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被绑在地上,周围没有一扇窗户,一件家具,除了那盏摇摇欲坠的白织灯,蒙上了厚重的灰尘,已经不再那么亮了。
昏昏暗暗。
5.
“小尤,小尤……你之前一定是装的对不对?你现在是醒的?!”没有了胶带,呼吸立刻畅通了不少,琉叶努力地扯出满脸的笑容,用自己最轻松的声音对着身后的人喊,没有回音。
依旧没有回音。
“不要吓我了,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告诉我现在该用什么法术!小尤你一定知道的,一定知道该怎么出去的!”
声音越来越焦急,她在用力地忍耐着,不想再次被混乱的思绪占据。绑着他们手脚的绳子一定被梅洛丝施了妖术,如果只是用扭动根本无法解开。
琉叶转着头,想要看见绳子的结究竟在哪里,可是她每挪动一厘,她的手也就像不听使唤地跟着一起移动,脖子已经转到了它的极限,但是她仍旧看不见。
梅洛丝已经走了,和她一起的应该是西装男,还有上次在小尤妈妈工作时撞见的人。周围很安静,有了足够的空间思考,于是一切都变得那么简单。
西装男是为了骗小尤写禁止令,而她之前忽略的名片上写的一定是什么类似于窃听的妖术,他们早就猜到了小尤不会轻易就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卖给他们,所以那个戴眼镜的男子就特地跑到了他妈妈那,让梅洛丝的妖术绊倒她,因为她是七千年妖,即使拥有强大的灵力对于她的妖术一般没有感知,然后眼镜男就有机会为难她,乘机让玻璃片划伤她的手,取到她的血。
最后还利用假钱,把小尤骗来,让他昏迷,然后他们就可以禁止他妈妈的行动了!但是禁止她妈妈的行动之后干什么呢?
害死她?害死这个女人?那小尤又要再次成为孤儿了?想着,琉叶感觉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这些东西全部理顺了,但是剩下的最后一个问题却带出了一个很怪的预感,好像即将会发生什么很熟悉的事情,但是究竟是什么?心里似乎在拼命地抵制,压在胸口闷得她知觉得一阵晕旋……
好晕啊……一定是因为这里密不透风,氧气量还是变得稀疏了吧。
“小尤,起来……快点起来,你妈妈……你妈妈要有危险了,那些人要害你妈妈。”她喊不大声了,每喊完一声,她就紧跟着大喘几口气。
呼吸着,喉咙好干,有种充血的感觉,好想喝水,脸上的疼痛已经不觉了,血干在了脸上,皮肤异样地紧绷。这里可供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了,他们一定把不远处的门给关上了,把这里彻底封杀了。
琉叶有些累,想要靠在小尤的身上,但是一个不留神,她从小尤的身后滑了下来,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吃痛地蜷缩成了一团。躺在地上,只要往斜上角望去,就可以看见小尤的脸,他低着头,就像失去绳线的傀儡,只是他的神情好痛苦,似乎在不停地挣扎。
琉叶心口一紧,瞬间又感到了兴奋。
他一定听得到她的声音!只是因为梅洛丝的妖术,所以身体无法做出回应!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小尤,你不是说再过几天就是你和你妈妈的纪念日了吗?如果……如果不起来就来不及帮她买礼物了!没有礼物,妈妈就会很……很难过的。这样小尤就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你不是最喜欢她笑……笑的吗?
还有啊,小尤你睡觉的样子好难看,就跟梦里有谁抽你了一样,啊哈……你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让我猜猜……卖了假符咒,然后被人……被人逮到了?或者你偷用你妈灵力的事情,被你妈发现了,所以她……”她生气了……
可是喉咙顿时被堵得严严实实地,她喊不出来了。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啊……都在这种时候了,她为什么还能说些悠闲的话。如果再不起来,就连她生气的脸,有永远都看不见了。这句话,默默地念在心里,但是她说不出口。压抑在心头,一晃一晃。
嗒……嗒嗒……是眼泪在滴,还是心在滴血。
琉叶斜着头看着小尤,他依旧低着头,帽子已经不见了,额头前的刘海很长,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许是因为那昏暗的灯光,他原本纯黑的发在尾处仿佛染上了暗红的色调,看不见那双眼,他的脸一点点地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慢慢的,慢慢的重叠了。
“柴翼空……”随着幻觉喊出了口,是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沙哑声,哽咽。
又哭了?怎么又哭了啊……
嗒……擦不去泪痕,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发鬓上,顺着头发一直延伸到脑后,冰凉得可怕。
嗒……又是一滴。
柴翼空啊……是什么时候念他的名字胸口开始变得痛了,尤其是看着小尤脸的时候,好奇怪,好奇怪……
“笨蛋……你这个样子好难看。”
干涩的声音,沉重地落在了耳边,诧异地再次抬起了头,琉叶看见了小尤那双黑珍珠般的瞳孔,沾染了泪的色彩,隐隐地折射着光彩。他在哭,眼泪不断地再流,但是他同时也在笑,是琉叶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曾经的自己那么讨厌。
“什么嘛,还不都是……都是你害的。”回应他的笑,琉叶目不转睛,生怕一个眨眼,这些又变成了错觉,幻听。
“真是的,我们干什么都哭嘛。只要有你在,就算我睡得再死,你一定会喋喋不休地在我耳边喊,我也一定会被你叫醒的。”他仰头猛吸了一口气,即使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周围空气已经没有多少氧气可以供给呼吸了,“我腰包的里层有撤消法术的符咒,你可以拿得到吗?”
