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脸色铁青,猛一扬袖,掌风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涌去,华清慌忙跳开,翻身跌下墙头,拔腿往宅内冲去,边跑边喊道:
“救命阿!救命阿!杀人拉!”
我皱眉,也不管他又想玩什么花样,一扭腰急掠到他面前,兜头就是凌厉一劈,华清哇哇大叫,打个后滚险险避过,抱头跃进了窗户。
我紧随其后翻窗而入,飞掌直取华清面门,出招既快且狠,华清身形急转,上蹿下跳,狼狈不堪,百忙之中忽然扯过一人,挡在自己跟前。
一片月白,洁净清爽,低声唤道:“儇儿。”
我一抬头,看见了他的脸,也看见了其他人的脸。
这是一间极大的厅堂,大的约莫可抵沈园口,家具摆设无一不是名贵古董,奇珍异品,当真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厅中央的紫檀八仙桌上,分别坐落着尹君睿,温清远,夏瑶,司马烈,秋子材,秋子言,华晴,和缩在一旁猛打扇子的华清,还有立于我身畔的司马容。
我眉头微蹙,秋子材已经兴奋地跑过来,朝我一揖,殷勤笑道:“沈姑娘,你总算来了,子材已久候多时。”
华清收起金边折扇,嘻嘻笑道:“秋公子,我没骗你吧?”说着将手一摊:“喏,五百两。”
秋子材十分爽脆地掏出银票往他手心一放:“多亏清公子,否则秋某真难以请到沈姑娘玉驾。”
什么?原来是为着打赌,骗我来的?我顿时脸色一沉,秋子材立马陪笑道:“沈姑娘莫要介怀,子材也是因等不来姑娘,方出此下策,绝无恶意。”
我一眼瞪向华清:“你,也是绝无恶意的么?”
华清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清儿该死,又惹儇儿姐姐不快。要大要骂,都随姐姐,清儿概不还手便是。”说罢扬手往窗前一探,折下一根柳枝,还掏出一方帕子将柳枝一端绕起,捧到我面前,认真道:“藤条省力,姐姐握着帕子打,不伤手。”
我毫无笑容,只瞪着他。
琉璃眼珠,晶莹透明,一望无际。
华清满脸诚恳道:“清儿冒犯姐姐,罪该万死。姐姐只管狠狠教训,清儿绝无怨言。”他的睫毛低低地垂下去:“但清儿说的那些混帐话,却是真心。”
他最后那句很轻,但还是背身侧的司马容听了去,司马容微一敛眉,眼神极快地在华清和我的面上转了一圈,螓首不语。
华晴盈盈而起,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软声道:“好妹妹,你就别挂心了。我这个表弟的刁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他呀,爱txt bb为您制作 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耍嘴皮,心肠却是最善良不过。儇儿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回头我一定好好约束他。”说罢朝华清薄嗔道:“叫你去请人家来玩,本是一件高兴事,如今被你闹成这样,像话么?”
华清简直快要哭出来,点头如捣蒜:“清儿现在是一千一万个懊恼,一想到儇儿姐姐若从此再不理清儿了,那清儿。。。那清儿。。。”忽然像下定决心般,跺脚嚷道:“那清儿不如就去那离湖,一了百了罢了!”他看我一眼,头一低就直往门外冲去。
“哎呦!”
门外闪过一个人影,两人正好撞了满怀。
我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将雪雪呼痛的小兰拉起,对一屁股倒在地上发愣的华清佯怒道:“尽说浑话,我要你命来何用?”
华清一脸苦相:“姐姐不打我不骂我又不让我以死谢罪,可是想生生折磨我么?”
我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我折磨你又有何乐趣?”
华清叹气:“姐姐既也不想折磨清儿,那就原谅清儿吧。”
我微微笑道:“要我原谅你也不难,只要。。。你肯答应为我做三件事。”
三个吻换三件事,他也不亏了。
华清眼色一亮,华晴却秀美轻拢。
“莫说三件,即便是三百件又何妨?姐姐尽管讲便是。”
“现在还讲不得。”
华清挑眉:“为何讲不得?”
“时候到了,我自然就告诉你了。”我浅笑:“你放心,这三件事,既不要你上刀山也不叫你下油锅。你一定办得到。”
华清神色古怪地看着我。我的眼光往厅中一转,朗声道:“还请在座各位作个见证。”
一直冷眼旁观的尹君睿忽然笑道:“清公子可想好了?儇儿交待的事,你若答应了就一定要办的。”
华清看我一眼,笑道:“那是自然。”
秋子材笑道:“如此甚好。那,就请沈姑娘入席吧。”
鲍肆珍馐,嵌在月饼里,是什么味道?
