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人漠然转身而去。
傅汉卿拔脚就追:“轻尘,轻尘,你告诉我,是不是很痛,爱上了,总会痛,动了心,总会痛,懂了情,总会痛,不管是聪明如你,还是愚鲁如我,都一样会痛,是不是?”
傅汉卿抛开了骨子里的懒散。用尽了一生的勤力去追索那远去的身影:“轻尘,你总是这样,一心一意的争取,真心真意的呵护,但也同样全神贯注的观察。只要你的爱有一丝不完美,你就这样狠狠砸碎,哪管同时碎掉的,是不是也包括你自己的心。那么像我呢,浑浑噩噩的活着,迷迷茫茫的爱着,安于现状的享受着。不去怀疑,不去思虑,不去认真看,认真想,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幸福吗,这样的我,和那样的你,到底谁对了,又是谁错了,这样的我,是不是其实可以不用痛,但是,这样的害怕痛,回避痛,是不是就真的,不痛了呢?轻尘,你告诉我,你和我,谁是对的。”
天的尽头那么远,远的永远无法接近,他把手伸向空中:“轻尘,很多年以前,我以为我醒过来了,我以为我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我以为,我可以敞开心胸来接受一切再回报一切,我努力的爱,我快乐的被爱,我以为我变聪明,变主动了……但是……是不是,其实什么都没有变,是不是,其实我依然和以前一样蠢呢……狄一说我很聪明,只是故意不让自己聪明,可是,是不是我根本就很笨很笨,却还一直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呢……”
“轻尘,把自己的胸膛撕开,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痛,轻尘,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心交到另一个人手中去?为什么要血肉淋淋撕开来,痛不可当挖出来,只为交到另一个人手中去?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心……”
迷乱中,他觉得左胸某处有一点微微的痛,本能的伸手按在那里,他忽然想起狄九。
狄九,如果把这里撕开了来,我的心,也是红的吧,也是会跳的吧。
即使我再笨,再蠢,再不懂人心,不懂世界,我的心,也是热的吧?
如果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如果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你会否……
“阿汉,阿汉,懒猪,快醒醒,都做什么梦呢,竟在鬼叫个不停……”
一迭声的呼唤硬生生把傅汉卿拉回到现实的世界。
睁眸处,已是星月漫天,身上却不觉寒意,因为,他正被抱在一个极熟悉的怀抱里。那人的身躯伟岸,那人的胸膛宽大,什么样的风寒都可以挡下来。
漫天星月下,那人脸上带着只有面对他时才会出现的淡淡笑意:“说是等我,结果却在这里睡觉。”
傅汉卿怔怔看了他一会儿,轻轻伸手,拉了他的一只手,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他不知道,隔着衣裳,他可能感觉到他的每一次心跳?只是觉得,有一张这样的手掌温暖抚按着,心口处那梦境里淡淡的痛楚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在如斯星月下,看着他的情人,微笑如夜晚拂动发丝的清风:“我一直等着你,想着你,却又一直等不到,我就想睡一会,睡着了也许就能做个梦,也许梦里面,就能见着你了。”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八十七章 哪般心肠
如许星月,如许晚风,如许温情的话语,狄九听着却是微微怔了一下,注目凝望他,良久方道:“若是难过,说出来也好。”
傅汉卿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覆在自己的心口处,轻轻问:“难过?”
“不止是风劲节,就连方轻尘也是你的朋友,也一样来自小楼,他们都遭横死,你心里难过,也是应当的。”
“你知道轻尘?”
“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狄九微笑“楚国对我教的支持,全靠此人一手推动,我岂能猜不出他的身份来。”
“那其他几国的小楼中人各是什么身份,你也可以推论的出来了。”傅汉卿睁大眼望着他,看起来有点受惊不小。
狄九失笑:“你放心,此事只有我知道,便是狄一也不清楚。他虽知道你来自小楼,但不像我,可以接触到最机密的情报,可以确切察知那些政策背后的主宰者是谁。”
傅汉卿松口气,欣然道:“幸好只有你知道,我不用担心传出去。”
狄九看他这傻乎乎的样子便不觉好笑,轻轻伸手替他抚平刚才趴着睡觉时凌乱了的头发:“今早刚听到消息时,我真是吓一跳,他们都来自实力高深莫测的小楼,怎么竟会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
“小楼的力量是绝不会介入到世间的,我们所有人的路,都只能自己走,所有人的难关,都只可以自己面对,小楼绝不会施加援手。劲节选择为赵国尽忠,就算委屈冤枉,也只得承受。而轻尘……对他来说,功名富贵,成败得失,都是浮云,只有楚王才是最重要的,所有只要楚王不信任他,他就很难活得下去。”
狄九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无情的组织,无论你们遭遇了什么,他们事先都不相救,难道,事后也不会替你们争回公道吗?”
