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治不问大夫,却来问磬儿?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想把我牵扯进去么?
“磬儿,你若当真知道什么,且说吧,”谦益的声音夹带着一丝无奈,语调缓却沉,“无论为何,本王听过即罢,一概不予追求,只要能医治了依情……”
磬儿扬声道,“王爷,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昨夜王妃早早便打发奴婢休息了,奴婢一觉睡到天亮,门外的守卫大哥可以作证,王妃房里没有人进出过。”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止不住的一阵抽痛,谦益是真怀疑我了吧,连磬儿都察觉到了,因而在话中维护我。我迅速伸出手去推门,忽而又有一瞬的停滞,进还是不进呢?进去了便要面对那一双怀疑的眼眸,叫我情何以堪?
“啪”,门还是被我推开了。我怔怔地望着里面的人,里面那个我爱恋着的男子也愣愣的看我,空气仿佛都要凝住,天地间只有我与他,两人都表现的那么平静,也无风雨也无晴,可是我眼中却有船也载不动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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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六章 郁得心结
终于还是他先动了,下人们叩见我,跪在地上的磬儿低低唤了我一声。谦益快步向我走来带着暖人的笑,接过容青容香的工作,搀扶我到里面坐。
“怎么自己过来了?有什么事交代下人们一声就行了……”谦益的言语依旧是温和疼宠的,我却听得难受不已,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贴身婢女不见了,我能不急着出来找么?她可是我从江东王府带过来的丫头,不比景王府的丫头聪慧,懂得守本份,若是什么事她做得不体面,莫须有犯了错,可不说我这个王妃不懂得管教?”
我的声音因虚弱而格外的温软,可话里却字字带刺,直指谦益。他若懂得管教,又怎能纵容出那样不知好歹的依情?而依情若守本份,又岂会有这样的下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也不自诩是好人。我一直谨守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绝不饶人。
况且,看在谦益的情面上,我已经饶过这个一心想取我性命的女子一命了,还要我怎样?我不是佛,不会割肉喂鹰般慈悲,也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有七情六欲,会撒娇耍泼,会气愤难过。
何况一切还只是为了那么一个不入我眼的小丫头,我知道谦益是真只象兄长一样宠她,我原也是肯待她如妹的,奈何她会歹毒到用蛊王来害我。那是不给我半点生机的绝杀,若非我的机缘,我焉有命在?!
我胸中激动澎湃,面上却不得不装作波澜不惊。谦益明白我话中的意思,神情有些暗淡,轻声道,“依情那丫头昨夜得了怪病,所以我找些她接触过的人过来问问,看是否听到或看到她昨夜有何异象,查清楚了也好替那丫头医治。”
谦益说着,示意我下面跪的是一地的下人,而不仅仅是磬儿一人。有丫鬟过来上茶,我淡淡的坐定,扫视了一眼陪衬着跪在地上的下人,淡道,“那么王爷可问出了什么?”谦益听我竟然唤他王爷,神色稍变了变叹道,“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可你还漏了一个最该问的人没问,不是吗?”谦益提眉凝看我。
我对着他耳边轻轻说道,“王爷怎么忘了问我呢?”我冷笑一声,呷一口茶后凑上去接道,“你若怀疑依情的病不是天意而是人为的话,我不是最有嫌疑么?虽然全府上下大多数的下人都恨依情,可这些个丫鬟小厮能有多大能耐?而我就不同了,依情曾对我不敬,我权大势大又精通医术,似乎能做些什么吧。”谦益的眼一望难尽,让我觉得心被拉开了一道口子,伤心的情绪将其填得满满。
“可是我近来身子很弱,久不出屋,屋外又守着很多侍卫,我要想自己趁夜做点什么似乎不可能。那么只能是我指使了我的心腹丫鬟找人做下的。对吧,王爷?妾身分析的可在理?”我淡淡的看着谦益,心中的哀痛在点点扩大,但脸上的笑却越来越艳丽。
“丫头,”谦益看着我艳丽却苦涩的笑有些动容,“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也许是没有吧,但你已经在做了。”我觉得如刺在喉,每说一个字,喉咙就痛一分。谦益是不信任我的,这个事实让我难过。尽管依情的事确实与我有关,但我不会为这件事而感到罪恶。
