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走在廊子里拐个弯,也十回有八回能迎面对上。
于是,我开始改变线路。他上书房我就去后院,他去后院我就上前庭晃荡,他在廊下散步我就朝反方向走,总之立志要和他错开时间表。
可惜,才得手几回,他马上又绕回来了。明明见他往书房去,我却在后院再度与他相逢。明明和他异向而行,却在转角处又撞见他信步而来。
每一次,他都面带笑容温和有礼地唤我一声:沈姑娘。
我无语。这个司马容,端的是神出鬼没。
至于司马烈,就没他大哥那么九曲肚肠,我有心避他,他便总扑个空。最后,竟直截了当冲我不满道:“怎么老不见影儿,上哪去了?”
我再度无语。
拨开头上的米粒,我退到门边,对一脸灰头土脸的庭芳道:“你自个儿慢慢练,我出去逛逛。”
“我要跟你一起去。”庭芳甩了铲子:“不练了不练了!真没意思!”
“早想通多好啊,省得浪费这么多米,够养穷人家一个月呢。”我招来两个婢子:“全捡起来,别浪费了。”
庭芳皱眉:“都弄脏了,还能吃么?”
“我们不吃”,我睨她一眼,对婢子道:“拿去喂鸡。”
正准备出门,就撞上了夏瑶和翰鹰来访。
“瑶姐姐?”庭芳笑道:“你怎么来了?”
夏瑶瞥了翰鹰一眼,微笑道:“这些天在宫里呆腻了,总想着出去走走”,又朝我道:“沈姑娘也一起来吧。”
翰鹰向庭芳调皮地挤挤眼,道:“我们骑马去!你行不?”
庭芳‘哼’一声,道:“骑马就骑马!”说罢就冲管家嚷道:“张总管,愣着做啥?还不快去把我大哥那几匹好马都牵出来?!”
我看了看夏瑶和翰鹰的身后,只有五六个侍从跟着。想起司马容、司马烈及丞相今天一大早就进宫了还没回来,便又对张总管道:“找几个得力的,跟在后面。”张总管忙应了。夏瑶忙摆手道:“宫里老有人候着,好不麻烦。我们就在附近逛逛而已,就不用人跟了吧。”庭芳一听,再把张总管叫了回来,吩咐道:“公主说了,不要人跟。所以,你同他们说,小心跟远点,莫让我们看见。若扰了公主的雅兴,可得受罚!”
翰鹰吐吐舌头,摇头道:“哇,庭芳你好凶噢!你底下的奴才挺不容易的。”
庭芳白翰鹰一眼,不理会他,自顾拉了夏瑶闲话。翰鹰也不介怀,嘴角挂一抹浅笑,眼光只绕着庭芳转。
安排妥当之后,我们一行四人,简装出行。
夏瑶和翰鹰都是马背高手,一路上遥遥领先,我居中,庭芳垫底。我的马技还行,当然和这些草原儿女比起来着实逊色不少。庭芳则免提,千金小姐一个,马车坐惯了,才跑没多久,便大呼吃不消,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嘿,昨儿还跟母后夸你呢,长进不少,看来话说满了。瞧瞧,这马术上头,咋几年如一日,毫无建树呀?!”翰鹰调头策马奔回庭芳身边,笑侃道。
“哼!骑马有什么难呀!”庭芳小嘴立刻撅起来:“本小姐不过没下功夫罢了!”
“哟,还挺自信嘛”,翰鹰眨眨眼:“你若诚心要学,我可破例一回,收你为徒哦。”
“哼!谁说要拜你为师阿!”庭芳白他一眼:“有沈姐姐在,她自会教我!”
我忙摆手:“饶了我吧,炒个饭还行,骑马就算了。”
庭芳气瞪我,又看向夏瑶。
未及她开口,夏瑶便抢道:“翰鹰的骑术在突厥首屈一指,我自然也是比不过的。”
庭芳闻言,小脸一绷,仍不服气地把嘴撅地老高。
翰鹰也恁地幽默:“我不拘中原礼仪,这拜师怎么简单怎么来好了。你不用磕头阿,就给我调个酒炒个饭好啦!”
“调个酒没问题,你若要她炒饭——”,我瞥了庭芳一眼,忍不住笑道:“只怕先烧了你房子再泻你的肚子。”
翰鹰立时作惊吓状:“这么恐怖~~~得了得了,我就委屈点,没下酒菜你就唱首歌来润润耳吧。”
庭芳‘呸’一声:“你想得美!”
翰鹰不以为杵,依旧笑呵呵道:“这也不肯呀!那把你画的凤凰屏送我吧,我怪喜欢的。”
庭芳脸上微红,嗔道:“有你这么讨着做人师傅的么?”说罢看我一眼:“我当初可花了好大功夫才求得沈姐姐来教呢。”
见夏瑶、翰鹰一脸不解的样子,我便笑着把庭芳那时求教的情形说了遍。当讲到她跟在我后头马不停蹄奔波了好几天的时候,翰鹰的眼中浮起一丝激赏,夏瑶亦拍手道:“没想到庭芳看上去一副娇贵模样,做起事儿来竟这样较真哪。”
庭芳听了,却蓦地神色一黯。
我顿时醒悟——当初她那么坚持,还不是为了某某某嘛!这下倒好,又勾起她的伤心事儿了。
“肚子饿不饿?前面刚好有块空地,我们就地野餐如何?”我赶忙提议:“骑了这么久的马,确实有些累了。”的
“那好,我们就休息会吧!”翰鹰跳下马,将我们三人的坐骑一并牵了去吃草。
庭芳从囊袋里取出毡子铺下,我们就地而席。
我递了个三明治给夏瑶。她新奇地很,翻来覆去看:“这是?”
