种彻底的释放,好象把所有的不快乐和烦恼都释放出来了一样,轻松得想飞。
我们坐了三次翻滚列车、两次勇敢者转盘、两次降落伞,在我即将因为小脑失去平衡而倒下之前,江槐拉着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晕得厉害,至少我已经找不着北了。
但是,江槐却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的轻松笑容,这是我真正的看到他如此快乐。
“很晕吧。”他说。
“是。我看我连家也找不到的样子,该往哪边走啊。”我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回答。
他两只手撑在背后,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头发都折射成琥珀的色调。我应该说,这样的画面是很美的。
现在,越发觉得江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不会晕吗?”他仰起头,并没有看我,而是闭上眼睛。
“为什么?”
“我受过飞行员训练,在高中的时候。”他说,“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飞行员,一个军人。”
“很奇怪,”我撇嘴,因为无论如何他也不像是个阳光的军人,“为什么你会想当军人?”
“每个男人对军队都会有无法抵挡的好奇心,就像女人对浪漫没有抵抗力一样啊。”
“那是因为男人都是好战分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错了。是因为男人都想通过某个事物,来证明自己能够征服和挑战。做军人就是最好的实现方式。”江槐说着,递给我刚刚买来的饮料。
虽然他很笨,不知道在人很晕的时候不能喝可乐,但我还是为他买了百事可乐给我而开心。
只说过一次,他就牢牢记在了心里:拉拉只喝百事可乐。
我很希望易秦也能这样记住我的某个习惯。
“那,江槐,为什么最后你没有去当飞行员?”
“梦想之所以成为梦想,就是因为那是你梦里出现的东西,很容易从指缝间溜走的。在我发现我并不很适合成为一个飞行员的时候,我就放弃了。”
“但是你可以把不适合变成适合。”
“如果人在任何时候都能知道自己最终应该不应该坚持的话,那每个人都能梦想成真了。我的确是很自负的一个人,如果感觉现在做不到,也就不想以后。我只喜欢现在看得到摸得到的愿望。”江槐的话音虽然轻松,但是感觉得出来他在反省什么。
难道是觉得自负是他很大的弱点?
“那你又为什么要做建筑设计?”这个我还真是好奇。
江槐看看我,又看看表,使劲舒展了一下双臂。
“我肚子饿了。”
我无言。我发觉江槐至少有一点是极为厉害的,比如吃。
最后我们坐在了华联商厦对面的肯德基里面。
“为什么又让我请客啊,你可真的没风度。”
我绝对对他没有语言了,只要我们出来——虽然,我们一起出来吃饭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次都让我请客也太那个了。
他却在我对面笑着,没有回答。
“不回答不代表我就不计较了。干吗我就该当冤大头?”
“今天是我生日。”他仍然微笑着,轻轻吐出这句。
我怔了一下。
我相信今天是他的生日,但是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不依不饶,让他把身份证拿出来验明正身。
的确是的。
“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前段时间才跟你说过,我快过生日了,让你请我吃饭呢。你忘啦?”江槐说着,手已经快速地提了一个新奥尔良鸡翅来。
“你是说过,可没说日期。”
我心里有一点点自责,居然没有打听他的生日,还要自翎为他的好朋友。如果他今天不说,我可能会很晚才知道。
我们吃了很多东西。店里好温暖,完全隔绝了外面的秋意阵阵,心放松了,人也放松了。
我叼着可乐的吸管,江槐则在干掉最后一块鸡块。
“江槐,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怎么这样问?”
“你的生日啊,我该送你生日礼物的。你想要什么,说吧,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我说着,用希冀的眼神面向他。
江槐只是笑笑,靠回椅背上。
“我想要的,你送不了。”他说,“傻姑娘,你已经给过我礼物啦,而且是很好的礼物。”
“没有啊。”
“我身上的毛衣啊,”他指了指那件穿在身上的,我送的毛衣,“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我听到这里,感觉心里一阵悸动。
容易满足的江槐啊,把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礼物也看得那么重。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看江槐在我对面称赞我如何如何会挑、如何如何喜欢这个颜色等等,好象这毛衣已经成为他私人物品里面的无价之宝了一样。
“你刚才问我,我为什么会学建筑设计。”江槐突然安静下来,提起我刚才说的问题。
我看他,他也看我。
“是什么原因?”不知道为何,我直觉地感觉跟他的前妻——那个叫汤柯缈的女人有关。
“因为有一个人对你说,她想要一间梦想中的房子。”江槐说着,眼神转而忧郁,但是却如此诚恳地看我。
我感觉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因为江槐。
因为这个梦想。
“当你爱一个人爱太深的时候,你就会变得盲目。”他慢慢说,“所以她说什么,你都会想去做。”
我点头。是的,对我来说,这种感觉是很强烈的。
爱一个人,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无论怎样也不后悔。
“那么,是为她做的吧。因为想要实现她的梦想,所以去学了建筑设计。”
“是的。不过,在我做了出来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你是说,你真的做了一个房子?”我惊异。
“是的,真的。”江槐说,“很愚蠢吧?你觉得我愚蠢吗?”
我摇头。
你不愚蠢,一点也不,只是一个对爱太认真太执着的人而已。
如果这就是浪漫,那也浪漫得有点极至了。
我又开始嫉妒她了,而且是那种不能控制的嫉妒。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拉拉,你有梦想中的房子吗?”江槐把话题打住,也许,是因为他看出了我的异样,所以转而问我。
我努力搜寻记忆中千万的房子,各种各样的,但最终只有一个浮现了出来。
那是我最爱的,梦想中的房子。
“你看过韩国一个电影,叫《美人》的吗?”
“没看过。是什么内容?”
“说的是一部晴色片,但是严格来说它是一部地道的文艺片,它把男女主角的身体和爱情都拍得好美,有一种到达顶点的伤感和忧郁。”我说,“我喜欢男主角的房子,那一片的白色。”
“可能,会很好看。”江槐说。又看着我。
“所以你如果问我梦想中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很简单,就是那里面的房子。”
“可我对韩国片子不感冒。感觉只要跟文艺片挂钩的韩国片,多少都偏忧郁,我不喜欢。”江槐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我只笑了一下。
是啊,我永远不能和他的前妻相提并论,因为那是他爱的人,所以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而我即使有一万个梦想,也不能要求江槐来为我达到。
“韩国片子是容易让人精神郁闷,脑筋疲劳。”我说。
“你不是喜欢恐怖片吗?”
“文艺片第二喜欢。”我吐吐舌头,江槐还真是钻牛角尖,老是把恐怖片挂在嘴边。我当然不能这时候跟他说其实我最喜欢晦涩难懂的文艺片,不然他一定会有被欺骗的感觉。
江槐开始在我对面懒洋洋地喝起咖啡来,然后抱怨快餐店的咖啡还不如自己泡的好喝。我则开始发呆,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我所向往的平坦生活,似乎又有了一些坎坷。
我的脑子里不停地跳出易秦犹豫的表情。
我在他的心里,还是不定式,还是未知数。
开始下意识地摸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