我看着谦益,抚上他的眉心,轻揉着他纠结的眉,“其实你若肯坦诚问我的话,我会跟你说真话的,我何曾骗过你呢?王爷。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若问我,我是不会骗你的,我甚至想过将我最大的秘密也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可你选择了以审问的方式问磬儿,那么,请别怪我瞒你,“依情的事与我毫不相干。”
我倔强的站起,体弱头晕,一瞬间身子有些微晃,谦益过来想扶我。我不着痕迹的退开,支着椅子扶手道,“王爷,妾身累了,若没证据证明磬儿与依情的怪病有关,妾身想带她回去了。”
“那都起来散了吧。”谦益心知再问也没个结果,便让众人都下去了。
那些下人,一个个谢过恩爬起来就利落的往外走。唯独磬儿坐在地上,半天也没个动静。我走过去拉她,她冲我笑笑,“王妃,奴婢自个儿能起来。”我看着她挣扎了两次,站了站却又跌坐下去,还每次都笑着对我说,她可以自己站起来。
看着磬儿笑的模样我眼睛一涩,心知刚才跪着的所有人中只有她一人整整跪去了几乎一日,更觉心痛。谦益看到我的神情,转对我身边的容青容香道,“别愣着,去把她扶起来。”
“不用了,”我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就让她自己站起来,我身边的丫头不像别人那般娇贵。磬儿,你自己站起来。”我倔强的脾气一旦上来了,就不会轻易下去,我冷冷回视谦益,在他眼中看到复杂的神色,我淡道,“我调教出来的丫头,绝不会比景王府的差。”
磬儿含着笑对我道,“王妃,奴婢可以自己站起来。”又失败了一次,第二次她终于站起来了,然后对我笑,笑得自尊而骄傲。
我搭上磬儿的手,走出门前对谦益笑了笑,“王爷怕是信不过妾身的医术了,妾身也不愿去讨这个嫌。您去传个太医吧,就说是妾身身子不适,待太医过府之后便带去给……依情问脉吧。”
除了皇族中人和大臣亲眷,哪个丫鬟能享受到太医诊治的待遇?依情,我待你不薄了。
骄傲的走出问事厅,我对谦益之后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笑着,也只知道笑。可这笑却是用泪合着痛铸成,一个几乎让我的心痛得碎裂的事实爬进了我心里——谦益不爱我。
是的,他百般疼宠着我,他可能也想让他自己爱我吧,他也是想模糊爱与宠之间的距离的。可那距离是鸿沟,如何能模糊掉呢?
谦益还是不爱我啊。所以他不信任我,他无法包容我今日在他面前的放纵,也无法体会我心痛的感觉。他眼中的不耐,终于告诉了我一切。
心为何这么痛,痛得无法呼吸。
可我还笑着,拼命的笑着,这是我最后的倔强。因为我知道,这之后我不会这么艳丽无匹的笑了。
那夜,我又一次失眠了。想了很多的事,披着单薄的雪绡薄裳坐在黑夜中的窗前,风中看着窗下的树影婆娑,只觉宛如凄凉的舞蹈。我把自己与谦益之间的点点滴滴在这夜色中回想了一遍,他宠我,疼我,却是真的没爱过我吧。
我知道他有许多事是避着我的,原以为他不愿我担忧,可现在想来,该是因为不信任我。若爱上了一个人,又怎会不信任她呢?
那夜,我想了太多太多,想得头都要炸开了。不知书房中的谦益又在干什么,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干,都没想,安然入睡了。
磬儿怕我误会谦益,告诉我,带走她的,其实是何嬷嬷,而谦益是午后才去的问事厅,之前并不在。一直让她从早晨就跪着的,是可恶的何嬷嬷和她身边的那些丫鬟小厮,她们起先一直威胁恫吓她,指称是她害了依情,要她交代背后指使的人。是得知谦益要去了,何嬷嬷才让其他的丫鬟小厮也跪下,哭着做戏给他看。
我昏昏沉沉的想,若是没有谦益的纵容与默许,何嬷嬷会那么大胆,敢假借他的名义动我跟前的贴身丫鬟么?而且那么聪明的他,若非故意,那便是过分信任何嬷嬷了,否则怎能看不出何嬷嬷的把戏?
想一点,我的心就往下沉一点,沉下去,直到我受了凉,感冒发烧,糊涂起来。
这一烧便烧了两日,病来如山倒,我迷迷糊糊的昏睡着,急坏了磬儿,也累坏了太医。睡眠,想一只威力巨大的吸铁石,吸走了我的神智,两日之中。我极少清醒过来,即便是醒了也是神情呆滞的。
无边的心痛让我失了往日的神采,也让我不愿病好起来。我躲着谦益,他一来我便装睡,几日来他说过很多话,都是关心的,要我早些好起来。可那些话有什么用呢?
他没再提起依情的事,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我听屋内的小丫鬟们嘀咕什么,“太医说是什么‘饮食不节,恣食厚味,痰浊内生……’然后‘窍闭神匿,神不导气’,哎呀,我没记住那么多,反正就象是中风失语了。依我看哪,八成是她恶事做的太多,遭了报应。”
“就是,何嬷嬷身边那群人起先还穷嚷嚷着说她是遭人下毒,或是让人用什么金针刺穴给害的,不是摆明着想赖给王妃么?谁不知道王妃是天医宫里的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