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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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流光-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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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大公子,其实谁也不信”,我叹一声,自嘲地笑:“你信的,惟有你自己。”

“是我傻,傻到完完全全相信你;傻到根本不曾去疑心过玉锁的真假;傻到以为洒脱如你绝不会有那样的野心;傻到甚至为你假戏真做骗过了太子。。。”我盯着他,握紧双拳,颤声道:“于是,还有谁会怀疑,那被我亲手自容大公子身上偷走的赤血玉锁,不过是一块几可乱真的赝品?!”

说话间,泪终抵不住淌了下来,滴上他手背的刹那,他浑身一震,倒退半步。

“枉尹君睿自诩聪明,以为稳操胜券,其实每一步,皆在你算计之中。你借我的手把玉锁送给他,让他自编自导自演一场好戏,最后跳出来清理门户,斩断太子党羽,扩充相府势力!”我冷冷道:“时间也算地刚刚好。王爷远赴西陵,司马烈前往送亲,得力人都不在身边,太子一直就等着这样的时机。再加上一个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我,尹君睿怎疑有它?待到引蛇出洞,朝中势利倒戈相向,你只需挥一挥衣袖,便可一网打尽!”

“皇上待你果然宠爱,你一句话,便一道圣旨请得唯一能辩玉锁真假的宗荣寺无修老方丈提前出关当堂鉴定”,我轻笑道:“听闻无修老方丈每逢年末才入关,但今年自王妃回朝后便闭关潜修,与世隔绝不见外人,不知是否也是容大公子的伏笔?”当日,与王妃一同与老方丈说禅的人只有他,如果他在那时便说服方丈入关,那这个计划已部署数月有余。好耐的性子,好深的城府,我心中越发冰凉,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他依然默默地望着我,不说话。

“听闻吏部侍郎曹宪,兵部尚书李进、参将严广,刑部尚书姜堰等大小二十几名官员,都被撤职查办,听候发落。只可惜,尹君睿也没那么笨,泼人脏水栽赃陷害的事哪会沾到自己的手,他可还替你在皇上面前陈过情呢。”我讽笑:“朝堂之上既有一群代罪羔羊,他在天子脚下总还是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不过也无妨,既煞了他的锐气,又去了一帮心腹,怎么说也够他头疼一阵子的了。”

“我只不明白,为何连人证都能改口供?”我看着他,扬眉道:“尹君睿那般谨慎多疑的性子,怎可能找个会反咬一口的走狗?”

司马容望着我,面沉如水,缓缓道:“只因这条狗,是我一早养在他身边。就像他,在我身边养了那些眼线一样。”

我一怔,随即放声大笑,拍手道:“妙极妙极,没想这样精彩的好戏,我沈儇也能有一份功劳!”

“儇儿。。。”

“不要叫我!”我打断他,微笑道:“以后,都请你不要再这样叫我!”

司马容的眼色黯淡下来,却片刻不曾离开我,他沉默良久,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已对我盖棺定论,哪怕我再说一千遍,你也不会信我,是不是?”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知你恨我怨我。自出事的那一刻起,我便了然一定会有今天。”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中带着一丝颤抖:“可无论如何,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要告诉你,我没有利用过你,欺骗过你,更不曾假情假意!我唯一的错便是未曾料到,先下手的人,不是他,竟然是你。”

“哦,是么?”我面无表情道:“可你也没有告诉过我,玉锁已被你换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永不告诉你。”

“为什么?”

他轻声道:“因为,你一旦得到它,便会永远离开我。”

我浑身一震,不置信地瞪着他。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司马容的目光静谧而忧伤,他看着我,眼神流连缠绕:“如果不是因为它,你可会接近我,亲近我,待我好?如果不是因为它,我是不是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只能成为你生命中一个无名的过客?如果不是因为它,你还会不会留在我身边,为我哭为我笑为我神伤?如果不是因为它,你可还会。。。喜欢我?”

我如遭雷击,倒退数步,扶住桌角。

“我不在乎”,他摇头,笑容似佛前那株清丽而迷蒙的睡莲:“我不在乎,你是为了什么留在我身边,因何而对我刮目相看,这些,全不要紧。只要你不离开我,哪怕不是真心喜欢我这个人,我也愿意。”

“我没有那么无私、大方、完美”,他的声音渐渐低落:“我毕竟也是一个人,是一个男人。我不可能白白放走我心爱的女人,即便,用一些不够光明磊落的方法。”

“你可以斥我自私,责我霸道,笑我一厢情愿,可也许,你永远都不能够明白,在这个世上,儇儿,我仅有的,只有你。”

他伸手扶住我的臂膀,手指冰凉冰凉,祈声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咬唇,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只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那司马烈呢?”我质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司马烈?!为了你的计划,他险些陪上了一条性命!难道。。。他也不过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么?!”

