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知不知道针线在哪里?我的纽扣掉了一颗。”一回到家,遥遥就冲进房间。
“哦,你等等,我找一下。”我放下手中的笔,拉开茶几下面的小橱,那里是妈妈惯常放杂物的地方。
一个牛皮纸信封顺着滑了出来。
我拿起信封,看到“市立残疾人学校”几个字样。我把信封里头的东西抽出来,发现是学校的介绍手册。
我的心往下一沉。
“姐,找到没有?”遥遥探出头来询问。
“啊,马上。”
我快速地找出针线,拿给遥遥。
……
接下来的晚饭时间,我不断地走神发呆,引起了妈妈的注意。
“路路,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啊。”我勉强地笑了笑。
“怎么老是走神?”
“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那吃完饭就去休息吧。”
“嗯。”
吃完晚餐,大家各忙各的,我坐在餐桌边发呆。
“路路?”妈妈担心地望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决定把心中的疑惑问清楚。
“妈妈,你去过残疾人学校了吗?”
“哎?”妈妈十分惊讶。
“我看到了橱子里的介绍手册。”我小声解释。
妈妈点了点头,“我不久前去过。是孟医生介绍的,他之前有个病人就在那里,那是一个和有着同样病症的女孩,年纪也和你差不多,是个非常开朗的女孩子。”
在水槽边洗碗的爸爸说:“路路,爸爸妈妈很爱你,为了你将来很够有所选择,准备了很多的道路,去残疾人学校,也是其中之一。”
“我的将来由我自己决定!”我很冲地说。
“路路……”
“因为这个病而放弃了很多很多,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也知道我没法和大家一样生活,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希望能和孝维、美娜和司徒他们在一起。我不想生活中没有朋友的地方!”
我的眼泪落下来,“如果没有这些朋友,我就不是我了。所以,拜托了,我不想转到别的学校去……”
妈妈走过来抱住我的肩膀,“我知道了。最适合你呆的地方,还是致知学校啊。那是你很努力学习考上的学校,是你实现梦想的地方。路路,妈妈也希望你的将来由你自己决定,所以,以后这事,妈妈不会再提起了。”
致知中学女子篮球队与四中的比赛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周六举行的,同一天,刚好是我所在的班级召开家长会的日子。
“遥遥,姐姐就拜托你了,妈妈开完家长会就会过来。”
在体育馆门口分开后,妈妈对着遥遥说。
遥遥点点头,“放心吧,妈妈,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是不是很重?很难推吧?”我笑着问妹妹。
“孝维姐姐她们行,我当然也行。”遥遥用力地推动轮椅。
进入篮球馆,比赛还没有开始,篮球队的成员都在热身。
孝维第一个看见我,高兴地抛下篮球跑过来。
“路路!”
其他的成员也发现了我,全都围了上来。
孝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彩绳编成的手环,绑在我的手上。“这是我们队的幸运手环。”
“可是……”
孝维认真地直视我,说:“就算你不能打篮球了,却还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要一起加油哦。”
“没错,大家要一起加油,把四中给拿下。”队长握住了我的手。
“嗯。”我露出开心的笑。
随着哨声响起,与四中的决战拉开了序幕。
“嘿,看起来蛮激烈的嘛。”司徒立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见到他,开心地笑起来,“司徒,你怎么来了?”
“我来见证致知击败四中这个特殊的日子。”
“嘿,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赢?”遥遥忍不住开口。
“当然会赢的,一定会赢的。”
为了不让你留下遗憾,她们一定会赢。
“加油!加油!致知加油!”
我握着手上的幸运手环,大声喊了起来。
喜欢在体育馆里回响着的球声,下课后安静的教室,窗外能看见的风景,会发出咣咣声的摇铃,课间无聊的对话,大家的笑脸,全部的全部,我都喜欢。
也许会比大家带来麻烦,也许对我自己也没有好处,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呆在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应该存在的地方。
比赛结束了,我们学校的篮球队不负所望地赢了。孝维她们要拉我去庆祝,我拒绝了。
“啊,家长会怎么还没有结束啊?”遥遥看了看表,嘀咕道。
我提议道:“遥遥,你有事先走吧,我这里没有问题的。”
“啊,这要不行。”遥遥摇头。
“你不是和同学约好了吗?快点去了,迟到可不好。你不用担心我的话题啦,嗯,有司待在呢。”
司徒立行也附和:“是啊,有我在呢,你不用担心你姐姐。”
遥遥咬了咬嘴唇,“好吧。那司徒哥哥,姐姐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你去吧。”
遥遥点点头,转身走了。
“好了,路路,现在要去哪里?”司徒立行问我。
“去教学校那边吧,我们去会议室外等好不好?”
