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请安,我便进来等,结果看见这嫁衣觉得实在好看,一时没忍住…珑瑜我发誓,我只是想披上身看看便好生放回去…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公主站在原地,一双凤目微微眯起打量着身前着急求饶的女子,神色淡淡,也不言语。
这件嫁衣,便和上一世司织房为她大婚缝制的嫁衣一模一样呢。上一世她和这套嫁衣便是无缘,最后是冷芳若穿着它盛妆出现在她面前,娇笑着将她所珍惜的一切毁得支离破碎;这一世,这套嫁衣再次穿在冷芳若身上,果然仍旧出离的合适。
想着红唇轻勾便是弯出一抹笑意,公主走到桌前坐下,凤目轻转,眸光淡淡落在冷芳若身上:“表姐,可是思嫁了?”
一席话裹着清淡笑意,丝毫听不出责备的意思。冷芳若愣愣抬头,对上那双清冷凤目,又听公主勾唇轻笑道:“德太妃娘娘不是前日里已请旨圣上为表姐赐婚了么,想必不日赐婚的圣旨便会下了,表姐不必心急。”
三日前,德太妃娘娘亲自入宫,同皇叔提起了芳华郡主冷芳若和护国少将军萧寒的婚事。安王府和萧家本就同出一脉,表亲之间互结姻亲之事也很常见,加之安王府和萧家均是有意借此婚事平息内部矛盾,冷芳若下嫁萧寒一事便是众望所归。
一双杏目直直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美人,冷芳若表情一阵呆愣一阵吃惊,红白交替。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回过神来,犹豫着开口:“…珑瑜,我和萧寒的婚事…你,就这般无所谓?”
“嗯?那表姐觉得,珑瑜该如何?”持了桌上青玉茶碗轻抿了一口,公主浅浅一笑,“本宫一直深信一句话,是你的总是你的,别人怎么夺也夺不去;不是你的便不是,怎么留,也是留不住的——”
凤目轻转到冷芳若脸上,虽是笑着,旖旎双目中却淡淡带上了一抹寒意:“比如说,本宫和萧将军之间便是没有缘分,自是不能强求;再比如说,本宫的嫁衣是公主穿的样式,即便表姐再是喜欢,即便表姐穿过之后本宫便不能再穿了,这套衣裙也不能赠于表姐,是一样的道理。”
一番话,淡淡的语气说来,却是句句,都犹如重拳狠狠打在冷芳若心上。
珑瑜!她这么说,不就是在表明,她挑了不要的男子,便由她冷芳若来嫁;她弃了不要的衣服,她冷芳若也没有资格来穿么?!
珑瑜!她心知她最不甘的便是二人之间身份悬殊,她最恨的便是她芳华郡主永远及不上珑瑜公主那般高贵!而她,却偏偏把她的伤口扯开来展示在众人面前,果真是狠毒至极!
冷芳若的脸色由白转青,袖下长指亦是刻上掌心,隐忍愤怒到全身颤抖,却仍是俯身叩首:“芳华谨遵公主教诲。”
话落,淡淡一声轻笑从上方传来:“你我姐妹之间又怎提得上教诲?来人,伺候芳华郡主更衣。”
那日,芳华郡主在凌霄殿受辱,最终举步走出凌霄大殿时,那张本还算是秀丽可人的脸庞却是因着那抹阴冷的笑意扭曲狰狞。那来自内心深处的恶意,叫人看着,哪怕是身处午日骄阳之下,仍旧是寒意乍起。
——
是夜,皇都别院沁心居,厢房之内气氛压抑冰冷到极致。一身玄衣的侍从俯身跪于堂下,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圆桌之前,自方才听了禀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他家主子,正在震怒。
身侧,侍卫燕回无声观察自家殿下的情绪,从那神色清冷的面容上却辨不出分毫。
半晌,桌上油灯发出噼嘙一声轻响,忽闻上方传来清淡男声:“七日醉?”那声音淡而冷,透着生生寒意。
堂下侍从俯身:“回禀主子,是‘七日醉’。”
哼,冷冷一声轻笑,烛火映耀下那双微微眯起的清润桃花目里尽是寒意:“还有呢?既然药都准备好了,另一边又岂会不做安排?”
