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冉纭站在门口,英挺的体魄充实了整个门,只有几缕顽皮的光线射入房间。一下子,危险两个字窜进了脑海。
背着光的脸看不清是何神色,我愣愣地看着那逐渐放大的黑影。
“发什么傻呢?”说着,西门冉纭从我手中拿过包袱,搁在桌上快速打开。
“没什么。”我条件反射地回答,顺道勾回溜去旅游的魂魄。
西门冉纭逐一拿出包袱中的东西,透过他的身体,我窥得一二,什么花白的胡子,陈旧的衣服,还有各种瓶瓶罐罐。“你会易容?”那些独特的道具我在玉环那里也看见过。
“行走江湖,什么都得涉及。”西门冉纭简略地回答了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会儿打开黄瓶子,一会儿又是白瓶子,然后在脸上涂涂抹抹,忙得不亦乐乎。接着带起了他的花白胡子。
没听见任何声音,忙活到一半的西门冉纭突然转身,“怎么,你还等着看我换衣服不成?”
突如其来的“壮观”景象没把我笑趴下,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下垂的眼角,松弛的肌肤,每一处无不映衬着生活的艰辛。可最令人嗤笑的却是那头乌黑亮丽,犹如丝段般的长发。
半成品的威吓力是惊人的,足以赶上地动山摇。“‘爹爹’不该有此发色和洪亮的嗓音。”
“不孝女,还不去换衣裳?”易容后的表情狰狞地发指。
“你要女儿去哪里换?外面吗?光天化日的,不怕有宵小之徒来轻薄你的女儿?”屋子只有一间,所以很简单,唯一的雄性生物得乖乖易主。
西门冉纭莞尔道,“屋里就可以了,难道你认为你的‘爹’会来偷看女儿换衣裳?”
“是呀,我亲爱的爹爹,我还真怕你一时把持不住,跨越了伦理的底线了呢!”说白了,要换手中的衣服还真不用全脱光了,可就算这样我也不愿让他有机会瞧见任何春光。
西门冉纭又上下仔细地看了我一遍,火热的目光活像我什么都没穿,光裸地站在他面前。最后扔下三字评语,“太瘦了。”西门冉纭无趣地努努嘴,转身继续他的半成品工程。
什么太瘦了?我的身材可是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的标准魔鬼身材明!没眼光的家伙!知道他是故意的,我还是不争气的气红了脸,想必天下间没有女人被批评身材坏还能笑开花的吧?
“快点,拖拖拉拉的,万一朱标跑来了怎么办?”西门冉纭不耐烦的声音再度传来。
愤恨地瞪着宽阔的背影,我抱着包袱闪到一旁。
不单单是气那该死的男人,还气我自己。我的优雅我的冷静全死哪里去了?我对付别人可是一面倒的大获全盛,惟独西门冉纭是忧喜参半,我们都没办法压倒性地战胜对方,只能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下。说势均力敌不为过,可是我不甘心,总有一天我会打破他的笑脸,笑面虎的脸如果抽筋的话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见淅沥桫椤的声音,我奇怪的抬头,却见一老者正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笑意浓烈的黑眸显示着他此刻的愉悦。
脑中飘来飘去不断回放着三个字——上当了!
迅速打点完一切,我跑到西门冉纭面前,岂料那大手却向我后方一伸,视线移向他收回的手,咤见手中多了一物——一只玉镶的金步摇。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与我今日佩带的发饰一模一样。紧接而来的是更多他的上下其手,望着桌上递增的饰品,这男人竟拆了我的发型!
“别乱动,哪有穷人带昂贵的首饰的道理?”
一句话堵住了我所有的行动。
西门冉纭拆下我所有的首饰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绕到我身后,竟梳理起我的长发!
“你、你……”我真的被吓到了。
“别动,小心我弄疼了你。”西门冉纭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得自然。
绾青丝?这种在古代只有最恩爱的夫妻间才会做的事情?为什么西门冉纭却干得这么得怡然自得,他根本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男人!
修长的指尖穿梭于发丝之间,西门冉纭迟迟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你……”
“嘘——别说话。”西门冉纭从身后抱紧了我,脑袋也搁在了我的肩膀上。“你真香。”
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将情话讲得如此好听。至少在我遇到的男人中,从来没有一个能达到如此地步。可是,寒意渐渐涌上心头。西门冉纭又想怎么样?我明白他的每个动作下都含有别的意思。这次是采取柔情攻势,等着我沦陷?
不,心我会管好的。
“如果你觉得这味道好闻的话,下次洗澡时记得通知玉环为你在水中加入玫瑰花瓣和蜂蜜。”
“哎——”西门冉纭长叹,“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不解风情的女人。”
“你还是快点放开我,哪有爹爹这么抱着女儿的?”这画面一定很震撼,花甲之年的老人拥着如画似玉的女儿。
“马上好。”
西门冉纭放开了我,继而专心地梳理起我的头发。一会儿的工夫,简单而不失大方的发型出炉。
“你怎么会这个的?”
