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书啊。就是灰多了点，我在柴大叔家的柜子里翻了好久才翻到的。”他的语气中满是抱怨，原本挺整齐的黑发也乱糟糟的，沾满了灰尘，像是刚从战场回来似的，“果然不能小看柴大叔，这家伙藏书还真广，我还以为他只有普通的咒语书，原来连烟火术也有。”
“你说什么？烟火术？”
惊讶地叫了起来，琉叶一把将桌上的书掠到了自己的跟前，很认真地审视了一番。
虽然书的封面积了很多灰，不过上面的花纹依稀可见，很熟悉……
很熟悉的感觉。
抬头再次望向小尤，琉叶很少见到小尤笑，他说得很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琉叶看着他的目光，“对了，说了你也不信，大叔的藏书里竟然还是禁术书。”
“禁术书？那是什么东西？”
“你果然很差劲。身为中间代理人，竟然连禁术书都不知道。这里面记的当然就是些禁止使用的法术咯。比如让死人复活，操纵人心志之类的。”
“啊？！死人也可以复活？这么强？”
“唉……我就知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小尤耸了耸肩膀，迅速地将书翻到了琉叶再熟悉不过的一页，唯一的区别是，曾经的自己看不懂，纠结得头大，而现在的她，依稀的可以看明白了一些，“听大叔说这个是本杂书，里面都是些基本法术，当然还有些比较高级的，我算过了，按琉叶现在的能力，如果多尝试的话，应该可以使用烟火术。”
“让我学这个？”
“嗯。你有异议吗？”
“不是，只是为什么突然要让我学这个？是为了……清水姐弟两个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叫你看你就快点看啦！”
和他相处久了，琉叶对他也就有一定了解了。每次只要被人睬中他的心思，而他又要故意掩饰时，他一定会扯大喉咙，摆出副讨债主的样子。不禁扑哧地笑出了声，琉叶连声道好。
第二天，小尤一早就把风岚拖出了家门，还以为他会他去什么新奇的地方，搞了半天也只是平时邻居小孩围成一团玩游戏的领地。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说自己很忙，没有柴翼空玩这些小孩子的游戏的。
琉叶原本打算讽讽他，但是她没有来得及开口。
“啊？这不是那个聋子吗？他来这里干什么？”
“对啊，聋子跟着骗子。”
虽然说孩子都没有什么心计，平时只是跟着大人耳濡目染，但是毫无心计的话，不经大脑思考说出嘴，有时也是最伤人的。
风岚是聋子，他们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见，琉叶并不担心，但是至于小尤……琉叶知道小尤一直都讨厌别人叫他骗子，因为他不是。大人咒骂的嘴脸见多了，他也就不会太过理睬了，只是面对这些第一次见面的小孩……
“小尤，我们不要跟他们玩了，我们回代理社吧。”琉叶忧虑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意示让他离开，一边的风岚也看出了那些孩子异样的目光，他偷偷地恶瞪了他们一眼，也跟着一起拉他，只是他却像定格在了原地，紧握着拳头，一动不动。
“小尤……”
“喏，你们说够了没有？”他不理会琉叶的担忧，而是将目光放向了那群孩子，“我过来不是跟你们大家的，也不是来听你们骂的，如果还有什么话就全部收到肚子里，回家说给你们的爸爸妈妈。我来这里是希望跟你们做？朋？友的。”
他在‘做朋友’三个字上加重的声音，没有像往日一样咬牙切齿，面容依旧很平常，小孩读不懂他话语中掺杂的愤怒。
“各位，他说要跟我们做朋友啊。这个骗子要跟我们做朋友啊。”
随着一个孩子的声音，大家立刻传出了一片惊讶之音，围成了一团窃窃地商量着什么，过了好几分钟，他们才终于面向了小尤。
“要跟我们做朋友，大家一起玩游戏当然可以，不过你做鬼，而且如果不能抓到我们，就一定要接受处罚！”
这完全是不公正的压迫。
虽然同样都是玩游戏，捉迷藏很多孩子最不愿意做的就是鬼，也许是因为这个字不好听，也许是因为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找人最没劲。小尤始终握着拳头，压粗了自己的声音。
“我做鬼当然可以。不过风岚必须跟着你们一起，怎么样？”他尽量保持放松，舒展的脸，那双黑色的瞳孔似珍珠一般圆润明亮，望着那些孩子，很容易让人相信他的真诚。
“好……好吧。”
他们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小尤推了推在一旁不愿意进入他们队伍的风岚：“去吧。”
他很犹豫，或许不想加入那个陌生的团体，或许是不希望留下小尤一个人。小尤再次从包里掏出了纸，和昨天不一样，这次他有特别准备过，是一本很干净的小本子。
你不用考虑我，如果你玩得开心，你姐姐也会很开心的。
琉叶和风岚都凑过了身，他看到了纸上的字后，垂着头走进了人群。
“那我现在要开始数数了！”
紧接着一阵欢呼声，人群作鸟兽纷飞。
多么熟悉的一个画面。
曾经有人从她身边跑过，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现在她站在他的身边，呆呆地看着他站在原地，踢着石子，寂寥的数数。
1……2……3……
蓝色的帽子低低压在他的头上，从后面吹来的风拂起帽带，朝前方飘。
在不远处稀疏的树丛里，站着一个男孩正望着他们。
那双咒怨的眼睛，好像在笑。
也许她所见到的那个画面就是不久后的情景吧？
他依旧做鬼，依旧踢着石子数数。
而那个男孩，依旧躲在一眼就能望见的地方，等着被他抓到。
琉叶闭上眼，大步往后退了一步，决定不打扰他们的游戏时间。
9．
