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祖父韩信赢了,历史从表面上看是要重写,其实是一样的,他就会用同样的手段对待刘邦一家,对待天下所有“逆我者”。历史就是如此而已。即使今后给韩信韩虎*昭雪,与他们有关的一切名和利我都不要。我曾经是韩冷,但现在不是了,永远不是了。我只是王伏林或王虎森,只是一介贫民百姓,只是一棵草。
16
“我们这一毕业,有很多人怕今生今世都不能见面了。要是这样,人生也太没意思了。你们同不同意,约好在毕业后的某一年,我们这个寝室的全体同学来此团聚,每人花上几十元,痛痛快快玩它几天?”
有人认为这主意挺不错,有人认为太浪漫太不现实,还有些人像我一样自诩看破红尘,根本就不把这建议放在眼里。上山的上山,下水的下水,无法形成最终决议——再说那时大部分同学正为分配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眼前的事都顾不上,谁还管将来的事呢?
“王虎森,给我留个言吧。”吴小红——一个像风一样快活的女同学对我说。
我迅速满足了她的要求。
“有相片吗?”她问。
“没有。”我苦笑。
她有点失望地走了。
我没买毕业纪念册,也没照相。当时我认为这纯属多余……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
人是需要回忆的,而回忆是需要一些东西的。比如相片、比如留言……而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
我并不在乎自己一无所有。也许一无所有才应该是我的本色,是我的命运。
17
这是最后一夜。明天我将乘车回去。三年大学生活,我得到了什么呢?也许我同这城市这学校就如此这般地告别了,很有可能。既说不上美丽也说上不美丽的一切一去不回头了。
今晚要开晚会。
李大哥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晚饭他只吃了一点点,他要让他那布袋般的大肚子在晚会上大显身手。来自邵阳的刘楚雄放出口风,他要在晚会上太闹一场。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有些人主张不开晚会,把用来开晚会的钱拿来分掉算了。当然,这只是气话,和放屁差不多。有人正在布置晚会会场,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李大哥、谢长华、我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我们是到得最早的。李大哥大大方方、旁若无人地拿起袋子里的糖就吃。我觉得人还没来齐,拿糖吃不好意思。
“怕什么?吃就是!反正明天要走了。”在走廊上,李大哥这样对我们说。
刘楚雄有更为精彩的表演。他等人来多了点,从地板上一大堆汽酒中抓出—瓶,摸摸屁股上,忘了带开启的工具,于是他就用牙齿去咬汽酒瓶盖,可是咬了几下都没开。一整套的动作一气呵成,像卓别林的表演一样滑稽、夸张。人都看着他,他全然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忽然,他蹲下去,把汽酒放在桌边用力往下一挫,一股泡沫冲了出来,射出好远,站得近一点的女同学赶快躲开。他直起腰,朝周围很自然地笑笑,猛地喝下—大口。他说:“谁的干活?密西密西地干活?”立即就有一个男同学(我不认识他)拿一个大茶缸跑上去,密西密西地干活。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就没有必要缩手缩脚了。陆陆续续有人开汽酒。我坐在角落里,靠近窗子。现在不喝,等一会我提两瓶去寝室,这是我打的如意算盘。班主任来了,他望了一眼开汽酒的人,神色很不自然。但他很有修养克制着自己,没说什么。他转过身,向我们这边走来。他在我旁边停住,说:“西瓜在下面,大家都去搬。”
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可想而知,他气急败坏。他换了一个方法,指着人说:“你,你,还有你。王虎森,你别想溜,去搬西瓜!”再不去就不好意思了,我走在最后,一俟他和两个同学出了教室,我便溜之乎也。
西瓜一上来,立刻有人用水果刀去开,见是白的,弃之一边,见是红的,就坐下来狼吞虎咽。至于我,西瓜一搬上来,我自然就进了教室。
这是最后一夜,如果再不发泄的话,今后就没有机会了。
来的人慢慢多了,乱就象瘟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西瓜子西瓜皮满地都是,有人把空汽酒瓶摔在二楼的阳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是这个夜晚的摇滚乐,是席卷黄土高原的西北风——强劲、发泄、破坏、毁灭。有人大嚼特嚼瓜子、大吃特吃糖果。人顾不上说话,只是吃、吃、吃。除了人和地板之外,我们什么都吃。孟子说:食色,性也。后来,班主任出面干涉,他实在已忍无可 忍,但为时晚矣。肚子饱了,我们还是吃,吃,吃。吃吃吃,杀杀杀。老师讲了些话,放了些屁。后来就是文艺节目。
我走出教室,心里有些失落,却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失落;我觉得自己该到某一个地方走一走,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18
三年前,我是坐311次火车来到湘中的。
三年后,我也将乘坐火车离开。
508,湘中至长沙。我在湘中上车。我将在长沙下车,然后回到我那个乡下的家。湘中,只是我人生的中转站。
*云散,大家齐滚蛋。 。 想看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