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了。」
「我就是不让你走呢?」
「再也不跟你说话。」
「我不信。」
「你可以试试。」
梁峥咬咬牙,额上的青筋又跳了跳,随后他猛然掀了桌子。稀里哗啦一阵响,杯盘碗盏碎了一地。
「几天来,我围前围后、好话说尽,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梁峥站了起来,瞪着夏文敬目眦欲裂。
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儿,夏文敬吓得愣了一阵,最后还是一狠心,「让我走。」
「你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
「你回金陵就是去送死的!」梁峥又一脚踢翻了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
「你别妄自揣测。」夏文敬一副不温不火、不为所动的样子。
「你想回去说你是真的病了,不是被我扣押的对不对?」
「这么说也不至于是送死吧?」
「你还想回去找机会把知道我跟官银有关系的官员都找借口查办收拾掉,再封了我所有的买卖绝了我的后路让我不能再碰官银对不对?」
夏文敬不吱声了。
「你知不知道那都是什么人?」梁峥突然把脸靠近了夏文敬, 「你得罪得起吗?!」
「如果怕,当初我就不会进都察院。」
「好,当朝权贵你不怕,那皇上呢?」
「皇上怎么了?」
「江贤一死你就写了信让人送回金陵,说燕王必反是不是?」
「皇上宅心仁厚,不会为我没能逮捕燕王定我死罪的。」
「那燕王要是不反呢?你不是诬告皇叔?」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信里写了什么,那信一定已经被你拦下了。」
「那你要是回去了是不是还会跟皇上说燕王要谋反,让皇上先下手?」
「当然,燕王必须尽早除掉。」
「因为他也知道我的事?」
「还因为你不肯跟我回去。燕王一旦反了,不但生灵涂炭,你也会跟着他成为永远的反臣。到时燕王败,你要跟着一起陪葬,燕王胜,也绝不会留你。」
「所以呢?」
「说服皇上,派人暗杀燕王。」
「然后呢?」
「然后就天下太平了。」
「不对!」梁峥一把揪住了夏文敬的衣领。
夏文敬有些心虚,可还是做挺尸状任他拎着,「怎么不对?」
「你说服不了皇上,还是诬告皇叔。就算你说服了皇上,皇上派人来了,成功了。又有谁愿意被人知道自己派人暗杀自己的叔叔?皇上只让你抓陈瑛却不追究燕王的责任就是怕落人口实。如果失败,这事就会成为燕王起兵最好的理由,皇上还是会治你的死罪。别告诉我,这些你没有想到!」梁峥撒手的同时在夏文敬胸前推了一下。
「最起码……」夏文敬垂下眼帘,「在那之前我可以做到让你跟官银的事毫无瓜葛。」
梁峥直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文敬,「这么说你承认自己要回金陵是去送死了?」
「你不是说事在人为吗?只要我有所防备,到时总会有办法的。」
「你……根本就是胡闹!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这里。看我怎么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说到这儿梁峥顿了顿,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随后他朝夏文敬一伸手,「把皇上让你逮捕燕王的密诏给我。」
「干什么?」
「我给你收好,将来有需要的话可以拿出来证明是皇上给你下的旨。」梁峥说得轻描淡写。
夏文敬却很震惊,「你……你要威胁皇上?!」
「必要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可以。」梁峥依然毫不在意。
「我不会给你的!」
「哼!你不外乎就藏在两个地方:官驿或者按察司。你觉得我会找不到吗?」梁峥看着夏文敬有些得意。
「你……」
「还有……」梁峥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你给皇上的那封密信我也会帮你留好的。只要燕王一反,我就立刻派人把它送到金陵去,那个可以证明你不是知情不报和你对皇上的『忠心』。行了,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在这里想想清楚吧。」
最后一句话梁峥是在门外说完的,话音未落门已经关上。接着夏文敬听见他在门外喊:「来人!再派几个来把外厅也给我守住!有了什么差池,唯你们是问定斩不赦!」
夏文敬彻底绝望了,看着一地的饭菜和碎瓷,脑中真是比现在满屋的狼藉还要混乱:这疯子到底想干什么?他就真的那么相信燕王能胜?他就真的不怕燕王将来翻脸……
不行!我绝不能在这儿等到燕王起兵!
