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吗?谁这样认为,谁就是动物!要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信念、自己的行事原则,那才是人!不管做什么事,都竭力做到不损害他人、不使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那才是人!否则便是动物!”
此时教室虽嘤嘤嗡嗡的,但大多人议论的声音较小,只有沈旦和何晓花仍然坦然自若地嬉笑着。
许东汉先生也看见沈旦一直在后面嬉笑,憋着气,走下讲台,走向沈旦座位。一时间,前面的学生都向后看,德海刚转头向后看,便见何晓花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在自我欣赏,恶心得差点没吐了。
许东汉走上前,把那面镜子收缴了,说:“本来上课照镜子,我不管,但是今天上课看见你一直聊天,所以没收你的镜子,你等下课自己到班主任那里去领。”何晓花无所谓地瞟了瞟许东汉先生,没做声。
许东汉先生向前再走一步,忍着气对沈旦说:“我问你,你说什么啊?总是说不完!”
“没说什么。”沈旦趴在课桌上,头也没抬地说。
“你一直在这里不停地说,还说没说什么?”
“我说话声音小,没有干扰!”
“那么大的声音还说小。当我和班上人耳朵聋了吗?”
“那是你耳朵尖!”
……
许东汉先生大概觉得沈旦毫无可教之处,再说了几句,便愤愤地走回讲台,边走边说:“这破会考制度一定要改!兰西城这鬼地方,会考时不会做就抄,弄得学生不听课也可以通过会考!这样的会考真是会他亲娘后娘全死光了!”
走上讲台后,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教书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低素质的学生!这么低的素质,我倒要看看你们文科班到时高考考得上几个!我也晓得文科班是垃圾班,可总不能每节课都不停地吵吧?”
许东汉先生话音刚落,班上的不满之声忽地增大起来:“说我们是垃圾,你又是好种?”“我们考不取,你本事又超天?”“你许东汉有本事,还躲在兰西教书干嘛?有本事就到北京上海去教呀?”……
许东汉先生一听,把手中粉笔狠狠砸在讲桌上,高声叫道:“上课,上你娘的屄!上你娘的屄!”然后抓起教科书,气呼呼地拉开教室门,又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便走了。
而教室中立即如下课一般,许多个声音响起:“当老师竟然骂人,真没素质!”“许东汉真没素质,竟说脏话侮辱人!”“说我们是垃圾,自己还不是垃圾一个!”“老糊涂,莫名其妙发脾气!”“可能更年期到了,老得心理不平衡,竟骂人!”……
还有些学生沉默着,见老师走了,继续看书或做练习,嘴上虽没说,心里可能觉得班上同学很不像样,同时也觉得物理老师有些过火。
德海冷冷地看了看那些正在斥骂物理老师的人,突然觉得自己也像物理老师一样没法继续忍受这个班了,不能再忍受和那些家伙在一起。
之后的第二节英语课和第三节自习课,他像昨天一样痛苦地反复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放学后,他低着头闷闷地走在校园里时,无意间抬起头看见霍东临副校长在前方走着,心中不禁一动:“可以求霍校长帮忙啊!学校所有校长中你所欣赏的便只有他了!”
吃过饭之后,德海便开始思考如何对霍校长述说他的请求,想了一会,觉得如果到校长办公室当面和校长说,一怕自己勇气不足,二担心内容会说的不够全面,便决定写封信给霍校长。于是用了两节自习课打一遍草稿、再誊写一遍。
信的主要内容是:(一)向霍校长反映文科班的糟糕情况;(二)请求学校把高二两个文科班拆成三个班,第三个班由两个班主任和班干部共同讨论把各自班上很不遵守纪律的同学列出来编成一个班,大概六十人;(三)陈述请求学校这样的理由:文科班好些思想差的学生作为青年,其思想已根深蒂固了,以后受到社会刺激,要么变好,要么变得更差。现在学校要做的是尽量多培养些正义之士,为社会多竖一些栋梁。因为那些思想差的学生不仅在班上影响他人学习,而且把一些原本还比较遵守纪律的学生影响得不怎么遵守纪律。所以犹豫再三,特此请求学校重新编排文科班。
第二天上午上完第二节课,德海便跑向校长办公楼,鼓足勇气走进霍校长办公室,然而霍校长不在,其长得有些丑的女秘书温和地接待了德海,说霍校长开会去了。德海向秘书说明来意,然后把信交给她。那女秘书仿佛为让德海放心,当着德海的面把那封信放进霍校长办公室桌中间的抽屉内。
二十七
信递交上去的第三天下午,上完第二节课后,班主任走进教室说:“现在全班都到多媒体教室去,霍东临校长要给两个文科班一起开会。”
