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龙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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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龙脚底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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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提一下学校的收费问题——这个问题很多人说过,在这里就简单提一下,也实在不想多说。因为省教育厅把学费公布了,兰西城的学校一般不会在学费上做手脚,惯用的招数是设置许多华而不实的收费项目。此外,一些书本价格按市场经济打折来说,练习本打六十折,教科书十五折,试卷及学习资料二十至四十折不等。而学校大批订购书本其实是很便宜的。

  这一切,家长们或多或少清楚一些。“没办法,在人家学校里读书,当然得受人家盘剥一些,忍着吧!”有些学生家长这样说。但兰西城所有公立中学都对外宣传:“××是兰西市人民的中学,是属于全兰西市人民的。”那现在一个问题出现了:家长们所说的“人家”是谁呢?

  兰西市人除了善于忍着外,还仿佛穷怕了,累怕了,对子女受教育很重视,很舍得花钱。为教育舍得花钱当然是好事,但麻木不仁地花就正好中了“人家”的下怀。

  
  
  
  
  四

  
  德海没有住在学校的学生宿舍,而是租住在学生宿舍旁边教工宿舍一楼一间又小又矮的房间里。这小房间原本是教工或其家属存放杂物的,现在收拾了一下,租给学生。

  德海和林海本来是打算住学生宿舍的,因为父亲七星没有余钱供兄弟俩交房租。但开学那天刚好遇上林海的初中同学郭斌及其父亲,并且郭斌的父亲又和七星是同学。郭斌的父亲是德海兄弟俩毕业的秋水中学的老师,虽没教过德海兄弟俩,但知道其兄弟俩成绩很好,品行也好,而郭斌成绩差,心又野。于是郭老师和七星商量好:德海、林海、郭斌三人租住在一起,他出全部的房租。郭老师希望德海兄弟俩能在学习上帮助些郭斌,至于生活上,明说帮助实则监视,因为郭老师暗地叮嘱德海兄弟俩:有彻夜不归,去上网、去游戏室、赌博等情况,立即打电话告诉他。

  虽然那小房间只能睡觉——德海三人上厕所、洗澡、洗衣服等都要到旁边的男生宿舍去,但德海后来觉得还是比住男生宿舍要好些。

  兰西一中虽是兰西城最好的中学,但学生宿舍却处于无人照管的状态:无生活老师,也无行政老师督察。寄宿生一半以上租住在教工宿舍楼或学校附近的居民楼房中。

  德海连续几天看见班上有几个同学一下课就打瞌睡,上课也昏昏欲睡的样子,问了一下,才知道男生宿舍晚上吵得很,总是十二点以后才能开始睡觉。于是,德海仿佛为了体验男生宿舍的生活一般到男生宿舍住了一晚。

  那天晚上他跟林海郭斌说了一下去男生宿舍睡一晚。初秋天气还挺热,他只拿着草席和毛毯便走上男生宿舍楼。他看见走廊水泥地上有很多污泥水、剩饭菜、塑料饭盒等等,白色墙壁上被人用鞋底和足球篮球盖了很多黑印。

  在男生宿舍睡时,德海因吵闹加上由此而气愤,一晚上不知睡了几个小时。不但自己班上的寝室吵,整栋楼都吵得很。德海真没有想到自己班作为尖子班也那么吵。第二天早晨昏昏沉沉地醒来,心里仍气愤不已。于是,上午在气愤之中挥笔仿写了一篇《男寝室铭》:

  人不在多,聊天就好。莫管几点,痛快就行。斯是寝室,唯吾独尊。脚臭没人管,吵闹没人骂。谈笑有白丁,往来无鸿儒。无书声之乱耳,有狼嚎之*。今夜大说笑,明昼抓紧睡。    上倒洗脚水,下面水帘洞,无论晴与雨,走廊总积水。不比猪圈差,仅次于牛栏。吾众曰:何臭之有?

  中午放学后,德海便把它投进了校园的广播稿箱之中。德海希望校领导看了会重视寝室中的问题,也自以为写得不错,然而迟迟没听到被广播员播念。过了三天,德海忍不住去问班上一位在校广播站做广播员的女生,那女生听完惊讶地说:“那篇稿子还是你写的啊?署名是高一(1)班阿星,我都在想是我们班谁的杰作。广播室老师说写得太不文明,太不健康,不登大雅之堂。还说该生思想消极,有扰乱校风校气之意,有哗众取宠之心。”

  德海听完,一时不禁愣了。过了一会,他仍不知说什么好,便转身回到自己座位,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傻笑了一阵。

  
  
  
  五

  德海初中时以为兰西一中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更以为尖子班如天堂般洁净美好,大家思想都那么正直高尚。然而进入兰西一中后,他逐渐失望不少,终于彻底相信地球是被相对论统治的,从此相信一个再好的地方都有差的人和物,一个再差的地方也有好的人和物。

  首先令德海失望的是尖子班中有一些不是凭学习成绩进入尖子班的教工子女,他们凭的是兰西一中几十年来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教工子女可以随意调入兰西一中任何一个班。令德海不满的是这些教工子女大多常违反课堂和自习纪律,影响他人学习。

