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儿急忙搀扶我坐下,问道:“王妃,怎么了?这不是子午草么?”
我痴愣了很久很久,久到圆月高挂树梢。我急着想把一些东西串联起来,蓦然灵光一闪。不知我今天是神经过敏还是突然聪明了。竟然真被我找出了一些可能成立的结论。
我问磬儿,“主管进购药材的管事是谁?”
磬儿疑惑,“不就是甑管事么?一直都是他,王妃忘了?”
“那么贴身照顾谦益起居,为他端茶送水的又是谁?”
磬儿道:“还是甑管事指派的小厮啊。这事儿都归他管。”
是的,就是甑管事,就因为与这个甑管事有关,所以有问题,所以我不得不怀疑。磬儿见我像遭受了打击一般,以为是药材有问题,又拿过我手里的子午草闻了闻,“王妃,这不是子午草么?”
我尽量梳理思绪,缓缓道:“这是子午草,不过这些子午草浸过了地血汤。”
“地血?”磬儿不认识这种草药,“做何用的?”
我淡道:“地血,又叫紫丹。性寒,味甘,咸。主治:凉血,活血,解毒透疹。用于清热凉血,血热毒盛、斑疹紫黑,热病癍疹,湿疹,血淋,血痢,疮疡,丹毒,烧伤,热结便秘等。”
“有什么不好么?”磬儿拧眉不解。我苦笑,当然不好。
“磬儿,你觉得谦益在乎我肚内的孩子么?”我岔开一句。
磬儿挠头,“王妃,奴婢不好说。”
“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磬儿道:这几日奴婢觉着王爷对您很好,可是好像不如其他人那般在乎小世子。”
磬儿也觉察出来了?那么,这就不是我的错觉。这三日,谦益待我与以往没有太大变化,可算不错,可谓体贴。但对孩子,他似乎并不热心,就像,就像,他还没有接纳这个孩子,也像,他不肯接纳这个孩子。
难道……我摸着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在泰州怀上的……之后,我去了益州……
我倏 地起身,让磬儿把药材放回去。
我现在只有一个希望,知道真相。我不知道为什么仅凭一个像风一样轻的直觉猜想我会把一些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恰巧想到一处。如果我猜对了,那么今天于我,就是个神奇的黄道吉日,这种诡异的灵感恐怕连福尔摩斯和柯南都没有过。
磬儿上下折腾了一番,对我道:“王妃,奴婢找不到机关,只把字画挂回去挡着行不?”
“不用挂了。”我安静道:“我身为景王府的女主人,还动不得他一个管家私藏的药草?走!我们去找谦益。”
奔出药房,外头空无一人,我蹙了蹙眉,忽想起来,是我自己把丫鬟和小厮们支开了,回身拉着磬儿径直往谦益的书房而去。从药房到书房的路较偏,一般不会有丫鬟小厮来这里,但一定有家将巡视。可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距离不短,竟一个家将也没碰上。磬儿说,王妃,好似有些不妙,我“咯噔”一下,拉着她加快了步伐。
不一会儿,远远看见了谦益的书房,那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楼前居然灯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天。我心里急道,莫不是谦益出了事?再快步走近些,总算瞅见谦益与青王立于一旁,而景王府的家将们正支着火把围成一圈。怪不得远看时,场面蔚为壮观。可是,他们围成一圈又做什么?
心怀揣测;我悄步靠近;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圆圈中心的三人身上。
这是对峙的局面;紧张;铺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所有人一网打尽。我能感觉到;每个人的心里都绷悬着一根线;紧张;化成蜡烛正灼烧着它。受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感染;我竟没发现;我已走到家将们用弓箭围成的包围圈外;不足一丈的地方。
以圈内的三人为中心;谦益与青王所站之处为六点钟方位;那么我站的就八点钟方位。
夜风缠绵着秋的萧索;拉拽火把上的红焰;跳着沾染血腥气味的妖魅舞蹈;散播的窒息感涤荡在众人心尖;激起内心深处的颤触和惊悚……这就是江湖人所谓的杀气吧;一寸一寸;撞击心防;直至溃败得支离破碎。
一袭秋风中轻动的黑色披风;裹不住一个妖冶男人的邪狞狂悖之气;他的身侧是一个绝色女子;倔傲的盈盈而立;带着凄艳绝绝的冷笑。她的左手狠狠地掐住了另一个绝色女子白嫩的颈项;长长的指甲毫不怜惜的深入雪白的肌肤;以几抹凝固的血痕证明它的锐利。
他们;一个是宋白;一个是素琴;一个是宁毓儿。
这样的组合出现在这里透着无尽的诡异。宋白是天下第一杀手;冷血无情。素琴曾是宁毓儿的贴身丫鬟。可无庸置疑;她肯定有着另一个身份;我原以为她被楚王关押了;原来;没有。
宁毓儿惊如雏兔;失了血色的唇张张合合;像在乞求;像在诉说;像无意识下得颤抖。她的眼睛那么恐惧;那么无助;湖水一样的泪自秋水滢滢的眼中流出。。。。。流进男儿们的心田;是连铁石心肠也能被融化成一滩温柔之水。那种楚楚可怜的娇弱;清风扶细柳的我见犹怜;即使黛玉妹妹现世怕也要被比了下去。
宁毓儿痴痴的望着谦益;那张惶无辜的眼神看得人心都碎了。家将们尚且如此;面色戚戚;无不动容;况谦益乎?我顺着宁毓儿的眸光看向谦益;他面色发白;恍似春遥秋远;眼底只容得下宁毓儿的娇弱泪颜。无边怜惜滚滚而来;眼里只剩下恨不能代其受罪的痛色。所有人的眼里只有宁毓儿;谦益的眼里也只有宁毓儿。
而我;在一切之外;更不在谦益的眼中。
恍如天外飞来一剑;刺中了我的心;心碎只是一瞬;却带给我倾四海之水也冲刷不掉的疼痛。佛祖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而我在这凋敝凉薄的月夜顿悟成什么?我本就不是个痴傻之人;太多的事;我不是看不到;我只是不愿看;不愿挖;不愿去追究那深埋在地下不见阳光的根。
立在圆圈之外;仿佛立于六道轮回之外;我终于看清;刹那间似高僧坐化时的清明。谦益不爱我;他永远也不会爱上我。
他的心里早已住下了一个人;他的眼里除了她再无旁人。
我之于他;连卑微的替代品也不是;我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他看宁毓儿时的柔情。
那我是什么?我是一个硬闯入别人爱情游戏里的小丑?
