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一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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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一棵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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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碗递给了女人。可能是我刚才喝茶时的神情暴露了我内心的想法,女人对我说:“这样的茶,你喝不了吧。”她说的是很生硬的普通话,而且速度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我说:“以前我在江西我老姑家喝过这样的茶,我晓得你们待客很热情。只是我还喝不习惯,这只能怪我。我还是喜欢喝那种只放茶叶的茶。”

  女人又给我泡来一碗茶,这次她只放了茶叶。

  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出去玩去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了。他一进来就盯着我看,这让我很不自在。他用本地话和女人说着话,我听不懂,不过,从他们说话的情态来判断,这两人似乎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但他们又好像在争着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立刻想到了这句俗话。那男人和女人又说了一阵才走,说话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用眼睛的余光扫着我,临走时他还故意很不放心地盯着我。

  还有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三好学生的奖状。黑墙上,钉着五张三好学生的奖状,从一年一期到三年一期,期期都有,它们都是曾思思的。三年二期——就是这个学期,她也该从学校领回来这样一张奖状吧,下半年她就该读四年级了。

  我有个午睡的习惯,一吃过中饭,我就睡意昏沉。女人说,她要去海边做事,如果我想午睡的话,床就在内屋,只要闩上门,没人会来吵你,可以放心地睡。说完她就走了。我把门闩上,到两间里屋看了看,有两张床,一张宽大一些,应该是女人的床,一张小一些,应该是给小孩子睡的。我在那张小床上躺下,眯上眼睛,不多久就什么不知道了。

  5

  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得很厉害了。我苦恼不已:我到了海角天边,可还是揭不开那个谜。如果我冒冒失失地问他们,他们会说吗?只怕会三缄其口吧。

  曾思思的母亲回来了,跟她同进屋的还有一位四十岁多岁的女人。她问我睡得怎么样。我不好意思地说,一睡就睡到现在,都睡过头了。

  夜饭有五个人吃饭,菜是丰盛的,味道是腥的,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一方人做出一方山水的味道。我夜饭之所以只吃两碗饭,并不是饭菜做得不好,只是我不习惯。曾思思的母亲问我为什么只吃这么一点,我说坐车坐累了,没有胃口。

  晚上,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又来了。他们三个大人坐在外面屋里扯谈,曾思思的妹妹也在那里。我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我和曾思思在里屋,她有一个题目不知道做,要我告诉她。我只稍微点拨了一下,她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只可惜家庭情况——我想到了自己的家,鼻子有点酸酸的。她做完作业要我检查。字写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最重要的是,没什么错误。我轻声问曾思思外面的人在谈什么。她也轻声说,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是来给她妈做媒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她不喜欢,老是到她们家来。她问我什么时候走。我说明天就走。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在她的要求下,我给她留了一个我在湘中师专的地址。

  夜里九点多钟,曾思思的母亲问我愿不愿意去那个男人家里过夜。我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是问她家里有没有草席。她说有。我说只要给我一床草席,我就睡在外屋的地上。曾思思的母亲很为难。我说没什么,我睡地上睡惯了,不要紧的。

  十一点多钟了,曾思思和她妹妹早睡了,那个男人看看曾思思的母亲,看看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然后再看看我,一脸的疑惑和不放心,最后他还是走了。

  十二多钟了,我才试探着问起她们知不知道那艘船被炸沉的事。她们问我为什么问这个。我说在我们那里听人说过,但人家说得含含糊糊,我感兴趣,所以就来这里看一看,想弄清个究竟。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要在前些年,谁都不会说,因为谁说谁倒大霉,这几年好一点了,不过说了怕也有麻烦。我向她们保证说,我只是听听,绝不告诉别人。曾思思的母亲说,她几岁的时候,听她父亲说过这件事。一天,一艘大船装着很多人,这些人都是大官,他们想从这里跑走,但没跑掉,被导弹打中,沉到海里去了。渔民们想去看个明白,但出事的地方被警察保护起来,不准人进去。后来他们离开了,渔民们再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有些水性特别好的后生还潜到海下面去看,也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愤怒地想,这些刽子手,他们把杀人现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不留!