“争回公道,怎么争?”傅汉卿愕然望他“报仇吗?这是决不可能的,各人的命运各人负责,小楼绝不会去替他们报恩或是报仇。”
“即使是你们这些同为小楼出身的人,也同样不为伙伴出头?”狄九疑色更浓。
“是啊,我刚才在议事厅就说过了啊,不会为劲节报仇的,劲节肯定也没指望过我替他报仇,就像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小楼和其他人也都不会特意来过问一样。”傅汉卿凝视他,笑道“我记得好久好久以前就告诉过你了。”
狄九苦笑:“你虽说过,我却总觉难以相信世上真有这种奇怪的事,明明是很强大的存在,却袖了手什么也不管,那小楼的强大,小楼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傅汉卿连连点头:“对啊,我也觉得小楼的存在其实什么意义也没有,要使它不存在就好了。可惜现实里,它就是存在,就是要让每一个成员入红尘走一遭,去求什么顿悟,什么精神上的升华,什么这个那个的,真是很无聊……”
看他满口埋怨,狄九只是笑,轻声道:“就算小楼的制度十分无情,但人心总还是有情的,失去这样的朋友,你也不用强装不难过。”
“难过是有一点的,不过,你不用替我担心的。”傅汉卿微笑“从小楼出来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无论选择怎样的人生,骨子里都从来不看重人世间的浮华名利,就连生命也并不是十分在意的。我们都觉得死生是一种正常的循环,死亡的尽头,也许是另一种全新的开始,对死亡,我们从不畏惧,也不会过于悲哀。”
狄九越发不解,听起来,这简直就像是某些邪教控制无知门徒的所谓学说了。
死后是要往生极乐的,是要到另一个完美世界的,是另一种新的开始,于是门徒们就悍不畏死的唯命是从。
真算起来,这天下最大的邪教就是修罗教了,修罗教也有的是让下属不怕死的办法。
但小楼强大的力量根本不介入人世,既不求名也不求利,只让下属去人间求顿悟,不能悟透就是死在外头也不理会,这种行为,却实在古怪的让人根本无法理解。
傅汉卿看他的眉毛打劫,忍不住伸手去用力抚平他的眉心,笑道:“不要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无关紧要?
狄九想笑却没笑出来。
死的是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他的伙伴,小楼,是他的来处,他的家,而他,却只说这是无关紧要之事。
“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紧要之事?”
“我们在一起很重要啊。”傅汉卿答得理所当然,见狄九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得讪讪道“你们商量了那么久,商量出结果来了吗?”
“无非就是保存好所有的钱财,隐藏好真正的实力,无论多大的风波到来,都确保我们不要受重大损失,我明天就要赶去楚国,亲自坐镇。”
傅汉卿忙跳起来:“我们一起去。”
“恐怕不行。我不只要去管理赵国所有分坛,还要去应那帮子正道高手的挑衅决斗,你知道,这种事,其他人是绝不会同意你同行的。”狄九笑道“想和我一起去啊,先把心肠练硬一些再说。”
傅汉卿很郁闷的叫:“怎么老是你去,其他人都是干什么的?”
“本来也该我去,诸王各有职司,各有部属,正常的教务,都是教主与天王处置的,当然,以前的教主和天王是同一个人。但现在,这些事归我管,也是应当,更何况,如今夜叉不再,碧落也没回总坛,萧伤也有自己的事要离开,总坛也该有几个最顶尖的高手坐镇,这个时候,你离开也不合适。”
傅汉卿垂头丧气,闷闷的坐下,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又要和谁决斗,危险吗?”
狄九淡淡一笑,微带一丝傲意“楚国白道有点儿浮名的百草生,勉强也算的个高手。只得我会会,但也仅此而已。”
“百草生?”傅汉卿皱了眉“听起来,像是个通药理的。”
“什么叫听起来,本来这家伙最出名的就不是武功,而是擅使药物。”狄九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他一眼“教主大人,平时要你细读的江湖人物志,你扔哪去了?”
傅汉卿干笑两声。避开不答“他打不过你,万一下药害你怎么办?”
“你当我那么多年苦训是白受的,想药倒我,哪里那么容易。”
狄九的话虽说的自信,傅汉卿到底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忽的起身,拖了他的手就跑:“跟我来。”
狄九略带愕然之色。任他拖着飞跑,几次想问,到底还是没问。一直忍耐着跟他回了教主的居所,忍耐着让他当众拖着手冲进卧房,忍耐着看教主大人四下翻箱倒柜掀被子。看着好好一个屋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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