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桐扶起我的肩膀,我想他一时想不出任何安慰我的话,可是,他却没有沉默。
“尾蒲,若离开就是忘记的话,那我们今天就不会重逢。”等我哭够了,他开了口。
我止住眼泪,愣住了。
“你果然是个爱哭鬼啊,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了,当你知道哭的时候,你就是尾蒲,寒桐是不会让尾蒲一个人的,未来,寒桐就代替星,拉着你一起走吧。”
寒桐说这句话的时候右手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他做这个手势的时候眼角挂着笑。
“尾蒲,你也不可以松懈,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吧,那么今后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可以忘记对方,就像紫生和千树不会忘记我们一样。”他把加油的姿势换成了两只手。
“尽管很难,但我会试试,一定要试试!”我突然觉得非常安心,寒桐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当年的星,那是春光照雪般的美到极致。
从那一刻,我开始相信,我和寒桐,我们并不只是对方生命中转瞬即逝的烟火,我们丰富着彼此的青春和人生,少了谁都是残缺,还有千树和紫生,少了谁,这段记忆都不完整,没有谁能抹掉这段记忆,因为它虽然短暂,却已经成为了无法更改的永恒。
恒星,也应该有友谊的光环吧!在我们年轻的心里,友谊或许是以时间来衡量的,但衡量它的,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感情。
我们都可以的,成为彼此的恒星,而我一直追逐的启明星,就闪耀在我可以企及的地方,因为我知道,无论在哪里,都有我的梦想在,有星在,有寒桐在,有千树在,有朋友在,他们就是我生命中的阳光,光芒便是希望,这希望,仍如从前一般的闪亮和温暖。
是的,我愿意相信,我终于相信,希望,一定如同从前一般的闪亮和温暖。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他呢?”我试着问寒桐,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答案。
“你说呢?”寒桐的笑意未减,“或许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
我点点头,是的,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在未来,也能够重逢的机会。
不念,我们只想告诉他,未来,我们依然做不到,永不想念。
光之纪 正文 第十五章 纱夜 向日葵
章节字数:5940 更新时间:08…12…03 22:29
紫生走了,寒桐走了,夕葵始终没有回来,我,无比孤独。
我把手插在校服兜里却依旧冻得冰凉,早春的雨依然很寒冷,我走出校门,身边不时有刚放学的初中生蹦蹦跳跳地跑过,我看见两个孩子抬着一块大画板朝我走来,画板上画着金色的向日葵,耀眼夺目,然后,他们和我擦肩,我并没有嗅到向日葵的香味,我在人群中蓦然转身,心里突然对这一切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
夕葵的一切,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过,我不属于他,或许他可以容纳我,却永远也不会认可我。
迎面有凉风吹来,夹杂着冰质地漠然,在耳边惆怅地哽咽,心绪纷乱。
我走上熙熙攘攘的大街,身边是来来往往带着各种表情的人,汽车喇叭所发出的震耳吼声无情地划过空气的限界,那不停旋转的车轮带着一地尘嚣以生活的姿态飞驰而去。
街道的繁华是这座城市永恒的跃动色彩,在人们最引以为傲的闹市区,成衣店里漂亮的小姐微笑着为打扮入时的女士系上风衣的腰带,音响店里放着许久都没有听过的老歌,那歌手的声音显得陈旧而沙哑,走过蛋糕店时,我饥饿的胃肠会贪婪地吮吸着诱人的奶油香,那街边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玩具,仍无法装入我太过于沉重的书包。
我望着路灯,漫无目的地走着,前方一片茫然,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只是傻傻地想,夜,会不会冷呢?如果黎明能早些到来,这样天边就会有彩霞,给夜披上围巾,这样它就不会冷了。
没有人回答我,我明白此刻的自己是孤独的,无比的孤独,孤独到我只能听见心里的声音在反复地说,只剩下纱夜了,只剩下纱夜一个了。
很久以后,我看到夜色渐渐散去,天边泛起了微白,我知道,黎明终于来了,天空飘起了雨,我想,今年的春天怎么来得这样晚呢,因为我看见窗外所有的树那突兀的枝干依然在风里瑟瑟地摇曳,没有长出一丁点的绿。
我身边的路灯已经变得昏暗,我望着路灯停下脚步,独自遐想,若没有夜,也就不会有光,当我突然发现这一点时,我下了一个决心,我要去找他,去找夕葵。
我是个傻瓜。傻瓜即使走不进夕葵的世界,但至少可以让他回过头看看我的世界。