心思被看穿,那冰凉声线中裹着的寒意惊得堂下之人背脊一片冷汗。并未抬头,却仍能感觉上方那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视线如芒在背,本是为了不引主子发怒而刻意隐瞒了部分事实,如今…“回禀主子,前日那芳华郡主从连禹国寻了三兄弟入太妃府,宫宴当日便随郡主一同入宫表演…”
话音未落上方突然掷下一盅茶碗,凉水茶叶随着白玉瓷器在侍从身侧摔得粉身碎骨,室内两人都是跟随主子多年之人,却从未见主子怒极至此,均是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言。
扣在桌沿的长指已是骨节青白,清冷桃花目下,薄唇紧抿弯出一抹冰凉笑意:“甲子,你去捡个得力的丫头送到凌霄殿,伺机将下药之事暴露给公主。”堂下跪着的黑衣男子闻言抬头,看着那怒极反笑的清润容颜,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俯首遵命。
他家的主子,心里愈是盛怒之至,面上愈是云淡风轻。
这样的习惯他们这些伺候身前的人自是知晓,而每当如此,就预示着马上有人要倒大霉了…只是今次下药之事主子竟是抑住了情绪不亲自出手,倒是非同寻常,想着,便是犹豫开口:“那太妃府的三兄弟…”
“杀了。”高位传来的男声,毫不迟疑,冰冷非常。
——
隔日,皇城凌霄殿,自重云殿摆驾回宫的公主殿下行至寝殿内室,在桌前坐下,神色冰冷。
今日早朝,白相竟是代安王请命,向国君提出了为安王世子冷齐沣赐婚的请求。
据白相所言,安王世子入京之后,一次偶然机会在皇城东郊的万佛山下救了一位遭遇歹徒的官家小姐,英雄救美引出了一段良缘。小姐云英未嫁,世子亦是未立正妃,如此郎情妾意,后安王世子修书至西北行宫求得安王同意,特求了白相请旨赐婚。
如若此事放在别人身上,无非只是这东离近日接二连三的天家喜事中的又一桩,只是这安王世子,偏偏救下的便是东离龙虎营主帅薛老将军的嫡亲孙女薛云,如此一来,此事便断没有那么简单了。
安王府染指龙虎营的目的昭然若揭,而今日她前去重云殿与皇叔商议此事,却是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来。今日大殿之上,一向心比天高的薛老将军对孙女赐婚罪臣之子一事亦并无明确反对,看来那薛云小姐已对冷齐沣情根深种,此事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安王多年处心积虑夺取东离兵权,早已逐渐渗透了龙虎营,如今龙虎营副帅王江便是安王手下。只是前有手持军令的公主,后有刚正不阿备受爱戴的薛老将军坐镇军中,安王府一直没办法完全拿下龙虎营。而此番借着结亲拉拢薛老将军,的确是上上之策。
一身青绿宫装,公主独坐桌前秀眉紧锁。她早该想到此次冷齐沣回京断不只是为德太妃祝寿这么简单,监视之下却仍让安王奸计得逞,是她太过疏忽了。
正是想着,却忽闻外室传来很大一声响动,伴着侍女的惊呼声,金属坠地的巨响在室内回荡。内室诸人均是吓了一跳,写意回过神来蹙眉冷声:“怎么回事?”
外室赶忙有人急急冲了进来,跪地禀报:“回禀公主殿下,侍女晓兰不甚跌倒撞翻了香炉…烫得不轻…”
公主闻言蹙眉,举步而出,看见外室宫人乱作一团,侍女簇拥之下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整个手臂已是烫得一片通红。
“快把人带下去,宣太医。”公主一声令下,众人赶忙行动起来,扶人的扶人,收拾的收拾,写意乐桃也赶紧上前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却是眼尖在香灰中看见了一个黑色香块,写意不动声色将香块收于袖中,待到进了内室退避左右,方才呈到公主面前。
“你确定这不是我凌霄殿所有之物?”持起那无色无味的黑色香块,公主抬眼看着亲信侍女。
“回禀公主,凌霄殿内殿用的香料都是写意每日亲调了加入香炉的,绝不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写意每次添加香料时均未看见此物,想必是刻意打开了香炉,将此物藏在了香灰底部以掩人耳目,如此…”
“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清冷女声和上侍女的话,话落,两人相视一眼,那带着寒意的凤目中已是有了几分判断。
凌霄殿寝宫内殿,能单独进出的只有最得公主信任的写意乐桃二人,如此一来,凌霄殿的宫人想要对香炉动手脚绝非易事;而殿外之人,近日偷偷溜进这内殿并逗留了许久的,便是那冷芳若主仆二人了。
回想起那一身嫁衣眉目之间难掩妒意的女子,清冷凤目之中寒意愈盛。原以为那冷芳若只是嫉妒至极穿了她的嫁衣,现在看来,她竟是用了嫁衣一事转移注意力来掩盖下毒的真正目的,之前倒是她小看了这个女人!
凤目之中寒意乍起,将黑色香块交予身侧侍女,公主冷声吩咐:“将此物交予宇文白查清楚,再传本宫旨意,翻了香炉一事太不吉利,过后谁也不许再提。”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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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在忙碌中匆匆而过,转眼便是到了德太妃生辰当日。是夜东离轩逸宫前搭起高台,朝中大臣携其家眷入宫贺寿,高台之上戏班名角演出拿手好戏,一句句吉祥唱词,一出出精湛演技,举国同庆德太妃娘娘六十大寿。
高位之上,东离国君和德太妃娘娘坐于正中,两侧分别是珑瑜公主和芳华郡主。今日和芳华郡主同席的便是薛老将军的孙女薛云小姐,两人不时笑着说会儿话,俨然已是一副小姑和嫂子和睦相处的样子。
今日戏台观演,男女分席而坐,宫中嫔妃公主和各位官家女眷坐在戏台一侧,王孙公子朝中大臣坐在另一侧。偌大的戏台,对面看台上诸人面貌都不甚清楚,淡淡收回投在戏台上的目光,凤目轻转扫过另一侧的冷芳若和薛小姐,那薛云小姐正掩唇轻笑,看着倒是一个单纯安静的姑娘。
伸手轻轻揉了揉眉角,公主微微倾身靠向高位:“皇叔,珑瑜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国君回眸,轻声开口:“可要宣太医?”
“不用,”公主摇摇头,乖巧地弯弯嘴角,“就是昨夜没休息好,想回凌霄殿躺一躺。”
说罢,公主起身拜别圣上太妃娘娘,便领着侍女离开了。高位另一侧,芳华郡主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