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儿……」那吓白的脸,冲淡了关展鹰的情欲,他嘶哑地低唤。
她躲开脸不敢看他。
「涯儿。」关展鹰亲亲她的脸颊,现在才记起要温柔。
她转身背对他,扯乱的衣衫却顺势滑落,雪白的背整个呈现在他眼前。
关展鹰眼神又变得幽暗,他轻缓地抚摸那无瑕玉般的肌肤,想要她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他情愿放弃一切,只求她回眸一笑……蓦然心惊,他竟也会为一个女子如此倾心。
「涯儿。」他再轻唤,忍不住亲吻她的香背,闻着她的味道。
吴涯趁他忘情当中,丝被一扯,圈住自己,然后直接从床上跃起,往房门逃去。
关展鹰回神,只来得及扯着丝被的一角,但一阵裂帛声响起,他没能制止住那抹冲出书云斋的身影。
身后杂沓的追逐声、叫唤声吓坏了她,她顾不得安全,抄小路地奔向霜园,直接钻进关老夫人的怀里,成串的泪水直落。
「娘,救我。」
关老夫人急忙搂抱吴涯,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忧心如焚地问:「小涯儿,谁欺负你了?好大的胆子,娘将他碎尸万段。」
接着关展鹰跟着冲进来就开骂。「你是不要命了吗?这般横冲直撞地乱跑,摔伤了如何是好?」
吴涯躲到关老夫人身后,紧抓着关老夫人发抖。
「原来你就是那个该碎尸万段之人!」关老夫人生气地骂道。
「娘,您放开涯儿,让我跟她说话。」
关老夫人感觉吴涯手攀得更紧了。「人教你吓成这个样子,还能说什么话?」
「娘,您别误会,儿子哪会吓涯儿?」关展鹰镇定地陪笑。
「展鹰,你是怎么啦?瞧瞧涯儿这模样,难道你对媳妇儿使强?」
这话刺伤了关展鹰的自尊,他寒下脸。「娘,人您到底给不给我?」
「我不给,你回去吧。」
「娘,涯儿是我媳妇儿,您这算什么?」
「你媳妇儿?这会儿她又成了你媳妇儿了?这些年来你何时当她是你媳妇儿?脾气阴晴不定不说,对涯儿也是时好时坏,这些事儿你以为娘都不知道吗?本以为你终究会想通,发现到自己媳妇儿的好,再加上娘知道你的性子虽说孤僻,但一向光明磊落,不至于对涯儿使坏,只要别太过分,娘也不好干涉你们小俩口之间的相处之道,现在倒好,你干脆用强的,也不理会人家愿不愿意,什么时候我这个儿子变得这般下三滥了?接着呢?你还想怎么糟蹋她?」
关展鹰让娘亲一席话说得无语应对,眼神扫向吴涯,她攀抱娘亲,赤裸藕臂簌簌发抖,脸蛋躲在娘怀里,连瞧也不敢瞧他一眼,显然吓坏了。
他知道她胆小,回想方才那无法控制的粗暴,全因那猛烈妒意烧毁了他的神智,难怪会吓着她。
他心中满溢着不舍,柔声要求:「涯儿,把头抬起来。」
但吴涯却迳自低着头,没有回应。
她这是什么态度?她跟十五能说说笑笑的,却不理他?他又开始吃味。
关老夫人见儿子又要发火,怕接下来更没完没了。「我会劝小涯儿,你先回去吧。」
他还能说什么?这会儿纵使想好好地安抚她,只怕娘这大门神也无法让他如愿,只好等改日吧。
闷闷不乐地,他离开霜园。
第八章
一向倨傲冷然的二少爷,居然会与二少奶奶争吵,最后还闹到关老夫人那儿,这事儿很快便传遍关府上下。
吴涯躲在霜园好几日不出门,连她平日最爱的遛鸭也不去了。 关老夫人只好假藉逛市集之名,硬哄吴涯出门。
大同府市集里所买卖的货物,贯通南北,吴涯终究敞不过爱玩心性,没多久便渐渐淡去了在关府这几日的阴影,在各式货摊上流连忘返。
关老夫人不耐久行,让丫头陪涯儿继续闲逛,自己同李嬷嬷在附近的茶馆休息。
摊贩上的货物新奇,吴涯挑了些小玩意儿,忽地锣鼓喧天,她好奇地张望。
「喜九,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咱们过去瞧瞧。」说完她一马当先。
原来是猜对联给赏,这可好玩了,吴涯钻左出右,一下子前进到台子右方。
只见台上站着一名酸儒生,身材瘦削头已秃,他向众人一拱手。
「各位雅士,在下路经贵宝地,因缺盘缠,偏无长才,因平日素喜对联,斗胆向各位雅士请益,若中我对联者,当赠字帖一幅,若败北者,烦仗义铜子十钱,以资助在下。」
众人一听对联,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第一联注意了,上联是——鼻孔子,眼朱子,朱子高于孔子。」酸儒生巧妙地将鼻与眼和孔子、朱子双关出联。
众人想了半天,台子左方传来女子娇媚的嗓音——
「下联是——眉先生,胡后生,后生长过先生。」她将眉与胡带入,并暗示青出于蓝,同样也是双关语。
众人拍手赞好,吴涯也跟着鼓掌,踮脚想看清女子相貌,在拥挤的人群中,只瞧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位绝色美女,才看一眼,那美人的面容又让周围的人给遮掩了。
「是兰桂坊的当家花旦水仙姑娘,难怪有此才情。」众人低语。
三这位姑娘果然才高八斗,在下佩服。」
水仙盈盈一笑,并不多语。
「好,这第二联则猜个谜语——二二三三四四五,六六七七八八九。」
「这我会!」吴涯急急地嚷,接着挤开群众,上前递送给酸儒生一锭银子。
众人不解。「小姑娘,为何送上银子?」