班主任话音刚落,三天来一直在期望与失望之间游走的德海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德海走进多媒体教室后,看见霍校长和高二年级班主任已经坐在讲台了。等两个文科班学生都到齐后,霍校长首先讲话:“此次突然召集两个文科班同学开会,是因为有老师和同学反映最近以来你们两个文科班的课堂纪律很糟糕,并有学生向我强烈请求重新编排文科班,把你们之中很不遵守纪律的学生列出来编成第三个文科班。经我提议,昨日召开校长会讨论此事,最终校长会决定维持两个文科班现状,但加强对文科班的管理。……”
德海听到此,心中便麻凉麻凉的了,精神都有些恍惚。
待霍校长讲完后,挺着大啤酒肚的年纪主任接着讲:“我们大家是来学校学习科学的,人文科学也是科学,所以选择文科班是没有错的,但有些学生的态度错了,到文科班不是为学习科学,是为了玩得痛快。我们不允许说文科班是垃圾班,青少年要活泼一点才叫青少年,但不能活泼得过了头。人一直往东走,走过了头就到西边了,聪明的反面便是愚蠢了。我们虽不能违背校长会的决定,但可以惩罚想做聪明反面的人……”
德海这时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了,而且感觉后排很吵,回头随意望了一下,见杨丽芸、叶小曼、沈旦、何晓花等等自己班上及另一个文科班的很多张嘴巴正恐怖地动个不停。德海不禁感到很悲凉:“霍校长啊!如果这些人能劝说的话,我何必犹豫再三、鼓起勇气请求学校隔离他们呢?唉,你们此时在上面讲话,他们仍在下面聊。平常遵守纪律的学生倒在乖乖地听你们讲话,而真正需要听你们劝说的人,却都不理会你们。”
霍校长开完会后,班上的情形和以前一样。
德海开始感到绝望,也开始劝说自己采取漠视的态度:“那些人的劣性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没办法改变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你别替他们操心了,操心也没有用啊!”
但毕竟与那些人待在一间教室,一起上课和自习,要真正做到漠视他们,不再为他们的行为而痛苦,是需要一段过渡时间的。
在这段过渡时间里,德海虽不是常常为那些双差生的行为而痛苦,但有时心中仍会波涛汹涌一般:“天哪!他们怎么老是这样啊?……”
冷静时有时又会想:“自己是否应该容忍一点呢?宽容一些呢?那些双差生是相对存在的吗?每个时代都会有这样的人,一切存在都是合理的,对吗?自己这样痛苦是还不适应环境,是吗?……可是,生活不应该变得更好些吗?就像兰西城的街道上的垃圾和臭水坑不应该打扫和整理吗?难道要像道家那般无为而治、而不像儒家那样积极治国平天下?”
“诚然,我也喜欢道家平静对待生活中喜悲荣辱的态度,但也喜欢儒家那样积极治国平天下!我相信生活可以变得更好些!……我一点也不想憎恨那些双差生,一点也不愿意这样!仿佛是他们逼得我要孤高冷傲一般!。。。。是这样吗?他们有逼你吗?还是你自己逼自己呢?。。。。。罢了!不管谁逼我了!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白:我不能跟他们一样!我的真心要求我这样做,否则我会腐烂掉!”
这一时期德海深切地体会到为何“近墨者黑”,又为何“近墨者不一定黑”。刚开始,一个正常人和“墨者”生活在一起,自然会排斥,然而如果长期排斥下去,便会感到苦闷与孤独。近墨而黑的人是因为不能至始至终地忍受苦闷与孤独,毕竟孤独是可怕的,难以忍受的。只有品行高洁又信念坚定的人才能至始至终忍受孤独与苦闷,才能近墨者而不黑。
渐渐地,德海变得沉默起来,再没以前愤气凛然、慷慨激昂的意思了。若没有朋友和他聊天,经常是一整天没几句话。他时常感觉四周有无形的沉重包围着他,有时强烈地想冲破这一切,愤然向前狂跑,疯跑几千几万里!
与此同时,他虽不再激烈地批判嘲骂他所认为的丑恶之事,却开始冷静思索丑恶之事存在的社会原因,变得沉稳起来。
德海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的一天,他突然想到:自己请求学校把两个班的双差生挑出来编成第三个文科班是正确的吗?如果真的这样做,学校大概也不会派优秀而又耐心的老师对第三个文科班的学生进行人文思想和心理教育,很可能会任其自生自灭——毕竟学校推行的是应试教育,着重抓的是升学率。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学校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学校不正是为了把差的教好,把弱的教强吗?难道学校只是围着成绩优秀的学生团团转,然后敲锣打鼓地向外界宣布有多少学生考上名牌大学吗?
从小学到高中,是一个人思想和性格逐渐形成并稳固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家庭教育很重要,学校教育也很重要。作为老师,有教学生如何做人和传授知识的双重任务。然而在目前应试教育潮流中,大多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