“好吧。”
司徒立行推着我去了开家长会的会议室外。
“以上是关于升学指导的内容,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韩宇把演示的材料收起,问坐在下面的家长。
一个短发女子站了起来。
“我有一个问题,是关于路路同学的。”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妈妈,妈妈不自觉得直了直腰。
我紧紧抓住轮椅的把手,身后的司徒立行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关于路路的问题,请问学校有什么打算呢?”短发女子继续说,“我听我女儿说,她上课常常迟到,影响了上课的进度,这样下去,与其他班级比起来,这个班要落后不少吧。”
韩宇为难地开口:“关于今后的事,我们正在和夏女士商量当中……”
“不好意思,真的给大家添麻烦了。”妈妈站起来。
“我女儿的问题,我们很清楚,也尽可能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来解决,请大家帮帮忙,再让我女儿在这个学校多呆一段时间好吗?”
“已经帮了很多了,为此,我们家的小松上学期的成绩都退步了。”另一个人开口。
有人开头,其余的家长开始议论纷纷。
“没错,你女儿现在是坐轮椅的吧?作为家长,我们很担心孩子在帮助你女儿时出什么意外。”
“这个……”
“当然不会让你们负责了,只是你一定能够理解作为家长的这种担忧吧?”
“是的,我能理解。”妈妈抱歉说。
“比起呆在这个设备不完善的地方,去更适合你女儿的学校不是更好吗?”
“听说你女儿这个病很难治愈是吗?”
这句话触到了妈妈的痛处,她掠掠头发,开口承认:“是的,根据主治医生说,这个病很难治。我的女儿现在已无法独立行走,总有一天,她会变得无法写字,无法独自进食,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忍住眼中的泪水,她环视众人,“开始的时候,我和先生都无法相信,去了好几家医院,也读了很多的医书,希望是哪里搞错了,但是,后来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告诉女儿这个病情的时候,她这么说:‘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只有十五岁啊。’
“我的女儿为此已经放弃很多了,周末和好友去看电影,还有最爱的篮球社的活动。但是,她非常期待每天来到学校,期待每天见到朋友。她也知道,不可能一直呆在这个学校,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所以,请再给一点时间好吗?只要一点点时间,让她自己考虑,再做出决定离开的时间,让她挺起胸膛,微笑着离开。我知道,这是作为家长的任性要求,但是拜托大家了!”
妈妈深深地朝众人鞠了个躬。
教室里一阵静默,在静默中,妈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我仰头看着司徒立行,“司徒,我们走吧。”
司徒立行沉默地推着我往外走。
静默之后,有人开口了:“这么想女儿继续留在这个学校的话,为什么不能陪在她身边呢?”
“是啊,您不能职辞吗?”
妈妈咬着下唇,陷入了沉思。
我用橡皮筋绑把手和笔绑在一起,困难而努力地抄着笔记。
司徒立行靠着桌子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开口:“你真用功啊。”
我笑笑,“下周就要考试了,不努力点怎么行。或许今后,再也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考试了。”
“不要胡说。”
司徒立行从桌子上跳下,拿出了抽屉里的一只盒子。
“那是什么啊?”我好奇地问。
司徒立行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堆照片。
“是班级活动时拍下来的照片,我打算毕业的时候做一本纪念册,把每年发生的大事件都记下来。”
我拿起照片看,照片上年轻的脸庞洋溢着青春的骄傲与光彩。
笑得多好啊,那时的自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笑容了,自从自己得知病情开始,单纯的日子就此轰塌,再也回不去。
“我还能毕业吗?”
“乱说什么呢!”司徒立行的脸色变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