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一棵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少年是一棵草- 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认为这世界漂亮姑娘太少。碰到漂亮姑娘的时候,我只晓得读书,那时还傻到认为谈恋爱是见不得人的事的地步。等你呆头呆脑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别人已经先下手为强,把漂亮姑娘的肚子都搞大了。女人就喜欢缠缠绵绵、浪漫温存、奉承欺骗。”

  龚杰同病相怜,也有一肚子的苦水。

  “你的要求太高。”我说。

  “又让你说对了。别人找上门了,左看右看不太漂亮不太顺眼,自然就懒得理。我看上了漂亮的,正准备开足立马力向前冲,人家却是名花有主。”      

  如此看来,龚杰的恋爱经要比和尚的佛经难念得多。我说:“不能捷足先登,那中途抢截如何?” 

  “不大容易。名花有主,那主也不是等闲之辈,能让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得逞?上帝造人太不公平,有才能的人造得少,漂亮的姑娘就造得更少。僧多粥少。他妈的真不公平!”

  “漂亮姑娘被人争来抢去,所以就有‘红颜多薄命’一说。”

  “不过,我不会泄气。以我这样的条件,我就不信搞不到漂亮姑娘!”

  李大哥和龚书法家结成同盟,达成共识:毕业之前没搞到妹子誓不为人!

  9

  “李大哥,按寝室规矩,你得请客。”

  “请什么客?”

  “装聋买哑。情书还编号呢,八十七号。”

  一米八十的李大哥就像一条被打中七寸的蛇,一下子就蔫了。“好吧,请客我认了。吃完之后,你们得把它还我。”

  “这个自然。”

  情书八十七号成了李大哥大学生涯恋爱生活的一个句号。那个并不出众的姑娘被我们的肖班长抢去了。李大哥一气之下将她退回来的八十七封情书付之一炬。

  苏联男子少,物以稀不贵,男人都是宝贝。

  李大哥气愤地说:“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也好,我如果不战死,也享一回苏联男人的福!”

  我们这里和尚多,女人行情看涨,其价格挣脱了价值的束缚象风筝一样扶摇直上。

  临近毕业,龚杰最大的愿望是能分到一所较好的子弟学校去,至于其他的,他已无暇顾及——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誓言,去你妈的!女人,去你妈的!

  10

  我们从街上散步回来的时候,劈面碰到了张仁。张仁喊了一声刘红兵。他和刘红兵既是同班同学又是同乡。我们三人一齐站住。

  “帮我一个忙,这个忙你无论如何得帮我!”文质彬彬的张仁讲起话来如此慌乱、急促,莫非有什么大事临头?尽管他戴了眼镜,我还是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肿。

  “要我帮什么忙?”刘红兵问。

  “空白磁带我已经买好了,现在就缺录音机。我要把录音机放到他们约会地地方——比如床下,录下他们的话。看他们如何中伤我!毁谤我!诬陷 我!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我要报仇!我要证据!这事非常重要!我借了几块地方没借到录音机!你是我的老乡,你办法比我多,你一定借得到!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张仁这小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由中文改学特工了?纯粹一个神经质!

  刘红兵想了一会才说:“作为老乡,我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多谢,到底是老乡,我还到别的地方去试试。我一定要搞到录音机!我一定要揭穿他们的阴谋!再见!”

  11

  “刘红兵,录音机借到了没有?”我问刘红兵。

  “我根本就没去借!他神经,难道要我也跟着他神经?”

  “你太不够朋友了吧。”

  “本来我跟他关系就一般。就是我跟他是铁哥们,我也绝对不会帮他去借录音机,只会帮他去揍人。”

  “他到别处借到了录音机吗?”

  “没有。” 

  “他岂不要因此发疯?”

  “不会。一时冲动,借不到也就算了。女朋友被人抢了,心里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打败张仁的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但后来学习委员的“阴谋也未得逞”,他也没能将张仁的“前女朋友”弄到手。据消息灵通人上说,她已经二十四、五岁了,在高中就被老师搞过,打过胎。她有个妹妹,跟他一样*,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要我说,她整个人跟她的相貌一样平平。我有这样的看法也许是因为自己置身事外,不了解真情。

  这是一场只有失败者而无所谓胜利者的战争。

  互为情敌的两个男人什么也没得到,那个女人呢?也是什么没得到!