「二二三三四四五,六六七七八八九。不就是缺一(衣)缺十(食)吗?所以我只好送银子啦!」
众人一听解释,见吴涯天真的表情,又是一阵大笑。
「我也出个谜语,你若猜对了,我也送你一锭银子。」水仙姑娘娇笑附和。
「姑娘请出题。」
「凤在禾下飞去鸟,马到芦边不生草。你猜猜是什么?」
酸儒生自嘲地笑笑,摸摸自己顶上无毛。「姑娘取笑了,谜底可是『秃驴』?」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吴涯因此注意到那绝色女子正回身与身后男子喁喁低语谈笑。蓦地,她与那男子的视线对个正着,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去。
关展鹰这几日让娘亲挡着,怎么也见不到吴涯,在家里闷得慌,索性到兰桂坊寻水仙,正巧遇上水仙说要逛市集,因此就一起来了。谁知却会在这里巧遇吴涯,瞧她方才回答缺一缺十时,那可爱娇俏的模样,惹得他不禁开怀大笑。
水仙从不曾见过关二少爷如此爽朗的笑容,他最多只是似笑非笑,再不就是扯扯嘴角就算是开心了,从不曾露出这般开心的大笑。
「二少爷,您识得台前那女子?」水仙嫉妒,想抓回关展鹰的注意力。
「她是我的妻子。」关展鹰低睨水仙,话里已承认了吴涯在他心中的地位,而他脑子想的全是吴涯的可爱容颜,不自觉地柔了冷漠的表情。
水仙一听这话,震得双腿一软,靠向关展鹰的怀里。「你不是曾说永远不会认她是你的娘子,难道你……」
关展鹰收敛柔和的目光,微带警告。「水仙,你逾矩了。」
吴涯不知道他们俩在说些什么,但望着水仙与关展鹰状似亲昵地交谈,此刻那女子正温驯地倚在他怀里。
打量女子绝色的容貌,窈窕婀娜体态,还有她与台上的酸儒应答如流,想必琴棋诗画是样样精通……看来水仙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女子吧。
这个认知使吴涯心一痛。
捣着胸口,她转身迅速远离人群,小手死命地抓紧自己的衣襟,希望能压抑下那心犹似被扯裂的剧痛。
关展鹰本想随后追上,水仙却拦阻他。
「别去。」水仙接收到关展鹰的冷寒目光,心中大骇。
「为什么?」关展鹰语气冷厉。
因为你是我的。水仙心想,但她可不会说出口。
「之前二少爷不是曾数落二少奶奶不懂从夫的道理,方才瞧她的模样,显然吃味了,不如二少爷今晚留宿兰桂坊,待明儿个再回关府,二少奶奶的心经过这一夜的患得患失,今后一定会对二少爷死心场地,百依百顺。」
这话说到关展鹰的心坎里,想到涯儿以后会对他死心塌地……
「嗯,走吧,就依你。」他实在已经不晓得该怎么跟吴涯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或许水仙这方法,也未尝不是个转机吧。
吴涯在街上胡乱地转了好几个弯,背靠着墙停下来,但适才二少爷与水仙亲密的那一幕却已烙印脑海。
苦!好苦……
揉着酸酸涩涩的胸口,对自己的处境既觉得可怜又悲哀。
「二少奶奶,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关十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十五哥,我问你,你认识兰桂坊的水仙姑娘吗?」她如遇浮木,急着求证。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儿?」关十五回避与她对视的眼神。
「她跟二少爷是什么关系?」
「二少奶奶……」
「十五哥,你告诉我,求求你。」吴涯抓住他的手哀求。
关十五沉默,之后咬牙道:「她是二少爷的红粉知己。」
「是吗?果真如此。」吴涯虚软地垂下手。
「二少奶奶,那日二少爷没伤你吧?」
她摇头。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十五哥,这些年来,我敬你如兄长,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我个忙,好吗?」
「你说说看。」
「我想成全二少爷跟水仙姑娘,但娘一定不答应,所以不如跟她说,其实这些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二少爷,如今我想随你去金肃州,所以请二少爷写下休书。」
「二少奶奶,你何苦这样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想想二少爷才可怜,他喜欢水仙,却不能娶她,我绑着他这么多年,真是可恶。」
「你成全了他们,那你自己呢?」
「我想回乡了,我家在南方的顺昌府,以前因为路途遥远,觉得既已嫁入关家,是关家人,因此不敢劳烦大家说要回乡,现在也该回去了。」
是啊,她出门好久,倦了,想归巢了。
关十五望着她的娇容,以前脸上的天真快乐早不复见,现在有的只是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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