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近了才看清,其中一个是附中的副校长,也就是当初池姝萱托的给纪悄开后门的主要路子,而另一个纪悄一见也忍不住暗暗吃惊,对方身量挺高,五十多岁的模样,那张脸,不是阎澄的二伯又是谁呢。
对方来这里干什么?叫住自己又干什么?
纪悄有点眉目,心里也有计较,脸上倒是不动声色。
而阎二伯的目光也直直地落在纪悄的身上,上次来只当对方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同学而已,没想到这位年纪小小却是有本事勾到他那一向被阎家引以为豪的大侄子,让阎澄直接把人带到家里来当着父母的面吃了年夜饭,不可谓不厉害。
他来学校当然不是特意来找纪悄的,而是奉了老太爷的命来看看阎澄的学习环境,做戏必定要做全套,他早上才去过阎宅,见了阎外婆,虽然得到了对方不冷不热的对待,也没见到阎澄,不过想必自己前来的意思,那俩老也该知道了。
现在无意中看到纪悄,阎二伯一时兴起,便让副校长把人叫住了,就算他觉得纪悄再有点小手段,也不认为一个少年郎能了不起到哪里去,或者阎澄会真为了他和家里闹僵,他是来敲打谈家二老的,走前要是能有点别的收货倒也不错。
于是,一个眼神过去,副校长便识相的回避了,只剩纪悄和这位二伯面对面站着。
眼下正值午后,太阳高高的照射下来,二伯自己站在树荫下,纪悄却是直直着暴露在太阳里,本想着小店就在门口,纪悄也没戴帽子,此刻不过没多时,他后背的衬衫已经隐隐现出了透明。
二伯又上下把纪悄打量了一遍,然后露出了一个自认非常和蔼的笑容。
“纪悄同学是吧,你好。”
纪悄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没得到回应,二伯也不在意,继续道,“你和我们小澄认识多久了呢?”
纪悄还是不说话。
“你们的事,我之前也听说了,小孩子犯点错很正常,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玩得还要疯。”
他自认已经足够放低了姿态了,甚至选了合适的切入口想和对面的人拉近关系,谁知纪悄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二伯有点没那么多的耐心了,他怎么说也是个老总,没可能还搞不定一个孩子啊,“你们不懂事其实没关系,最主要还是要靠大人来教,难道从头到尾都没人劝过你们吗?”
纪悄鼻尖已经沁出了汗,面庞也绯红起来,眼神却还是冰凉的,他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直截了当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二伯眉头一挑,觉得这孩子还真不傻,于是道,“我就想知道,你之前是不是常去阎家过夜,小澄的外公外婆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纪悄眨眨眼,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了,找自己问话是假,他是来捉人把柄的,而究竟捉的是谈家二老,还是二老背后的阎家女主人,纪悄就没有太多兴趣探究了。
纪悄想了想,竟然点点头,说,“他们当然知道。”
果然,二伯的眼睛亮了亮,不过不等他开口,纪悄就抢白道,“不止他们知道,阎老太爷也该知道。”
二伯一呆,忙道,“别胡说八道,谁跟你说的。”
纪悄抹了把头上的汗,脸已经烫得不行了,可他语气还是十分镇定,“你爱信不信。”说完,不再看那男人,直接就走了。
阎二伯盯着纪悄纤瘦的背影,眼中转了转,猛地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老太爷是在跟他们装傻呢,想来也对,他那么宝贝这孙子,阎澄在U市的一举一动,和谁交好他能不知道么,现在松口让自己来当枪使,面上逮谈家俩老的不痛快,实则让自己做坏人呢。
这不止让自己白跑一趟,得罪了谈家还有谈莺不说,估计阎鸿佐知道了也要不开心,而且他虽然帮着老太爷膈应到了谈家二老,但老太爷不会计他们这个人情。
感情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阎二伯咬紧了牙,满肚子的郁闷无处发泄。
106
纪悄和阎二伯说完了话才走出去没多少路;就觉得有点头昏眼花了,想了想;他还是返身回了寝室。寝室里的一堆人见到纪悄进来的模样都吓了一跳,只见纪悄双颊血红,额发津湿;点点斑驳一路从面上蔓延到脖颈里去。
孙小军看着他爬上床躺倒了下来;忙问道,“纪悄;你没事吧?”
片刻;纪悄才说;“没事……”
只不过房间内的人都不怎么信,接下来没多久,不少就纷纷找了借口退出去了。
其实纪悄晒得的确不重;还没他以前下楼去做操晒得厉害,可是这次反应却不小,纪悄脸上的红斑不止没随着时间褪去,反而渐渐游走到了四肢前胸,到了晚上更是隐隐发起了烧。
隔天其他人都起床了,只有纪悄一个人还在被子里没动静,孙小军长了个心眼去喊他,叫了几声却没回应,触手一摸才觉烫得吓人。
他立刻要通知老师送纪悄去医务室,纪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让孙小军帮忙从他的柜子里拿过敏药和退烧药。
孙小军很担心,“这东西能一起吃嘛?”
