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是位难得的治世明君,登基以来对内百废俱兴安民乐业,对外修筑护国城墙抗御敌军,真正倾全力保尹辉太平盛世。但这块富饶肥沃的土地有多少人觊觎着窥视着。以尹辉为东,北边突厥南方蛮夷,均虎视眈眈,就连无甚来往的西面,亦叫人敌友难分。
想发动战争还怕找不到借口?一点星火,足以燎原。届时,战祸起,势必需要用兵。
温清远军功赫赫,手上二十万大军守卫南疆,加上太子宗亲之势,在朝堂上有着相当的分量。相府虽没那么多兵力,但闻司马丞相深得圣宠,多年来全权负责皇城安危,手握御林军不算,连昔日大河泛灾时期组织的轻骑精锐亦全由相府一力培育。
论实力,平分秋色。
太平时期,双方在朝堂上互相牵制,平衡朝纲。若世道不稳朝局动荡,若逢乱世战祸硝烟四起,若借此掌握更多兵力,若为了~~~
皇图霸业。。。。。。
我‘霍’地站起来,脑海一阵电光火石,这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我耳边炸开。背上汗毛直竖,一滴一点的寒意从迅张的毛孔中蔓延出来。。。。。。
我站起,绕着桌子转两圈,握紧拳头,强自镇定心神。
莫慌莫慌,这有什么,赵匡胤兵变‘黄袍加身’、朱棣借‘靖难之役’篡位,康熙晚年‘九龙夺嫡’。。。只要有宫廷就免不了这档子事儿,又不是头一回见,有什么好怕。
顶多,这次不知历史结局罢了。
我复又坐下,重重叹口气。越想越复杂,大脑快爆炸,可究竟什么地方,仍不得要领?
苦思冥想半天,忽然瞥见今早扔在一旁的宿衣。轻轻拿了来,在手心摩挲。
想起当日在怡翠园,司马烈怀疑我,可温清远却是更早地确定我不是那蔡小姐,谁让咱俩交过手呢?所以他很快离去并没有与司马烈竟标——只怕也是尹君睿的意思。尹君睿。。。那个心思深沉的太子。。。还有他嘴角那丝莫测的笑容,我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原以为不过是民间恩怨,像以往一般用点小聪明便可蒙混过关。可现在,我不禁苦笑,连蔡家有否逃过劫难也未可知了。
但不管他们有没有抓住蔡老一家,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兵书。这就是为什么我成了当下第一嫌疑犯——谁让我是整件事里唯一与蔡家有所接触的局外人呢?
而且还是个叫他们查不出任何身份来历的人。除了‘沈儇’这个名字,他们对我一无所知。
我双手覆额。完了。要是一日找不到兵书,是不是就表示我一日都脱不了干系?
晕~~~不行不行,得快点把事儿给了结了。时间有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办。
静下心来细细琢磨,兵书应该不在老先生处。既然东西这么重要,又知后面必有追兵,老先生没有理由再带在身上。蔡府就更不可能了。然紧要关头,他究竟藏哪儿才能保万无一失?
博士说过:“没有办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
可任凭我绞尽脑汁想得头疼脖子酸,也没想出个东西南北中。我叹气,揉揉太阳穴,随手探进百宝袋,正摸索着找片薄荷叶子提提神,手,却蓦地碰到包内夹层。。。里头除了迷魂粉,似还有别的什么。。。指尖所触似一页纸角。
我全身一僵,血液仿佛倒流,心头咚咚剧跳。
过了良久,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内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薄薄的极为轻软的手卷。纸质竟是蚕丝所制。但见封面上四个大字:
‘天下之道’。
我两手如落叶般簌簌发抖,腿一软,顿时坐倒在地上。怔仲间,一片小纸从书页里飘了出来。下意识拾起,见上面寥寥数字,笔锋苍劲中带丝凌乱,似于仓促间写下:
“天下苍生,皆系于此。老朽死不足惜,唯只怕此书一出,又起战火,累及百姓,涂炭生灵!托与姑娘,实为下策,却是最后一线生机!姑娘慧根,毋庸多言,他日若还能得幸相见,老夫愿以死叩谢!”
落款:蔡志坚泣拜。
司马容和尹君睿找遍不获的东西,竟从戏码上演一开始,就已经在我手里。
我攥紧了纸,突然想笑,可脸上的肌肉恁得僵硬,一时间,竟笑不出来。
百宝袋内有现代道具,是如今我在尹辉王朝唯一可用以傍身的东西。平日随身携带,从不离手。除了那回,小叶被张书言带来,我拿了衣裳给她换,怕她不好意思,便自己转到了内间。那时,百宝袋就挂在外头架子上。可我如何想得到,小叶竟趁这当口将书塞了进去?
蔡老先生阿蔡老先生,你究竟是难到了怎样的境地,竟把书托付一个从未谋面身份不明的女子?只因她一时兴起,管了桩闲事?