“我试试!”转过身,琉叶像条蚯蚓一样扭到了他的腰旁边,连牙都给用上了才好不容易打开了腰包的拉链,包里面的东西全部都空了,琉叶靠鼻子探索了好几分钟,终于触碰到了一只贴在最里面布中的东西。她趴得骨头都快散架了,那张所谓的撤消符才被叼了出来。
“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但是这么重要的这张符却没有?”叼着纸,琉叶重新找了一个舒服的坐法,面对着小尤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妈以前在包上施了隐藏的灵力,让我把撤消符放在里面,说以后会有用。你说她会不会……”看着琉叶,之前的话戛然而止,他换上了以往凶巴巴的神态,“现在不是时间说废话了,你快点照上面写的做啊!”
撤消了梅洛丝的妖术,解开绳子就方便了许多。
只是当他们跑出房间,往外跑时,在大门口,那扇大铁门被关了起来,开启关闭它的按扭已经被破坏了,任他们怎么踹,怎么踢,都纹丝不动。
“该死。”小尤低声咒骂了一声,脊梁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他手上已经没有可以用的符咒了,不用想也知道琉叶肯定没有任何打开门的办法,而现在梅洛丝那妖女已经出去有好些时间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对他妈做什么。
啪——
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声。
疑惑地看向墙,小尤几乎将脸贴在了上面,弯着手指轻轻地敲击。
琉叶好奇地也将脸凑到了墙边:“你在听什么?”
“嘘。”他将食指放在了自己两唇上,仿佛在聆听风声一般,眉头时不时地皱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秒,他再次看向了琉叶,“这里的墙一定很薄,我们找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它撞破。”
连忙点头,琉叶像个无头苍蝇到处寻找所谓可以撞墙的东西,在靠近工厂里部有些粗重的钢铁柱子,它很重,琉叶和小尤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拖到了墙边。
在撞击墙的同时,整个废弃工厂的墙壁都在跟着一起颤抖,随着轰隆聋的声音,墙上,天花上掉了许多碎石瓦砾,砸在他们的四周,落在身上,琉叶看见了小尤的右手臂被尖锐的石块划出了一条很长的口子,殷红的血沿着几条细小的线往下淌。琉叶手心的力量瞬间被抽走了,她想放下手中那讨厌的钢柱,但是被小尤呵斥住了。
“你在干什么!用力啊。”
周围的石头一块一块地在落,鸣声响彻在耳边,小尤仰着头大声地喊着,被喧闹声掩埋了不少。
“可是你的手……”
“不要管我了,我能承受的。真的。”
他在说谎。琉叶听得出来,他很疼,但是在努力地克制,所以就连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并不是因为生气。用劲全力地喊,声线一点,一点地颤抖了,连同着他整个人的身体。
刚才梅洛丝的话他肯定是听到了,所以他现在那么着急,着急着要回去,因为他妈妈,很危险。
发呆地看着他手臂上源源不断淌下的血,点在了石头上,顺着凹凸险下,在几乎黑色的氛围中,那么的显眼,鲜亮。
闭上了嘴巴,闭上了眼睛,腥味,枯涩,愈发浓重。
为什么最近,变得爱哭了。
疼痛的次数,也变得更多了……
6.
离开废弃工厂的时候,里面的墙壁都已经瘫了,天蒙黑,夏天晚上的风,第一次觉得那么刺骨,擦过皮肤,每一个人神经都在隐隐作痛,颤抖,摇晃。
小尤半蜷缩着身体,用左手捂着自己的手臂,但血还是从指间的缝隙中流淌了出来,越握越紧,越紧越疼。
“小……小尤。”
一个踉跄,琉叶搀住了脚步不稳的他,苍白的月光笼罩着所有摆脱黑影的人,他的脸上被抹得很脏,琉叶不喜欢。她不停地用袖子地替他擦去脸上的痕迹,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滴滴哒哒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花了,好难看。
“不要再擦了,笨蛋。我眼睛都被你擦花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我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小尤我握紧我的手知道吗?再累也不能放。”虽然以前没有见过这个工厂,但是琉叶确信自己绝对来过这里,拉起了小尤泛凉的手。
他没有吭声,点了点头。
凭着感觉走,走过一条被零星垃圾,乱石块铺满的小路,向外绕,就在即将走出偏僻的小弄堂时,琉叶闻到了浓重烤焦的气味。放眼望去,在弄堂的尽头,两边的路,烧起了熊熊的大火,漆黑的夜幕被渲染成了绯色的红,天空宛如飞舞着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肆意地朝四周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