“多学一点傍身也好。”
“走投无路的时候去为女人梳头?”据说这生意还不错,而凭着他的卖像,或许能捞到更多的钱。
“你可是第一个享受到此殊荣的女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西门冉纭抱怨道。
西门冉纭也可谓是个怪才,旁门左道他什么都略知一二,我真想不出,天下间的男人还有哪个会去学这手艺的。
黑眸微缩,西门冉纭轻声道,“有人来了。”
果然背后不能说人。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
朱标带着两个随从出现在了我的破屋子前,入眼的残旧并没有让他心生不悦,反而很随和踏入。朱标命令了随行的侍卫留在了门口,自己便独自向我们走来。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见状,我连忙福身迎驾。
“无须多礼。”朱标在半空中便拦下了我,扶着我起身。
西门冉纭也行礼不落后,“老朽参见太子殿下。”
老朽?吒听西门冉纭的自称,真的是很爆笑。且他的言行有板有眼的,十分逼真,就连背弯曲的程度都好象是精心计算过的。
朱标并没有去搀扶我“爹”,这就是所谓的差别待遇。
故做殷勤地用袖子抹了抹粗糙的椅子,“太子请坐。”暗地里抽踹了西门冉纭一脚,他碍着我的路了。
不过西门冉纭用不适合他年纪的速度顺利闪了过去。还挑衅地冲我一裂嘴。他以为他现在还是风度翩翩的帅哥吗?七老八十的男人出现这表情只会像猥琐的欧吉桑。
朱标环视着屋子中,一直没有发现台面下的事情在暗中进行着。
“爹爹,家里的水似乎没了……”
快点去到水!
干嘛要我去?你自己不会去吗?
西门冉纭无言的抗议着。
我要陪太子!
我用眼神顶回去。
“不忙。”朱标表示无所谓。
“那怎么行呢?”
“其实,晚儿,我今天来是有一事想询问你的意见。”朱标随和地说着,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谁都不会把他和太子联系在一起。“你们都坐下吧。”
我在心里盘算着千百种可能,就是想不出他有什么事情是要“询问”我的意见的。
“晚儿,你有没有想改善目前的生活状况?”
废话!“晚儿会尽自己的所能。”等等,这是啥问题?哈呀,这朱标不会是想什么收了我当妾才这么问的吧?想来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没料到他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晚儿,你现在还一直和颐襄馆有来往吧?”
“是的,或许太子殿下会瞧不起晚儿,但晚儿的确是凭借着自己的一双手养活家人,因此晚儿无愧于天。”任何用自己劳动力来赚去生活资费都是可敬的。
“晚儿不得无礼。”西门爹爹出声制止我过于激动的言辞。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朱标也赶紧澄清。
“那太子是何用意?恕晚儿驽钝,不解。”朱标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那架势怎么都和太子够不着边际。急着辩解的样子反倒像在情人面前急欲澄清自己的毛头小伙子。
“本宫思前想后,还是认为放任你出入烟花场所有所不妥。”
“太子殿下,您该明白我需要一份工作维持家计,尤其是爹爹还身患恶疾。”被家人拖累的可怜女孩,为了医治爹爹的疾病,被迫游走于青楼之间。
“是吗?敢问老丈人得的是何疾病?”
朱标的视线阻止了西门冉纭对我的仇视。
“陈年顽疾。多谢太子的关心。”西门冉纭垂下眼谦卑道。
看得我是过瘾啊,西门这家伙此生还没这么低声下气过吧?
“既然如此也需要好好调理,可依晚儿你每月所赚的钱应该不怎么宽裕吧?”朱标极力说得很婉转,不想“刺激”我这有骨气的女子。
“慢慢凑,钱总是会有的。”我保持着我的骨气,因为通常此类人是很容易获得欣赏的。“太子的好意晚儿心领了。”
“本宫还没有说想法呢。”朱标有点急了。
“晚儿心领了。”我依旧“自命清高”得要死,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可是暗熟啊。
“晚儿,先听完太子殿下的话,休得无礼。”西门冉纭及时发挥人家爹爹的本色。“太子殿下莫怪,小女自幼丧母,老朽又是粗人一个。”
“本宫明白。”朱标深明大意地表示理解。“本宫的意思其实是想收晚儿你作义女。”
义女?不是小妾吗?估算错误,汗颜啊,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无缘无故他干吗要这么做?是因为他的老情人琉夕的关系?
“意下如何?”
“这……”我迟疑着该不该答应,这宫中的黑暗丑陋不是没耳闻,我一答应,定会牵扯出很多是非。
“本宫只是……”
“太子是想弥补心中的遗憾?”我直接道。
朱标难掩哀愁,那一脸的伤神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