  我再问她们更详细的情况,她们都摇头说不知道了。她们说,这里的人们知道得和她们一样多,再多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没人进去过,谁进去警察就砍谁的头!前些年人们都怕说这个,怕说了惹来大祸。

  她们进去睡觉了。

  我把席子铺在地上,和衣躺下。因为胡思乱想,我一夜没睡好。

  6

  曾思思的母亲对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并没有好感,如果有好感的话,她是不会把那个媒婆留在家里过夜的。那个媒婆的到来,也许还有我的到来,惹急了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感觉得到,他总是在这栋房子周围转个不停。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本就不会长在这里久留,加上现在出现了这样微妙的情况,我就更应该速速离开。

  第二天我起得很迟,八点多钟,太阳都升起老高了,曾思思的母亲在海边做了一阵事回来了。我好像看到有个影子从窗户一晃而过。草草吃过早饭,我就准备走了。我的寻找一无所获,这是最后一天假,我得回学校了。不走又能怎么样呢?我即使再留在这里一个月,也不会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我问她,今天是星期天,曾思思干什么去了,她说到海边做事去了。我们这些穷人的孩子,都是早早就要当家的。

  曾思思的母亲那样的举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当时我想到了一个词语:*。她把门闩上,然后一把抱住我。但抱得并不紧,有太多表演的成分。一个女人飘然而来,飘然而过,又飘然而来。我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心里大为失望。我正想做声,她的一声轻“嘘”让我没有开口。后来我才明白,她这是在演戏,是在告诉一个人她真正的想法。可能是她觉得不好直截了当地跟那人说,于是就采用了这样下流出格而又无奈的形式。大约五分钟之后,她松开了我。

  我走出来,看到那个男人远远地站着。他心里无疑恨我,因为我无意中坏了他的好事,其实他应该明白,没有我的到来,他的好事也成不了。我可不在乎你恨我,我这一去之后,就不会再看到你了,你也不会再看到我了。 

  7

  我在进行着自问自答。辛辛苦苦找了四天,你找到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找到。不会吧?是的。他们把一切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我在这几天听到的跟我以前了解的大同小异。你的寻找还是有作用的,起码它强化了你以前的一些看法。但这离我来寻找的初衷太远了。

  韩信韩虎在我心中越来越不真实了,比梦还要虚幻。我现在正考虑一个问题,我把自己叫做韩冷到底有没有价值。如果有,到底价值是什么?如果没有,我还有必要叫自己韩冷吗? 。 想看书来

第9章  大家四散
第九章  *云散

  1

  那天,我十九岁。

  前一天,我收到弟弟的来信,他祝我生日快乐,并问我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祖父在信中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二十岁了。农村习惯,男孩子满十九岁,也就是上二十岁——男上女满。祖父有一个本子,专门记自家人和亲戚的生日日期,字是一笔一划、规规矩矩。人情是把锯,你来他又去。有些人的生日是不能忘记的,忘记了就要欠人家一笔不大不小的人情债。以八五年为分界线,这之前祖父在这方面曾未出过任何差错,八五年以后情形大不相同,要是别人不提醒,祖父就会忘记一些本不应该忘记的人的生日。“唉,人老了,到底老了,记不清了。”祖父这样叹息。八五年我到八中复习,迎接预考和高考。虽说是夏天来了天气比较热,但晚上睡觉什么也不盖又有点冷。当时姑父就在区食品站工作,我到他那里借了—床毛毯。姑父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恍然大悟。真的,要说到生日,今天还真是我的生日。我忘记了生日,生日也忘记了我。星期天我照例回家。一进门,祖父就后悔不迭地说他的记性越来越坏了,好些人的生日忘了,这不,我的生日他又忘了。不过,祖父又说,今年闰四月,我还要生日一回,到时候一定补上。我第二回生日,祖父果真称来了肉,做了三个莱,祖孙三人欢欢喜喜吃了一顿。  

  过生日许愿,吹蜡烛,唱《祝你生日快乐》,分蛋糕吃,这在开始只是西洋人的专利,后来似乎也成了中国有闲阶级的习惯。而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西洋人的玩意我学不来,那多少有点东施效颦的味道;中国人大摆宴席的做法我又没物质基础,没钱,又并不是年尊在长、德高望重,不要说别人不重视我的生日,就是重视,我自己也对它毫不在乎。我真的觉得,这生日不过也罢:西洋人的方式太文绉绉的,本地的风俗又太麻烦、太累人——我永远记得父亲三十岁生日的一些情景。我还没找到我自己的独特的方式来祝贺我的生日,于是我就听任生日自生自灭。再说,生活和学习中有比生日重要得多的东西值得我为之绞尽脑汁,为之奋斗。

  祖父说,我已经二十岁了。二十岁,其实也就意味着长大成人。在农村,二十岁就要考虑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事了。不久(三年还是五年,或是更长时间?)我将有个妻子,然后是生儿育女,这就是独立生活,这就是大人的生活。  

  “伏林,你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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