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古往今来,积善者得福,积不善者余殃,天固不爽毫厘。自作必定自受,天道无私,不报于此时,必报于其后。不报于其身,必报于其子孙后辈。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从未有善人不获福,恶人享豪华一说。只是这报应时机,迟速不同,非人能妄加揣测默查可得。
且说丫鬟梅子,正是二八好年华,又生得几分颜色,虽出身贫寒,却有此机缘入得大户宣家。固然被宣正贤诱了身子,毁了清白,放在旁人身上,性情烈些的一头撞墙,惨惨而死,温婉些的黯然落泪,日渐消瘦,女儿家家总是要爱惜些名节。
可这事落在梅子身上,她非但不觉苦痛,反觉光荣。能攀上宣家家主的床榻,许会有飞黄腾达一日,若她一直做此美梦,倒也罢了。偏生梅子手脚不甚干净,总做些小偷小摸之举。前次盗得辛词小物,这一回又去偷进贡金簪。她这胆子恁的大,身子骨却又是恁的软。
偷也好,盗也罢,入得地狱,都是要断手断脚之祸事。倒不是小瞧这些个鸡鸣狗盗之辈。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做些甚么活计均可顾家过活,可偏去做这等买卖。有人偷字窃画,有人盗书取章,说甚么读书人之事非偷乃窃。不过是为遮一时之丑,图蝇头小利却失掉品德耳。
生而千种万种活法,梅子却偏偏选择做贼,偷情,偷物,偷财,其生平光景,俱是行此勾当。怨不得辛词对她冷目横眉,也怪不得现遭如此果报。
梅子素来在宣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有一班势利小人,称她年轻貌美,捧她臭脚,呵她腋下,止不住溜须拍马,俱是因她同宣正贤有私情。谁知她竟信以为真,由着性子时时做些不端下流之事,竟不自知然。
那三夫人单莲从不是善主儿,平日里早便看梅子不顺,只是碍于宣正贤之面,不好将她赶出府罢了。勿论单莲对宣正贤有几分情意,单说这女郎之间,争风吃醋,暗地里较劲儿,明面上笑脸相迎之事岂非少哉。卧薪尝胆,单莲逮到时机,骤出毒辣招数,将梅子运到南城根儿窑子地。
窑子地顾名思义,做那些皮肉生意,只是与城心的璧月楼不同,专招呼些走卒乞丐。即便做妓,单莲也要让梅子活得生不如死,若是将其卖去教坊书场,穿着绫罗绸缎,食着珍馐美味,之于梅子,恐不是惩戒,而是厚爱。
那位孙娘子,便是窑子地头有名的妈妈,手上有几个粗鄙姑娘,成日里光*着身子住在破窑里迎客。那几个男儿,只那肤黑的是她所生,剩下不过是唤她为妈妈,帮她看顾场面耳。
前些日子隔街开了家新馆,招致几个漂亮姐儿,弄得孙娘子门可罗雀。她心气窄小,不如意便无事寻非,闹气吵嘴。自家儿子嫌弃,便连拉带拽送她到上山尼姑庵中烧香拜拜,也就是那日,巧遇前来吃斋念佛的宣家三夫人单莲。
这二人都是淫泼妇人,闲谈下来竟觉投缘。单莲无意说出府上有一骚狐狸精梅子,惹得老爷魂不守舍一事,那孙娘子为讨好单莲,只说若是梅子落入她手,定然叫她生不如死云云。
萍水相逢,本是客套话,谁知竟果真应了景儿。单莲分文不取,将梅子卖身契送与孙娘子,孙娘子心中甚是如意,为报单莲之情,便悄悄吩咐屋内几条汉子‘小心伺候梅子’。那几条如狼似虎的大汉得了话,如鱼得水,势要将梅子弄去半条性命。
这事倒也真稀奇,梅子口中衔着巨物,初始粉面通红,只觉那物伸到喉咙,似要捅破过去。含*了须臾,却觉身子奇痒难禁,四体乱跌,难以忍受。黑面男美畅不可言状,向矮个说:“不愧是大家里出来的丫头,这般孟浪,咱们哥几个有福了。”
矮个万恶促狭,仗着一条蛮横尘柄,不停敲打梅子后*庭,梅子低低呜咽,星眸微闭,一时倒也令人分不清是喜是悲。
屋内闹得正欢,只听哐当一声,孙娘子冷面闯入,跟在她身后进来一人。众人看清来人面色,竟都吓得跪倒在地,顾不得提裤穿衣,口中唤着:“小的见过县太爷。”
清晨出现在窑子地之人并非恩客,而是樊城县令丘齐丘大人。若问他为何会横空现于此地,个中还有一番曲折,且待细细道来。
前日他去宣府折腾得鸡犬不宁,鼓弄得宣正贤青紫脸色,吓唬得单莲惴惴不安,心中只觉快慰美意。
待到次日醒来,便知宣府抓到内贼,丘齐吩咐将那人押入牢房,择日再审。
食过哺食,丘齐百无聊赖,这便打发轿夫行去茶楼。
茶庄掌柜见县太爷亲临,满面堆欢,将他迎去静轩。列下四五件时令水果,又煮上一壶香茶。丘齐不愿被人打搅,大手一挥遣退掌柜。半壶碧螺春下肚,丘齐忽感一阵尿意,起身欲去小解,却闻屋外窃窃细语之声。因提到自家姓名,丘齐屏住呼吸,竖耳听着。
“今儿早宣家老爷便出了城,听说是去京里头给娘娘祝寿呢。”一个男子道。
“宣家老爷忒大歹心,却管不得自家那笔糊涂账。”另一个男子道。
“你是说宣家二老爷落水身亡那事?”男子哼了声回道:“那算甚么糊涂账,宣家老爷巴不得弄死亲弟弟。”
“莫不是说些陈年旧梗罢,坊间传得那些个弟弟奸了小妾之类,哪户人家未曾没有过,且事情过了些许年,这宣家老爷就是再恨再恼,也消了罢。”