我忽然忍不住自嘲的大笑;我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我冒失的笑声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我却想要这样的后果;我想知道;我于谦益;究竟是什么?
一道邪风吹过;我身前的家将随风倒地;火把滚落一旁;斜向一边的火焰;似嘲讽我而笑歪的嘴。宋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我在手。他出手其实不快;如果谦益的眼里容下过我一丁儿影子;他能比宋白更快。
〃王妃被抓了!〃
〃三嫂!。。。都别动;快闪开;别让他伤了三嫂。〃我不待见的青王;也为我露出了担忧;可是谦益;你在看什么?
惊呼;混乱。。。。。我的出现;打破了原本薄冰上危险的平静。
一团乱;一团乱有何不好?
我死死地;带着一丝莫名的快意盯着谦益;他自始至终只看过我一眼;那一眼带着能焚烧万物的愤怒。是啊;此时对我;除了愤怒;他还会有什么?没有我的出现;他或许能救下宁毓儿;可我;毁了他的希望。宋白掐着我的脖颈并不太用力;他佞笑道:〃怎么样?如今我又多了一个肉盾;不介意放我们走了吧?否则;就鱼死网破;我的区区贱命;我不在乎。〃
谦益平静了表情;在他的脸上再找不到曾经的痕迹;包括那焚天毁地的愤怒也随烟云而去。他冷冽的瞪视宋白;〃三天后;本王会去;但你绝不能伤害她们!〃他的手轻轻一抬;说出〃她们〃的时候;却只指了宁毓儿。
我心绞痛;在他的心里只担忧宁毓儿的安危;他只在乎宁毓儿。
心;被人用利刃生生分成两瓣;再四瓣;再八瓣。。。。。直至捣成血泥。
泪就在笑脸上肆虐;模糊了我的眼;我只听到馨儿凄绝的叫喊。前事;一件件;一桩桩;张牙舞爪般向我扑来;撕扯血泥。
我痴痴的笑着;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何处;我只知道;谦益不爱我;永远也不会爱我了。我对他而言;什么也不是。泪不停的流着;干涸了又能怎样?谁又在乎呢?
〃啪"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打在我的脸上,肌肤火辣辣的疼让我从意识世界里醒了过来."啪,啪!"更响亮的耳刮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打我之人的脸上,毒气开始在那张绝色容颜上蔓延.
素琴打了我,宋白打了素琴.
素琴一面掏出药丸服下,一面震惊的看着宋白,"你为了她打我?"
宋白耸耸肩,双手抱胸走到一旁坐下,把玩起茶几上寒梅迎春瓷杯,冷冷一笑,几乎没有人的气息,"第一掌是告诫你,
不要再私自行动,就算你带了肉盾去,也绝杀不了他,而我是杀手,不惯救人,若有下次,我不会再出手....第二掌是替她还给你.你若识相最好离她远些,我说过不准你动她."
"我若非要动她呢?"素琴咬紧了牙恨恨道.绝美的面容狰狞起来.
宋白猛地回头,眼露凶光,冷邪笑道:"那你就得死!"
"别忘了,没有我,你不可能逼他就范!"素琴不示弱的吼回去.
宋白风一阵起身又风一阵坐回去,我一眨眼的工夫,素琴的喉咙已经成了他手中的战利品,"你以为你是谁?嗯?你我只是互相利用,你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帮手,你记住,只是棋子,你若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送你归西!明白吗?"
素琴哪里还敢强势,吓得变了色,咳着嗓子,软了口吻道:"我...明白了."
宋白邪笑连连,一手托起素琴的脸,"啧啧"两声,"这就好,否则如此花容月貌就在我手中凋谢,岂不可惜?"宋白一手推开素琴;素琴摔出去几步;爬起来赶紧又吃了几颗药丸。待她脸上黑气退去;她走过我身边;冷刺了我几眼;不甘心的转向宁毓儿;一句话不说;扬起手就狠狠给了一个耳刮子。〃啪〃一声;宁毓儿被打歪了头;下意识的举手挡脸;嘴里不受控制似的不停求饶;〃别打我;别打我。。。。〃
可她梨花带雨的娇弱;反而更激怒了素琴;素琴疯了似的对宁毓儿拳打脚踢。宁毓儿卷缩身子往角落挪去;一张绝色的脸肿成了了红色的馒头。
〃啊……别打了〃宁毓儿撕心裂肺的哀嚎求饶声终于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