我情愿用那玫瑰花瓣磨成了粉,拌入豆沙喝蜂蜜,在撒上桂花。
夏瑶在我耳边低声道:“皇上说累,宫中家宴早早地散了。容大公子提到秋府之约,华晴公主便把大伙儿一起叫了来凑热闹。”
“嗯。”我淡淡地笑,低垂了眼睑,小心避着一道道视线,浓烈的,清暖的,幽深的。。。明明不喜欢面前的月饼,却不得不装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真是痛苦。
忽闻一阵娇脆笑声,闻得秋子言道:“月亮看够,月饼吃够,是时候行个酒令,大家乐上一乐了。”说着,美眸流转,一眼瞟向司马容,悄悄笑道:“记得去年此时,容大公子一举夺魁呢。”
司马容清浅一笑,并不接话,面前的白瓷玉碟里堆满了月饼,却几乎没怎么动过,倒是酒壶,换了数次。
我忍不住抬起眼角,远远地看他,只见他一手握着酒杯慢慢地转着,脸庞淡淡地笼上一层薄雾,整个人仿佛隔离在人群之外,清冽而飘渺。他很快察觉到我的视线,向我望来,薄雾顿时散去几分,渐渐露出一双温润透彻的眼,以及眼底,一律深深的怅惘,那怅惘,深地似早已刻了骨入了髓,化成血液,再也,挥之不去。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望我,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只剩我。
我淡淡地垂下眼去,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双手,已是苍白地胜过了明月。
一边秋子材嘿嘿笑道:“妹妹莫要行诗词歌赋就好,在座各位自不怕,但为兄的水准,实在一般。”
秋子言柳眉一蹙,噘嘴嗔道:“中秋赏月,哪能少了绝句?我还就想行诗词歌赋呢!以‘秋’为题,诗中必含秋字,接不上者,罚酒。”
秋子材汗颜,司马容温和一笑,解围道:“不过玩兴所致,毋庸认真,每人吟得两句,也就是了。”
秋子言听得司马容开了口,立马附和道:“那便按容大公子说地办吧。”
秋子材感激地看了司马容一眼,咳嗽一声,抢先道:“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秋子言斜了她兄长一眼,撇了撇嘴才接道:“辇路生秋草,上林花满枝。”
温清远跟着道:“古道少人行,秋风动禾黍。”
尹君睿的眼光有意无意向我飘来:“秋风起兮流云飞,草木黄落兮燕南归。”我只作没听懂,只与夏瑶私语。
司马烈己自干了一杯:“秋声万户竹,寒色五陵松。”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华清朝我眨眨眼。这小子,竟把自己的‘清’字也加了进去。
轮到司马容,他眼睑低垂,淡淡开口:“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华晴抿一口茶,悠悠接道:“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我心中暗叹,只觉口中甜腻的月饼已是索然无味。司马容那一句的‘夜来霜’,自是说给我听的,是他看着司马烈在我房里停驻整宿,自己守在沈园廊下茕茕孑立的一夜。而华晴的“夜来霜”,却是说给司马容听的,其含义正如她望向司马容的眼神,意绵绵,,心已决,志在必得。
怔仲间,夏瑶已诵完:“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华清啪啪鼓掌:“好呀,瑶姐姐的诗里既有秋色也有双月!”
我顿了顿,接道:“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华清眯眯眼,朝我笑道:“儇儿姐姐的诗里一个秋字也无,却最是言近旨远,秋意浓浓。”
如此一连三轮,无人受罚,自第四轮起,秋子材被罚,第九轮第十轮,司马烈温清远被罚,第十五轮秋子言被罚,接下来夏瑶,华晴,我轮流被罚,二十轮之后,只剩下司马容,尹君睿,华清没被罚,其余的都薄有醉意。秋子材趴倒在桌上一动不动,秋子言头耷在秋子材的臂上,星眸半掩,面色潮红,亦醉地不轻。司马烈是罚也喝不罚也喝,早已醉成一滩烂泥,倒下桌去。
温清远见剩下的人毫无收手的意思,便带着步履蹒跚的夏瑶先行告辞,我想跟着走,却被华清好说歹说地拦下:
“姐姐就当是陪陪清儿,姐姐的酒,清儿都喝了,好不?”说罢咕噜咕噜连饮三杯。
华晴双颊微酡,流波明眸盈盈婉转,端地是面赛芙蓉,人比花娇:
“容大公子,华晴的酒,公子也帮着喝了,好么?”
司马容微微一笑,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尹君睿拊掌笑道:“二位如此好兴致,我滴酒不沾未免太煞风景。”话毕,袍袖一翻,执壶在手,仰头喝下大半,笑道:“容兄清兄素来雅气,依我看,倒不如壶饮痛快。”
司马容颔首,淡笑道:“很好。”跟着揣起一壶,竟是片刻见底。
尹君睿抿一抿唇,眼色从我脸上一飘而过,低声道:“夜半酒醒人不觉,满地荷叶动秋风。”
司马容怔怔地看着手中酒壶,隔了好一会儿,才静静开口:“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他抬起眸子的那一刹那,浓浓的寂寥淡淡的惆怅一丝一缕地溢出,渐渐溢满了清润的面庞,渐渐爬上了俊逸的眉梢。
我轻轻别过头去,正逢华清向我看来,微微笑道: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正避无可避,幸而小兰踏门而入,脆声道:
“郡主,大少爷,秋老爷说夜色已深,请各位赏光留宿一晚。”
一到厢房,我再也撑不住,只觉头大如牛,又重又沉,往床上一扑,倒头就睡。直至三更时分,不知怎地蓦然惊醒,细细聆听,却是房顶上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小兰?小兰?”我低唤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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