  其次失望的是一些凭成绩进入尖子班的学生也时常违反纪律,这使德海最终确证自己以前的推断:学习成绩的高低与该生的思想道德是没什么关系的。比如古代,同样是武术高手,有的做侠客,有的当强盗。

  兰西一中校园经常有学校附近的贫苦老人和妇女来捡废品。他们不仅游走于校园垃圾箱之间,而且每每下课铃声刚响过就匆匆走进教室,在垃圾桶中翻寻一番,又匆匆奔向下间教室。有时晚自习,老师没来或刚好出去了,他们突然不声不响地走进教室,把一些在小声聊天的学生吓一跳,发现不是老师,继而怪怪地互相嬉笑起来。而走进来的老人或妇女旁若无人在垃圾桶中搜寻一番,又奔向下间没有老师的教室。

  这天上午第三节课下了之后,一位中年妇女奔进教室把垃圾桶中的废品捡去了。过了大概五分钟,上了年纪的语文老师拿着教科书慢慢走上讲台,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拎着废品袋的老婆婆。学生们一时都呆看着这情形,而语文老师还未曾察觉。突然,一些学生哄然大笑,似乎觉得很滑稽。

  老婆婆已经承受了多少次学生们这样刺刀般的笑声和目光呢?德海想。

  老婆婆绕过发了福的语文老师,走近垃圾桶仔细看了看,转身慢慢走过讲台,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或者说根本未想过要掩盖的失望。老人在学生们的余笑声中走出教室。上课铃响了起来。

  正上着课时,德海不经意望了望窗外,见楼下停放学生自行车的场地有两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孩在一旁捡垃圾,其中一个大概是姐姐的正在熟练地整理捡到的纯净水瓶子及可乐瓶罐等,有时见可乐瓶中剩有一点可乐,利索地旋开瓶盖,竖起送进嘴里,旁若无人地一饮而尽。她旁边的小男孩大概是她的弟弟,只见他把别人吃剩扔到地上的冰糖葫芦捡起来,用脏衣袖擦了擦,便送进嘴里咬起来……

  德海不禁打了个寒颤!

  过了几秒钟,他想起幼年时和小伙伴们到处玩耍,有时看见仍在地上的红薯、甘蔗等也会捡起,擦两下便享用。可那是因为年幼无知,什么都敢吃,哪怕是粪便、老鼠药。再大点时,有的伙伴也会捡废品去卖,得了钱就买几块糖果解解嘴馋。

  而眼下这两个小孩,德海很希望他们是不懂事或嘴馋的孩子,而不是被贫寒生活压迫着的孩子。可看着他们有些忧郁的眼睛,德海感觉两个小孩被贫寒生活压迫着的可能性更大。他看了看教室的同学们,又看看那两个小孩,难受地想:他们也是祖国的花朵啊!&;#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六

  在兰西一中周围除了许多小商店、小餐馆、小书店之外,还有人时常来摆地摊卖盗版书和小饰物等,还有每天出现在校门附近的炒粉、煮粉摊和水果摊——大多是妇女推着板车或三轮车而设的。

  炒粉摊的妇女是早晨和傍晚出现,有些学生早晨、傍晚想吃粉或不想吃饭就会去买粉吃。这些妇女对付学生的惯技是用劣质的油和米粉,与学生说话时倒和气得很。

  德海因不爱吃粉而极少去粉摊,对粉摊印象最深的是好几次早晨七点半时看见粉摊的妇女们推着粉摊慌乱钻进临近一个小巷中。听人说是城管来了。

  水果摊一般在晚上出现,因为晚上没有城管。这些卖水果的妇女大多是地道的兰西城女人:欺善怕恶,欺生怕熟。

  在兰西城人欺负外地人的事件中,有两条历史性记录。一条是一位外地货车司机撞死兰西城区一个人的一只鸡被被迫赔付一头成年牛的价钱。那户人家陈述的赔偿理由是:撞死的鸡是母鸡,会有无数后代,赔一头牛还是对外地人的客气与体谅。外地司机不愿赔,那户人家立即叫人把货车前轮的气放了,说再不赔,就要用鎯头铁棍把货车砸了。

  另一条记录是,一个外地男人在水果摊买桔子时,挑了一会,不满意就想走开。不料那妇女喊住那男人,说怎么不买她的桔子了,桔子像女人一样摸了不买可不行。那男人执意不买。这时那妇女的男人带着几个人冒出来了,见那外地人仍然坚持不买,照外地人脸上就是一拳,同时那卖水果的妇女用兰西话向围观的人说那个外地人不规矩,说买桔子,其实为摸她的手。最后结果是那外地人被那几个男人打了一顿,并把那妇女水果摊的一百多斤桔子掏钱全部买下。然而那外地人钱是付了,可被打伤了,根本扛不起那一百来多斤桔子。于是,他愤愤地一个桔子也没要,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为对手是学生,卖水果的妇女经常不是抬价就是少秤。若碰上还价的学生,便少他的斤两,别说很多学生不懂旧式手秤,也别说在近视流行的年代有几个学生看得清昏黄路灯下的称,而看得清的学生又有几个会去看秤?大多一副挺大方阔气的样子。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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