可是无论孙小军怎么好言相劝,纪悄都一力坚持,他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纪悄差不多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过敏这么容易就发作,还是因为自身免疫力的下降,而连带着引起发烧,感冒也紧跟着气势汹汹的前来。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大病,但足够把纪悄折腾得要了大半条命。
在离高考不过只有三两天的时候,纪悄还难受得起不来床,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眼睛被高烧烧得灼灼发亮,脑子里则一片混沌。
忽然,他抬手轻轻摸了摸着胸前垂坠着的血红色玛瑙牌,虽然已经被他的体温浸没的高了几度,但触手依旧微凉滑腻,纪悄将他贴在心口处,慢慢地似是缓解了那种一阵阵往上冒的灼烧沉闷感。
他脱力地闭上眼,嘴唇动了动,似在喃喃些什么,不过没一会儿就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就在宿舍的楼前,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树荫里,手中拿着手机,不时的看看屏幕,又看看三楼的窗户,犹豫着要不要发个短信或打个电话,因为他已经好多天都没有看见对方了,担心他是不是病了,又或者有没有好好休息。
只是再三挣扎过后,还是咬咬牙将手机放了回去,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
不过也正因为纪悄感冒发烧过敏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寝室这两天一下子就成了楼里最冷寂的地方,他们都怕被传染而影响了考试,也只有孙小军,每顿三餐的给纪悄带饭,喂他吃药,偶尔两人还一起讨论讨论题目,得纪悄给他做个指点,这才撑过了这段日子。
高考的前一天,纪悄终于可以下床了,他抖着手脚给自己好好的清理了一把,然后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又看了看一直没有动静的电话,按了关机。
这一晚所有人都早早的上了床,可是大家都知道,还没有一个人睡着。
纪悄透过窗户看到外头高高挂在天空上的月亮,四周无云,明黄的一团显得分外清晰,他看着看着觉得眼睛有点模糊起来,仿佛回到了某两年,他也是这样透过窗户盯着外面的月亮,想着有这样一个人那一刻是不是和他注视着同一个地方……
迷迷糊糊的,纪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的情节很没有逻辑,一共有三个人在打篮球,谁能把球投进篮筐就能去想去的大学,自己的体力一向不好,但是在梦里,他却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然而尽管纪悄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了,他还是一个球也没有投进。
那难道意味着纪悄什么学校都法选?!
一瞬间,巨大的绝望笼罩了他,就在纪悄摇摇欲坠不敢置信时,忽然手被一人拉住了,那人的手心温暖而有力,他轻轻地对纪悄道: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纪悄猛然一睁眼,天已大亮,因为一场梦,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
……
附中学生被分在了东南西三个考场,虽然都不算远,但纪悄大病初愈,一周都没有下过床,此刻一小番奔波已经让他白了脸色。他所熟悉的人没一个和他一起的,倒是遇见了何平,远远地看了纪悄一眼,然后当不认识的转开了。
第一场考语文,纪悄答得还算顺利,不过他的位置正坐在窗边,虽然拉上了窗帘,但那点点热量透过薄薄的细纱映到脸上,还是让纪悄有点坐立难安。
中午他什么也不想吃,只喝了两口水就趴在休息室的桌面上不动了,即便已经努力养精蓄锐了,但到了下午,纪悄的状态却比上午更差,没一会儿连监考数学的老师都注意到这个明显面色不佳的男生,嘴唇发白,一行行的汗水不停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只是在询问过后得到的却是十分坚决的否定答案。老师也算看多了这样因为紧张或心理原因出现各种过激反应的学生,只要纪悄没倒下,他们只能做观察处理。
终于,考试结束,纪悄丢下了手里的笔,他整个手心都汗湿了,虚软地险些连字都写不动,但好在他已经过了一半的难关,只要走过了开头,纪悄就有决心,自己一定能撑下去。
就这么连自己都没法彻底回忆起来这两天究竟是怎么苦熬过去的,在第二天喻示着最后一门英语时间已到的铃声响起时,纪悄无力地趴倒在课桌上,久久都没有挪动一下。
他不似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噩梦已经过去,只激动地还在对答案的考生,纪悄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
他尽了所有的努力,去接近他想要的未来。
剩下的,已经不在他的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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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澄那边自然也考完了,不同于纪悄的心力交瘁,他显得非常镇定,无论是开考前大家都在碎碎念的紧张,还是考完之后激动异常的欢呼,阎澄都没有参与,只有伍子旭问他发挥得如何的时候,阎澄点了点头。
他这边才一出考场,那头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