  12

  前不久,我得了一场痢疾,从110斤一下子瘦到94斤。那时候班上要照集体相,我看到自己病成这样,眉愁脸苦,连集体相也没去照。

  13

  我们的宿舍在四楼的最东边,以前是喧闹的,因为绝大多数同学都回自己的老家实习,我们寝室就剩下我一个外地来的,所以变成了一座冷清的庙!而且这幢男生宿舍三、四两层就住着我一个人,我都疑心自己做起和尚来了。

  拥有时,不知道珍惜;失去时,才知道有多珍贵但为时已晚。这句话我们听得太多了,以至于耳朵都起了茧。但它就是实习刚开始一段时间里我的感受。以前同学们在一起时,没觉得他们有多好,现在孤身相处,觉得以前同学之间发生的矛盾都是好的、珍贵的。不过,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实习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慢慢习惯了这种和尚般的生活。早晨早早起来,洗刷之后吃早餐,然后去实习的中学,上午上课或听同实习的人上课,回来吃中饭,下午也去实习的中学。我们实习的中学离湘中师专只有三里路。我们三个人是一个小组:我、周玉珍和来自宁乡县的一个女生。宁乡县的那个女生是我们临时的小组长,我们除了教语文外,还轮流担任所教班级的班主任。最难打发的是晚上的时光,我不能总是只看书吧(在阅览室或寝室里),我常常想到黄洁,想到她时就免不了要伤感。我是不喜欢太热闹太张扬的,但像这样夜夜枯坐着,生活也太没意思了。我铺开稿纸,写起那可能永远也无法发表的小说来。写作有时候是生命的一种需要,你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别人都走了,没有人来打扰我,写作的外部环境是具备了,但我的心游离飘荡,无所皈依。杂念一多,手中的笔便不是不听使唤,就是变得干涩。别勉强和为难自己。就像我从海角天边回来想写一首关于它的诗歌一样,想法是想法,却不能变成现实。那时我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别勉强和为难自己。于是我又一次放下笔收起稿纸,一头倒在床上看书。

  14

  忽然想起徐志摩那首优美至极的诗。我原来以为,诗人也真是洒脱得可以,连云彩也不带走一片。现在我明白了,除了自己,我什么也带不走,因为我什么也没带来。    

  有一件事现在想来还觉得很可笑,那是关于“卧龙先生”的故事。吴小红要他在她的毕业簿上留言,他欣然答应。坐下来,提起笔,搜肠刮肚,“卧龙先生”真可谓是冥思苦想。也难怪,文章千古事,自然是万万马虎不得。吴小红站在他对面等,催他快点,她还要许多人给她留言。

  “急什么?”他从容地说。 

  “我走了。要你们寝室其他人给我留言。”她等得不耐烦。

  吴小红说完就走了。她在我们寝室从不久留。

  “卧龙先生”自认为可以结束的时候,一个多钟头已经过去了。在留言中他说他如何如何爱她(也许他真的那样爱过她),她是如何如何的美丽(客观情况并非如此,在他眼中,也许如此,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最后,他祝她幸福,与她的男朋友百年好合。   

  吴小红当着我们的面把他的留言撕掉了。

  他涨红着脸说:“为什么?我写的是真话,为什么要撕掉?”

  但吴小姐是谁也拦阻不住的巾帼英雄,她把他的留言干净、彻底、全部地撕掉了,甚至,她仿佛要把他撕掉才能解心头之恨。

  有人开玩笑说:“卧龙先生,还没离校吴小姐就把你撕掉啦,把你忘掉啦。”

  吴小姐说:“有些人注定是要被忘却的。”

  我有些后悔了,我也在她的留言簿上写下了一开始就注定要被忘却的废话。

  卧龙先生姓陈,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我是我们班上最能睡早床的人,后来我和大家都发现,他比我更厉害,于是有人送了他这么一个外号。不知道这个现代的诸葛亮在尊严(或者说面子、虚荣心也可)被吴小姐撕掉之后还能不能完好如初?

  15

  我又在跟自己对话,或者,这样说也可以,我又在跟自己过不去。

  那一次,你寻找了四天。你还准备继续寻找吗?

  我不打算再寻找了。记得刚来湘中师专的时候,寝室的每一个人都要介绍自己,轮到我了,我说:“我叫王伏林,高考时改名叫王虎森。现在本人郑重声明,你叫王伏林还是王虎森,悉听尊便。我来自长沙地区,希望能与各位成为朋友。”今天,我同样要说,你叫王伏林还是王虎森,悉听尊便,韩冷这个名字已经与我无关。我祖父韩信与父亲韩虎他们不是叛国者,但也不是……如果有一天,历史说他们是失败者我就心满意足了。韩信不就是那个受胯下之辱的二流子吗?他是从一无所有开始起步的,后来他当了大将军,和平时期上层勾心斗角的时候,一介平民百姓会比一个处于敏感地带的有权有势者活得更好。张养浩的《山坡羊&;#8226;潼关怀古》中有这么两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它们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是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哪一个皇帝都靠不住。刘邦胜利了,所以他可以残暴地对待韩信一家,对待天下所有“逆我者”。如果我的祖父韩信赢了,历史从表面上看是要重写,其实是一样的,他就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