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初潮
初潮的感觉,就是春的乌江水,慢慢浸透身体的潮湿。再用那七度的空间锁住少女的秘密。世界悄悄地离我远去。
我出生那年,爷爷说乌江正赶着60年不遇的洪灾,我们住的整条河街被埋在污黄的加江水下,三层以上的楼稀落的在水上露出一两层,像泊在汪洋边的汽艇,江面到处飘着断木,衣物破布,也许还有人民币。那时银行卡不流行,人们的钱存在自家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后来就有传言谁在洪水中发了横财。可见,钱,从来都是个诱人的东西。等我能记事了时,我们家已经搬到了虎后街,离休干部政府单位聚集的街道,河街被栏在河堤后,成了热闹的商业街中心。
不知是不是出生巧合的缘故,我对乌江有一种奇怪的眷恋,小的时候男孩样的顽劣,放学了,总爱去看河堤玩一趟。把讨厌的数学课本哧啦啦的撕下折成纸船放进江水里;看浪花一波一波的把它们带走,特爽的感觉。似乎被带走的是数学老师那张不屑的脸。早春三叶草嫩绿欲滴的时候,和小伙伴疯狂的在草地打滚或者赤脚在浅水里杀戮一群扁尾巴的笨蝌蚪,同伴佩服的看着我呼啦啦地把青蛙皮剥下,血染得手指间粘粘的。稍长大些时,奇怪地就变得比较文静了,不肯背那种木块一样的双肩包,不喜欢说话,到江边,玩性跟曾经的纸船一样消逝去了;总爱独自伤感地看着江水。把自己编织在凄惨的故事里。有时坐下看外来的乡下人被黑魆魆的机动船带来载去,村妇们粗野的笑声撒在岸边,我脑子里总控制不住出现她们被丈夫虐待样子。夏天,健壮的男子*裸地下江洗澡,碧绿的水被扑通的划破,野人似的。这种给过我欢乐时光的裸游成了我讨厌的画面。不过这在上了初中似乎就不见了。
山城有句谚语:麻雀飞过都有影。有些东西在不经意里就没有了踪影,不知道少了什么。如初三的某夜,我在梦境里发现江水漫过我的光脚丫,再没过下身,吓得醒来,身下朵朵鲜红,眼泪就跟着来了 ,一滴滴的成圆圆的圈印在白床单上。没有伤心,单纯的某种告别。告别某些未知的东西。
其实刚上小学那会儿,我就在一本没有封面的杂志里知道了女人生命里的那种被叫月经的东西。之后学一篇关于钱塘潮的文章。说那可是天下奇观。我很喜欢潮这个名字,所以我称月经来临为红粉来潮。女人一旦遭遇了来潮,就意味着身体发育成熟。中国人把这成熟解释得曲径通幽似的含蓄。比不得西方来的直接:女人可以怀孕了。多惊天动地的事啊。不过我的生活里却没有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的事。倒是觉得生活如老人们常常叹息的那样越来越无趣,爷爷说我没有小时候听话,越大越来了坏脾气。特别是中考成绩出来,华中扩招我都没有上线。爷爷花了几千快人民币给我换来张便签一样的入学门票。我没有勇气去感激,只想用暴躁的样子去撑起那点自尊。夜里,老记起那些燕子纷飞的时光,坐在爷爷的膝盖上,拨动他针尖样扎手的胡须,听拉长了调子的童谣,“燕子,汝又来复,旧巢破,衔泥衔草,重作新巢……”多么些温暖的记忆。在爷爷一辈子的孤单里,最疼爱的我没有丝毫的理解不说,还长硬了翅膀的斗鸡似的凶神恶煞。难怪老人家眼里那样受伤。
爷爷早期的故事,也就是在我记事以前发生的,是通过大人们的闲谈中知道得,却在我的脑中形成了一个很完整的似乎亲睹的经历。
我的老祖是地主,一种抽着大烟斗坐在太师椅上发发脾气的职业。解放的枪声响起,他们这群人由虎变成了鼠,喊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老祖这人运很盛,听说一次无意给一队八路带过路,得到格外开恩。爷爷没能也得此庇护,被捆在山上暴打,后来逃去当兵了。在那期间,家里的亲人相继离世。先是奶奶,后是老祖。爷爷没有回家过,年幼的姑妈带着爸,在村人的帮助下,埋葬了老人,姑妈说爷爷是最没良心的人,老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是:“啊义这狗崽子不得好死。”
爷爷在战场上枪林弹雨的。却是大伤都没有受过,在东北的时候,爷爷邂逅了第一次爱情,那是一次什么考试、考前开辅导班划定范围的那种,跟我的大学考试差不多。这让我想到传承这个词。中国人的本事就是把如此之类有用的制度啊,文化啊等等继承得很好的 。爷爷说同连的人整天整夜的背。只有他一幅主考的样子。辅导老师是位女同志,她问爷爷怎么不准备。“那点东西难不倒我。”年少的爷爷就这样没轻没重的甩了一句。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句狂妄的话加上他考前三个小时换来的第二名成绩获得了爱情。