我知道夕葵去了哪里,我知道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去找他的自我,去找他遗失的东西,然后再将他遗失的东西忘记,我要赶在他忘记后,第一个成为他新的记忆,我可以做到的,因为千树在临走前,只告诉了我,关于夕葵的去向。
千树说,纱夜,你和夕葵一样傻。她还说,纱夜,你若找不到,就等待,长夜,就是要等待的,对于你,只有等待,才有黎明的到来。
所以,当我踏上了夕葵所在的城市,当我在茫茫人海中无从寻觅的时候,我选择了等待,10天,整整10天。
然而,也只有10天,我看到了等待的终结,我必须接受离家出走的命运,乖乖地顺应着成年人的规则,回到我应该回到的地方,因为,我沉重的包裹里,已经一无所有。
电车还没有到站,我真希望它永远不要到站,就让我这样安静地等下去,因为它一到站,我就要登上它赶往家的方向,我无法想象,家人迎接我的将会是怎样的失望,我害怕,非常的。
眼前又一辆公车飞驰而去,有一行泪水划过脸颊,冰凉的,流到唇边,咸咸的,有些涩。好久没有流过眼泪了,但这久违的泪水,我知道流得并不畅快。
“放弃吧,夜……”我的声音早已没有了温度,话一说出口就被吹散在刺骨的风里。
我感觉眼前穿梭的人群开始变得透明,他们面无表情的神态骤然变得狰狞而挂满嘲笑,他们走过我身边,来了又去了,近了又远了,最后全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注定要忍受着长夜,无论身边的环境不断地变迁,我却还是那个我,没有变。
耳边满是汽车的嘶鸣,我想我挡着它们的路了,于是我试着后退,身后依旧满是汽笛震耳的嘶鸣声,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怎么了,都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车,我在哪里?我是谁?
我捂住耳朵,却感觉右腿涌上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我知道身边的一切都在渐渐模糊,站台上的吵闹声,街上的音乐声、喷泉声、汽笛声、说话声、笑声、哭声,一切声音都离我越来越远,我的眼前只有疲倦,好想睡觉,一睡不醒,但我的耳边只有那无情折磨着我的,梦魇一般的呢喃。
我的瞳孔开始涣散,在那阵钻心的疼痛过后,我的右腿开始麻木,最后失去了知觉。
我眨眨眼睛,看见天快黑了,这次是真的快黑了,我努力地飞,恐怕还是赶不上在天黑之前飞过那条河。
可是为什么在天黑之前,我竟然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他染着金色的头发,面部轮廓细致而明朗,但脸上却苍白没有血色,他看到了我,他在拼命地叫我的名字,他分明是在叫我,纱夜。
我模糊地看见,他冷冽的眼神中居然落满惊慌,惊慌中饱含担忧,担忧里却深藏着令我无比渴望的神采,那种神采,让我感觉无比温暖,让我很安心地接过他伸出来的手,让我很努力地跟着他,走到天涯海角。
那神采,在我一直追逐的葵那里,在我十二岁那年,我记得的,我看到过。是的,他是我梦里常见到的那个少年,他的名字,叫葵。
他或许早已经忘了我,而我却记得他,多年来,记忆犹新。
那时的山坡,那时的风,那时的我们,我依稀记起自己也曾穿过碧绿的草地,高高的野草刚好把我藏起来,风吹过,绿色的浪翻涌起来,沙沙作响,叫人分不清楚那动听的声音是来自草丛欢乐的笑,还是我们的笑感染了野草。
我记得,那一年,我和他们一样,十二岁。那一年,他们成为我记忆的一部分,那一年,我认识了千树和夕葵。那一年,我们像某个年代盛开的花朵一样,灿烂无暇。
我们因为夏令营相识,时光短暂却记忆犹新,但我们终究萍水相逢,所以当千树和我在同一个教室重逢时,她的冷漠告诉我,我们萍水相逢,而夕葵,我们甚至,没有重逢过。
可是,再次见到他们,毕竟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缘分真是种奇怪的东西,两条平行线上的人,也能因为同一个目的赶到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完成重聚。
千树终于承认了我的存在,在她离开前,她对我说,纱夜,为了彼岸,她飞出了第一段里程,而且还要加快速度继续飞,赶在天黑之前。
我说,我是纱夜,注定生活在长夜中的,她却第一次揽住我的肩膀,第一次一脸认真的看着我,第一次严肃而诚恳地对我说,没有天生注定的东西,只有你能够改变的东西。
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完完全全地被千树所接受,我也完完全全接受了她。
我曾经问她:“千树,你挂念夕葵吗?”
她默默地望着别处:“没有。”
我不相信她的话,就像我不相信她最初对我的冷漠一样,我记得那年夏天我们三个是如此开怀地追逐嬉戏,多年前,当夕葵还不曾遇见他所珍爱的人时,他就已经遇见了千树和我。
但遇见并不等于拥有,所以,千树和我,只是被他遇见而已,而他渴望拥有的人,却离开了他,正如千树所说,夕葵不曾发现身边值得他去珍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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