与其说在外面玩了，还不如说在外面生了一肚子气。那帮子孩子想着法子整小尤，不过今天他还算理智，都给忍住了。好不容易结束了游戏，送风岚回家，正准备离开，却被清水给留住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小尤不解地看着她，见她欲张嘴又闭上，连忙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明天还会来找他的。”
“不是的，不是指这件事。”
“那是？”
“其实……其实我真的很感激你们。自从他聋了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风岚那么开心了。”
“啊？风岚不是天生就聋的吗？”不自觉地叫了出来，琉叶立刻感觉自己似乎问错了话，朝着正怒视着她的小尤撅起了嘴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这个的。”
“没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在一年前风岚生了一次很重的病，耳朵也是在那时候聋的。因为他天生就不太喜欢和人说话，只喜欢一个人沉闷在钢琴旁不停地弹，所以在旁人眼里，他听不见之后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跟他待久，就会发现他变得很烦躁，很喜欢用很怨恨的眼光看人。之后，大家都不来找他玩了。”
“所以这样，当我们说来找风岚的时候，你才那么开心？”
清水淡淡地一笑，点头。
“哈，其实暴躁一点没什么的啦，这个家伙也是一样的。你别看他平时一副很礼貌很天真的样子，其实都是装的。他也就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摆摆乖孩子的模样，对认识的人，比如我，就凶得跟老虎一样。”
因为知道这个时候小尤不可能对着她发飙，琉叶还不忘冲着他大摆了一个鬼脸。看他气得脸都黑了，她心里那叫个爽啊。
“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事那我就带着我这个笨蛋姐姐走了。”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就急匆匆地要拖琉叶出门。
“嗯，再见。”
“啊哒，对了，清水以后也来我们的代理社玩啊！”
琉叶连忙加了一句，可是就是这一句话，清水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代理社？哪个代理社？”
“哦，就是中间……”
“中间代理社旁边楼房，地址我下次再跟你细说。”
小尤丝毫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连忙将话敷衍了过去，快步将她拉出了清水的家。
被他拖着走了好些路，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小尤使劲地甩开了她的手，吼道：“你疯了吗？竟然让她来中间代理社！”
“为什么不可以让她来吗？难道代理社还有规定是人类的都不可以踏入社内半步？太苛刻了吧！坐坐有什么关系。”
他不也是人类吗？
“笨蛋，我不是那个意思！”憋了一天的气，这家伙终于爆发了，不过他也就知道对着她凶，“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替她完成心愿，与其让她知道我们是因为接受了她的请求才来陪她的弟弟，还不如等到你学会了烟火术之后再告诉她。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有人愿意找他弟弟玩，她有多开心吗？”
她一愣一愣地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说实话，琉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自从成为中间代理人之后，就一直想着要替请求帮助的魂魄完成心愿，但从来都没有考虑到在完成心愿时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许开心，也许……
还有一种很淡的，其他的意思。
“臭小孩，你是什么时候考虑那么多的？平时那么凶，一看就知道是个五大粗，怎么现在变得那么细心了？”
“是你太失败了。”
相当简练的总结，小尤连瞪她也懒了，直接就往回家的方向走。
唉，给他点厉害瞧瞧吧，这孩子不管不行啊！可是……
“喂，你还要再原地站多久？还不快点跟我回去把烟火术记熟！”
“哦啦！”
嗯，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接下来的几天，小尤每天都会去找风岚，而琉叶则一心窝在家里看书。
坐在位置上数数，琉叶来到这里多少天了？也有半个多月了吧。没有柴翼空在身边陪她吵嘴，换了一个她根本吵不过的臭小孩，没有熟悉的饭菜味，整天跟小尤一起啃干巴巴的面包，也没太去想什么，至少没有觉得那么无聊。
其实日子一直都过得很快，只要很直着地去干一件事。
“哎……”
对着天长伸了个懒腰，引来了周围行人大把怪异的眼光。
没错，琉叶现在并不在家里。
因为太多天没有去顾及代理社的事情，小尤终于按耐不住了，刚送走了风岚就拉着琉叶往代理社那走。
其实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里不会有什么东西，除了那些愤怒的居民贴在门口的符咒。
很好，自家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