两天之后,梁峥刚起床,余信正在给他穿衣服。衣服穿到一半儿,把守秋庭的人过来说夏大人要见他。
梁峥很高兴,扯过只穿了一只袖子的外服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他想想又停住,「夏大人说什么事了吗?」
「他让我跟您说他相通了。」
「哦?」梁峥笑笑又皱皱眉,「这就想通了?」
嘴上这样说着,他还是把另一只袖子套上又继续往外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梁峥推门进屋,夏文敬正坐在榻上烫茶杯。
「未平,你来了。」夏文敬笑得人比桃花。
梁峥想了想,转身对守在外厅的人说:「你们到外面去吧。」
外厅的人走 光了,梁峥迈进屋里把门关好,「听说你想通了?」
「嗯。」夏文敬不看他,重新又往壶里加水。
「怎么就想通了呢?」梁峥隔着方案盘腿坐到夏文敬对面。
「嗯……就是……这两天我把所有的事情和你说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最后我发现是我自己太钻牛角尖儿了,还是你说的有道理。而且……我也应该相信你,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好。嗯……这段时间,是我错了,我早就应该冷静地好好想想。」
说完夏文敬把弄好的茶倒了一杯端到梁峥眼前,「对了,还有,那天你不是问我皇上给我的密诏在哪儿吗?你猜得没错,就在按察司。我放在按察司卷宗库房左数第三个格架的倒数第二层了。」
那密诏梁峥已经找到了,就在夏文敬说的地方。听他这么说了,梁峥看看他又看看茶,嘴一裂,露出一口白牙,「你能想明白真好。本来我以为你会一时半刻也想不通,不知还要跟我杠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梁峥一手接了茶杯,一手抓住了夏文敬的手,「嗯?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已经是夏天了啊。」
「嗯……一直在屋里呆着,没出去见阳光的缘故吧。」
「哦,有可能。」这时梁峥看见了夏文敬手腕上浅浅的印痕,他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唉──只是那天……」
「我没怪你。」
「真的?」
「嗯。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夏文敬拿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
梁峥点点头,「那就好。」
接着他端起茶闻一闻,刚要喝却一下子呛了,喷了一口拼命咳嗽起来。夏文敬吓了一跳,赶紧伸过手去抚了抚梁峥的胸口,然后惊慌失措地四处找东西想要给梁峥擦。最后他一转身看见了搭在铜盆旁边的白布手巾,就回身去拿了过来要给梁峥擦嘴。
等他把手巾递过去的时候,梁峥正把个空杯从唇边拿下来放到案上,「咳咳……咳……没事了没事了,喝点水就好了。」
梁峥接过手巾在嘴边擦了擦之后随手扔在了腿上,「你要是想通了就跟我去一趟燕王府。」
「好啊,那什么时候去?」
「看看什么时候我找个机会跟燕王说把刘大人和卫大人解决掉你再过去,要不然就那么关着半死不活的总不是个事。」
夏文敬的神情立刻黯然,「都是因为我……」
「怎么是因为你呢?分明是我太心狠手毒了。唉──人家说的都对啊,我确实是个……」
梁峥突然停住嘴里的话甩了甩头,「嗯?好晕啊?这是……怎么了?」他急忙用手扶住脑袋,把胳膊支在了案上。
夏文敬咬住嘴唇,僵直了身体看着他不动。
「子矜,我怎么……子矜?!」梁峥使劲喊了一声,声音却变得很微弱,接着他连头也支不住了,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案上,「你……你给我下毒?!」
「不是毒,是锦衣卫的迷 药。」夏文敬冷冷地说,「放心,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只不过会让你暂时失去反抗能力。」
「为什么?!」梁峥斜眼用力瞪着夏文敬。
「我要带你回金陵。」
「你……我的话你丁点儿也没听进去吗?!」声音虽然不大,可还是能听得出梁峥有多生气。
夏文敬不看他,低着头说:「你太执拗了,我说不动你。我也不想这样,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一错再错。」
「我执拗?你想什么呢?到底是谁执拗啊?!这么下流的手段你也用?!」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一会儿你乖乖跟我走就是了。」
「你觉得我的人会放你走吗?」
夏文敬终于动了,从怀里掏出个边缘已经被他仔细磨过的碎瓷片,一伸手比到了梁峥的脖子上,「你说呢?」
「我不信你能下得了手。」
「我自己也不信,你手下的人信就行了。」
梁峥的手握成拳头砸了下方案,但发出的声响却很有限,「你……子矜!」
「别说了,走吧。」说着夏文敬就要站起来。
「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你说什么也没用。」夏文敬把腿伸到了地上。
「我有对付燕王的办法。」梁峥的语气突然变得平静如常了。
夏文敬停住动作,「什么?」
「我说我有对付燕王的办法。你听我说,前些天我已经给我爹写信说了北平的情况,我爹回信说会派我三哥来北平从我这儿取走一件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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