我闭闭眼,再看了遍纸条。轻叹了声,揉了揉,将纸团丢进嘴里,反复嚼碎了,勉强咽下去。
如果可以,我情愿把整本书都吃了。
可是这书。。。哎。。。也许千斤巨石也不会这么重。
给了这边,得罪那边。给了那边,得罪这边。怎么都是死。
外头的太阳暖得探进屋里,我却浑身冰冷地如坠冰窟。
原本只为能源而来,我可没想过干预任何天家大事。过往的经验深深提醒着我,涉及王位宝座,那绝对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六亲不认断情绝意的活动,为了那个位子,即便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有道是:宁可徜徉江湖恩仇怨也好过宫廷争权把血溅。万一实在不小心遇上了,不听不看不想,也可以。
但这一回,烫手山芋直截了当塞到我的手上,我还能继续装傻充愣么?
一个不好,就踩着地雷了。
正发愁中,‘砰砰砰’传来响亮的敲门声。
我快手快脚把书塞回百宝袋,贴墙而立,沉声道:“谁?”
“请问沈儇沈姑娘可在?”门外响起一把清脆悦耳的女声。
我迟疑了下,开门。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明眸皓齿娇俏可人,正笑如春花地望着我。
“听说你能一边跳舞一边绘极美的屏风?”
见我呆呆地看着她,她仰头咯咯笑,笑声如泉水叮咚:“二哥还说是个如何如何本事的姑娘呢,怎这一副憨样!?”
二哥?那她就是。。。。。。
少女朝我眨眨眼:
“我叫司马庭芳。”
9、访客
整整四天,马不停蹄。
沁阳城内所有名胜古迹被我和司马三小姐全逛个遍。
呵呵,别误会,不是我陪她,而是她陪我。
记得那天,她一脸俏笑,站在我面前自报家门。然后,理所当然地道:
“你教我画屏吧!”
接着她纤手一扬,身后立马冒出来好几个仆从。搬屏风的,端画笔的,捧砚台的,还有数个抗着几匹丝绢。。。。。。
我傻眼。看她三小姐挥挥手,仆从们便鱼贯而入,霎时将我的蜗居挤个水泄不通。
“慢!”我回过神,忙一声喝止了仆从正要将物品放下的动作。
我看向司马庭芳,似笑非笑:“三小姐抬爱了,只怕我没本事教你。”
抱歉,咱忙得很,没空陪大小姐您玩,您爱找谁找谁,莫来扰我就好。
司马庭芳皱皱眉,不悦道:“为什么呀?我又不要你白教。”
说罢,她向旁边使个眼色,一个婢女立刻奉上锦盒并翻开盒盖。哗,全是闪闪亮亮会发光的大锭银子,少说二十来个,直照得满室生辉。
“够了吧?”司马庭芳一脸自信地看看我,抬脚就要往里走。
我失笑,身形一动,拦在她前头,道:“三小姐真太客气了”,瞥一眼锦盒,又道:“可惜银子虽好,沈儇倒也不缺,还是劳烦小姐拿回去吧!”
她一愣,想是还没见过不爱银子的人。
我轻轻一笑:“贵府上人才济济,能教导小姐的何止百千。沈儇一介布衣,不过粗通文墨,闲来无事随手涂鸦附庸风雅罢了,哪里入得了小姐雅目。还望小姐另请高明才是!”
司马庭芳小脸一白,瞪眼道:“你。。。哼。。。还从没人敢这样拒绝我呢!”
额。。。好似曾经有人说过差不多的话哩~~~果然是亲兄妹,默契。
我淡淡道:“是么?那沈儇真是斗胆了。还请三小姐见谅。”话虽如此,俺面上却无半分愧色。小妮子,我连你那厉害哥哥都敢得罪,还怕你么?
司马庭芳一跺脚,转过身,气咻咻抛了句:“总有一天你会教我的!”接着便头也不回冲下楼去。
“你们还站着干吗?”我望着屋内那一大票人,冷冷道:“还不快把东西搬走!”
三下五除二,把他们统统轰出门去。
人一走光,我力气也仿佛用尽似的,直挺挺倒在床上,再也动弹不了。
我四肢张开,呈大字,两眼瞪着天花板发呆。
唉。人哪,一定得神清才能气爽。精神不济,情绪不佳,脾气就差。
就像我现在这样。
摸摸手卷,好端端的在百宝袋里。真是一颗重磅炸弹,就不知道谁会先被炸死?
莫不是我才好,要是的话,那我也太无辜了。。。。。。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抵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忽然,觉得有人在看我。警觉地抬起眼,下意识一个转头,顿时一双墨如深潭的漆黑眸子映入我的眼帘。
许是刺激受多神经麻木了,我看着他,竟不觉惊乍,反笑问道:“太子怎么来了?”
他不答,就那样远远地站在桌旁,负手而立,定睛凝视我。过一会,他忽然转身走到窗前,伸手一推。
风,微微撩起他鬓角的散发。他背对着我,淡淡道:“起风了。”
我依旧如大字般摊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是错觉么?此刻,那个挺直的背影,竟带着几分。。。萧索。。。
“你不该来”,他的语气重了几分:“要想清楚,莫站错了才好。”
我愕然,呆了半晌。“你。。。”再欲开口,可窗口哪还有人影?
我苦笑,莫不是自己过度紧张,产生幻觉?
朦胧中,困意再度袭来,我复又渐渐入睡。
次日起床,头痛欲裂。我忙就水嚼下两片薄荷叶,总算舒爽了些。
一阵微风吹过,夹杂着花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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