“其中关系,你怎底知晓。”男子驳道:“小妾不过了了,是那宣二老爷意欲分家产,这事儿进到悍妇三娘子耳中,那还了得,自是趁着夜黑风高……嘿嘿……”
“这可不是玩笑语,你有甚证据?不过是道听途说。”
“你瞧这个……”
外面一时安静下来,丘齐先闻得一声惊呼,随即便是啧啧声,他心一惊,推开门便要一探究竟。谁知启门一望,外面竟无人影踪。他左右张望,万分狐疑,忽见地上落下一只玫红三寸绣鞋,丘齐拾起一瞧,但见鞋内夹着一张小条,上写着:“一目了然,步步生莲,何苦望梅。”
丘齐手攥绣鞋,只觉自后背泛起一阵寒气,这鞋底上用白丝线绣着小小一朵莲花,叶脉上凝着几滴暗红,似是血迹……丘齐猛然弯腰褪下足穿之鞋,倒翻一见,也有一朵白莲绣在上头,这正是宣家三夫人单莲的手艺。
‘一目了然,步步生莲,何苦望梅。’这中暗表的不就是心尖人单莲吗?丘齐早有怀疑,二老爷宣正靖之死与单莲脱不了干系,只是几次番询问,均被单莲搪塞回去。且那夜他们二人聚在一起,似是无甚机会去害二老爷,但若是单莲背后谋划,亦有可能。
丘齐将绣鞋连同那张字条藏入袖中,这便急急去唤掌柜,打探适才静轩外的那两位男子。
掌柜想了半响,只道是生面孔,恐是过路的,不知姓名。丘齐怨自己太过迟钝,应先将那二人收监,带回衙门问个仔细。现没了人影,幸而得到些不确实的消息。丘齐火速返回衙门,命衙役去宣府门口打听,看这一日是否发生何奇怪之事。
待到晚些时候,衙役来报,说今晨从宣家走出一顶小轿,内人正是颇得宣正贤宠爱的丫头梅子,听说她犯了忌讳,惹老爷夫人不悦,被贱卖出府。那衙役心细,沿路打探出这位叫梅子的丫鬟被卖去南城根窑子地孙家。
丘齐一听丫鬟名叫梅子,更是惊讶,莫非这个梅子就是纸条上说得‘何苦望梅’的‘梅’?丘齐暗自揣度半响,越思越觉兴奋,似是得了真相般哈哈大笑几声。
衙役们候在身旁,俱不知自家老爷犯了甚么癔症。
许久,丘齐收敛笑容,命衙役明日一早便随自己前去孙家。衙役面面相觑,各自猜测老爷所欲何为,丘齐见众人满面疑惑,心下得意。若能凭己之力查到宣正靖真正死因,便能在单莲面前扬眉吐气,自此她便矮了自己三分。到那时,不怕单莲不服软,不口唤亲亲哥哥好生伺候自己。
至于那两个陌生男子如何得的红鞋,又为何如此凑巧于他门口闲谈,丘齐已全然顾不得许多。他本是一介落魄书生,于宦海之中,别说是翻云覆雨,便是打个狗刨,也要小心淹了头顶。只是居于一地久了,忘记提防人心难测,满心想着如何同单莲争斗。
转日清早,丘齐便去孙家将梅子接到自己盘下的那处小院,并命孙家一干人等严守嘴皮,切莫搬弄是非。至于他问了梅子何话,梅子又如何作答,暂下不表。
丘齐踌躇满志,自以为这次能拿出单莲七寸命脉,亲写手书,命小厮将其暗递给单莲,约她在中元节尼姑庵内一见。单莲收到信笺,沉想一阵,答应下来。
未过几日,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宣家老爷宣正贤身在京城,至于三位少爷,宣然忙着打点生意,恐要入夜才归,哑子宣夜中了暑气,躲在屋中歇息,大少爷宣安神出鬼没,府内下人只当他又去烂赌贪杯,也不管他。
白日里府内平平淡淡,无甚事发生,待到阴阳交合之时,忽闻一声尖叫:“出事了,快来救人啊,苏小姐投水了。”
这正是晨钟惊醒溺水鬼,暮鼓唤回上吊娘。
作者有话要说:咱可是完成了圣诞加更的承诺
亲们也不要大意留言给小木嘛 没人留言空荡荡神马的,很伤人的……
这很打击咱更新的积极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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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鬼节,是个大节……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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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少爷写完后,咱的新文名暂定《桃色》
这是文案:
富庶的河湾,神秘的百年老宅
东家红玉簪为给独生女治病,决计采纳神婆徐六指的建议,
替十八岁的红熙寻个男人冲喜。
二十三岁的楚贺被亲娘送上花轿,入赘进了红家。
在前往老宅途中,管家冷阳设计让楚贺坠崖……
亲们看看有没有萌点?挠头……偶一向是文案无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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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三十章:燕双双 。。。
有道是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