“三。。。额。。。夹心饼。”我忙改口。说三明治他们一定听不懂,我也懒得解释。
夏瑶瞅了半天,才轻咬一口,跟着赞道:“真好吃呀!”
庭芳笑道:“就不知沈姐姐哪来的点子。先前见她把那些肉片啦黄瓜啦西红柿啦葱酱啦一层层夹在饼上,弄得我好不糊涂。有谁这么吃的?现下一尝,没想到味道这么好呢!”
翰鹰塞地满嘴早没了声,只管竖起大姆指。
夏瑶看看饼,朝我一笑,由衷道:“沈姑娘巧手慧心,夏瑶自叹弗如。”
“公主过奖了,不过是穷人家干粮,图方便的做法”,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日幸亏只比一道菜,要是多比几道,我就没戏了。”夏瑶定能做出桌满汉全席来,我么。。。算了。
夏瑶抿嘴一笑:“瞧沈姑娘,又谦虚了。”
“可不是可不是”,庭芳附和道:“从没见过像沈姐姐这样一身本事也从不自恃骄矜的人。”
“说的是呀。。。”翰鹰歪着脑袋,眼睛亮亮地,忽然凑近庭芳作低声状:“这点你咋没学会呀?”
庭芳一听,涨红脸:“你。。。。。。”
翰鹰无奈地翻翻白眼:“看来收你做徒弟这事儿。。。我还得思量思量。”
“你。。。哼!”庭芳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地别过脸去。
我和夏瑶笑成一团。
庭芳‘腾’地跳起来,噘嘴道:“不理你们了!”说罢,就向树林中去。我忙拽她一把:“当真生气了?”庭芳脸一红,凑近我小声道:“我内急。”我扑嗤一声笑出来,庭芳又羞又窘,跺跺脚,甩了我的手就往前跑。
我朝夏瑶眨眨眼:“我陪她,去去就来。”夏瑶莞尔不语。
小妮子往树丛一钻,一时间竟没瞧见她人。我信步晃了两圈,绕到一颗大树之后,看看她人还是不在,刚想往回去,忽闻背后传来低语声:
“后面的都收拾干净了么?”一个男人低声问道。有几人
“一个不留。”第二个男人沉声道。四个。三女一男。
“哼,到底哪个才是公主?”第三个咬牙道:“管不了那么多。机不可失,干脆全杀了。”
我惊呆,一颗心怦怦狂跳。是谁?是谁要杀夏瑶?
正在此时,庭芳转了出来:“沈姐姐。。。”
我暗叫不妙,大喝一声:“庭芳快跑!”话音未落,就瞥见林子里银光一闪。
“小心!”我迅速扑向庭芳,就地一滚,箭翎从我们头顶飞过,直直插上身后树干,入木五分。
我心一沉。好劲的力道!
那边,夏瑶和翰鹰已闻风而至。我一边拽起庭芳狂奔,一边朝他们大呼:“上马!”
夏瑶、翰鹰见状,当下不迟疑,松开缰绳。我们四人攀上马背,往回路疾驰。
耳边传来风声,我回头,瞧见一支箭羽破空而来,正对庭芳背心。
我手中早已扣了飞镖,正待此刻激射而出,怎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比我抢先一步。
只见眼前人形一晃,一条影子凭空跃起,从背后护住庭芳。
我愣了半秒,抬起的手不由一滞。瞬间,耳边传来钝器入肉的声音和庭芳紧接而来的惊呼。
这才看清,翰鹰已跳到庭芳马上,肩头中箭,没入半截,衣裳血湿了一大片。他身子一震,翻下马来。“翰鹰!”庭芳急忙勒住缰绳,跳下马奔到翰鹰身边,将他抱住。
夏瑶大惊失色,也立刻扑了过去。
翰鹰脸如白纸,双唇已无半分血色,两眼却慌乱地看向庭芳:“你。。。没事吧?”
庭芳一怔,随即哭起来:“你这个傻瓜。。。”
我攥着飞镖,好生懊恼,猛一侧头,惊见不远处丛内似有黑影掠过。
糟了,眼下翰鹰受了伤,庭芳又不谙骑术,如何甩得掉追兵?我当机立断翻身下马,喝道:“你们先走!”
夏瑶一呆,随即回神叫道:“不!要走一起走!”庭芳亦是泪眼婆娑,不住摇头。
背后风声渐近。“愣着干么?”我厉声道:“还不快跑!”说罢,我立刻强行扶起翰鹰,将三人推上马,手挥鞭送,朝她们的坐骑奋力抽去。
马儿吃痛,驮着三人急速奔驰。
我站在原地,看他们愈行愈远。只隔数秒,面前‘嗖嗖嗖’从天而降三个蒙面人。
我瞪着那三人,凛然发威道:“本宫在此,何方妖孽胆敢行刺?!”
“你就是公主?”其中一人踏前一步,将信将疑道。
“哼,你们这群恶贼当我突厥是好欺负的么?”我把头抬地高高地,斜睨他,傲道:“冒犯本宫,伤我胞弟,当诛九族!”蒙面人闻言,目露凶光。
我鼓足勇气逼视他们,‘啪’一记抖响鞭子,冷冷道:“谁是幕后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17、脱险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颇令我生出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赴难豪情,即使方圆百米的空气已如冰雹如雪霜般叫人战栗不已。
眼前形势比人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