“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他斩钉截铁断声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们都必定平安无事。”

我不说话,沉默地望着窗外,良久,缓缓道:“生死关头,他为我挡下一剑。若没有他,如今我也不可能站在你的面前。”

司马容的面色刹那苍白到透明。

我说地很慢,声音很淡:“他留了好多血,好多血,他说他会死,他问我若是他死了,我会不会,将他放进心里。”

司马容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他握住我的肩膀,越握越紧。

我似毫无痛觉,看着他,很平静地道:“那一刻,我觉得,哪怕用我自己的命去换他的,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只要他能活下去,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所以我告诉他,只要他能活下去,我就将他放进心里,只将他一个人,放进心里。”

40、伤情

司马容猛地放开我,挥手间,将桌几上的酒杯酒壶尽数扫落在地。

他站在那儿,满脸的惊痛和不信。

我靠墙而立,一颗心已冰凉地感觉不到热度,闭上眼,再不敢看他。

“你。。。是在跟我玩笑?因我瞒着你换了玉锁,因我不肯将玉锁给你,所以你要惩罚我?”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急怒:“因你知道,我可以不顾忌所有人,却无法不顾忌司马烈?!”

我咬唇不语,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为什么哭?”他走近我,轻柔地拭去了我的眼泪,叹息道:“这泪,究竟还是不是,为我而流?”

泪眼朦胧间,我望着他,低声吐出三个字:

“放开我。”

“放开你?”他慢慢地重复:“什么意思?”

我别过脸去,半晌,终于哑着嗓子逼出了那句话:

“尹君睿并没有说错,你。。。也为了那个位子。。。是么?”

他的手顿住,长久沉默,空气刹时沉郁凝固,压抑地叫人透不过气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的语调缓慢而冷冽,不疾不徐地好似在说一件与己毫无干系的细碎小事:“你是怕他杀了我,还是怕我杀了他?”

我浑身一颤,内心惊惶难安,只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竟是真的。

他的面上浮起一层幽远而淡漠的笑:“若是怕他杀了我,则大可不必。他虽有几分本事,但还不至于能要了我的命去。若说你是怕我杀了他。。。”他顿了顿,垂敛目光:“我是怎么也不信的。”

他虽然在笑,但浓黑的睫毛却隐约颤抖,修长的手指蜷成了拳,血色尽褪,指关节青白交加。我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漫天漫地难言的苦涩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我吞噬一般,不断在心底深处萌芽、挣扎、纠结。

他抬眸,对上我的眼,眉目依旧温润如玉华琼瑶、沉静淡远似午夜莲花,只在此时隐隐透出几分令人不易察觉的倦怠落寞。平日人前人后优雅从容、清傲冷峻的容大公子,在这一刻,仿佛洗尽铅华。

我的心忽然间与之接近,不由自主柔软下来,刚欲张口,他的声音飘至,苍茫遥远地仿佛在山谷的另一边:

“有些事,是我不得不做的。”他苦涩地笑:“除非。。。除非我不是。。。尹君容。。。”

我痴怔住,刹那心如死灰,缓缓垂下了弯累的嘴角。

说的不错。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可我不懂,出身既已不能选,你又为何,要选这样一条路?

他洞穿我的心思,淡淡道:“以你之见,皇上定不择我?”

我脑袋‘嗡’一声,半晌道:“皇上宠你,人尽皆知。”

他笑,几分讥诮几分自嘲:“皇宠,皇宠算什么?关键时分,也不见得会为我刀下留情。”

是,整件事,倘若并无筹谋在先,皇帝,果真会为了他,与大半朝臣干戈对峙,惹失德昏庸之名么?

我叹口气:“容大公子心如明镜。”

他自我身上移开了目光,抄起一壶酒,仰头喝下,明媚皎洁的月色洒了他一身一地,纵伤悲失意,仍恬静如画。

“你对我很失望?”他淡淡地笑:“可我那些事。。。若告诉你,会害了你。”

我垂头,轻声道:“但凡不能说的,必有不能说的理由。”

他的目光亮如辰星,徐徐落在我身上,只一瞬,复又黯淡下去:“你若真不怪我,又何以与我生疏?你到底还是怨我了。。。可。。。己身虽无妨,却不能连累了旁人。。。我欠下的已太多太多,若不能周全势必愧疚此生。。。你。。。你。。。儇儿。。。你虽气我恨我,但心中却是明白我的,对么?”

他踏近一步,痴痴地望着我,口中低喃道:“那天,你竟冒险来见,我只觉从未如此开心过。。。虽受制囚笼却欢欣不已。。。”

“你走后,我每日都自疗伤势,只求再见之时,莫再惹你焦心落泪,必要好好保重身子来见你。。。”

他静静地微笑,笑容清淡地仿佛随时化开了去:“若没有你,恐怕我到现在也不知爱惜自己。。。总觉无甚要紧,只需活着就行了。。。然活着,也不过是为了不要欠下更多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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