爷爷说战地上是无法想象的残酷,不知道那些呼啸着不长眼的子弹哪一秒会要了你的命。有时被安排到清理尸体,背着一个也许昨晚还和你同饮同卧的人,那时你真觉得生命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一样。但这一切他并不害怕。我以为天下就再没有爷爷恐惧的东西了。后来我在爷爷的一本泛黄的日记里发现,他其实也有怕的。那是我的第二位奶奶请他去滑冰。虽然她并没有成为我的法定奶奶,我从心里希望这样称呼她。奶奶是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美丽爽朗,照片上的她如哈尔滨的冰一样。透明干净。把冰溜得跟顺口溜一般的顺。爷爷一米八的个儿。被奶奶牵着,才迈步就吓得脸青砖似的。爷爷说这是他最丢人的事。不过我可以感觉到爷爷说这话时的幸福。我以为故事会朝着童话结局的方向发展,当然按现在的婚变统计。王子和公主未必就能白头到老。这时,朝鲜战争爆发了。爷爷他们被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随彭司令进入朝鲜战场。爷爷和奶奶的故事也到此没有了后来。抗战三年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说入朝前爷爷曾带了一个小孩回老家。小孩在大跃进下饿死。
有第三位奶奶时,爷爷已经离休在家了。我们家也搬离了农村。爷爷说提前离休是为了我爸,那时有一种叫顶替是制度。不是什么九年义务教育的那种普及制度,只是类似于党内活动一样的内部事。现在流行的家天下也许就是它的衍生版本。变种出内招之类的来。尽管爷爷觉得自己为儿子作出了牺牲,父子关系却是和中东局势差不多。我曾经还当过他们之间的导火线,父子大打出手,爸破了衣服,爷爷额头受伤。多年后回想那幕,仍感莫名其妙,心里更是一片针扎。
奶奶是个贤惠的女人,她一如既往的疼我这个长孙。爷爷说我和奶奶最相似的地方是会吃,两个五香嘴。我怀疑我那挑剔的饮食就是那时侯惯出来的。爷爷每月几十快的工资被奶奶用于作各种花样的美食。在那样难得吃餐肉的时代,那样的生活是很好了。我们祖孙三人就这样度过了几年快乐时光。在我15岁的秋天,没有福气的奶奶就病逝了。八卦的人们开始迷信地传言爷爷有克妻命。面对发生的一切爷爷像个局外人般。而我准备着进高中。。 最好的txt下载网
初绽的情怀
初绽的情怀如九月的黄杨花,洁白又疯狂,乱得找不到自己。没有悲伤,仅仅是一分好奇。
华中的学生有着本能的骄傲。他们也算是各乡镇来的尖子。虽然比不得省重点一中。却有上海人不羡慕首都人的某些优越感。新生报到那天,爷爷像把我送入生死攸关的航点一样。特殷切的叮嘱半天归纳起来就是:争取考个重点大学。好在那干部街露脸。我心想中国人不是自古就有好东西传男不传女的吗。这智商乃财富想必也分性别遗传,爷爷你那天赋我没有继承半点,要不是那个旁系几代的什么亲戚帮忙我这张入校牌不是也搞不定。我们就那样各怀心思进入华中。一场烟火般的际遇也同时被安排。
那天我们到校很早,整个校园都笼罩在浓浓的河雾之中。操场左边一米多高的石栏后一排小叶黄杨的花开得大雪覆盖一样。被压成弧形的枝条凉棚似的顶在的走廊上方。操场上几个小孩在玩篮球,三两个背着被褥的家长在一个角落小憩。大人们一边攀谈,那几个新生到显得一幅忸怩的样子。“狗屁优等生,高分低能罢了。”我酸葡萄心里的跟在爷爷身后,向着校长室走去。爷爷的意思是面谢加长点见识。事后证明我确实多了点见识。见识了什么叫贵人多忘事。那个上一天还热切夸我的校长大人下一天见就对我的招呼一脸迷茫。辞别校长出来时,雾已经淡去,阳光柔和地透到地面。我忽然被一种奇妙的快乐鼓得心情激动,快步跨上石梯,远远的就和孙雨相遇了。他的目光隔着大片的一串红,带着有意无意的味道。苍翠的雪松下一排桌子让我想到坐在街口说是义诊的大夫,等你入套。我心里嘠噔一动,很锚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很快的填好报到单,班主任签名孙悦两字张扬地向左斜。有人说左斜字的人很感性。如果不是后来发现了一个至今都不明白的错误,初见孙雨的印象肯定会如烟散去。是他签错了自己名字的失误像夜里的一光点,让人自然的把白天熟悉的四周想象地连想地连成一片,以至我的脑中固执存在这样一幅画面:雪白简单的教学楼;阳光下闪亮闪亮的雪松,映衬着一地的血红,孙雨模糊的身影似置身梦境,空气里弥漫的是挥之不去的浓烈香味儿。如今我都会错觉般的感觉到空气里有那香。对他深深的迷恋也从那时就开始了。
初次住校的新鲜感让我又回到了儿时的快乐。我和一群乡下来的室友疯子一样闯荡在新的环境中。是新生的我们得到某些小小的特权。比如可以在戒宁时间乱串而免被抓去训导。偷偷钻墙洞去买砂锅粉。真不懂小小的肚子哪来的空间,怎么吃都饿死鬼一样。她们说十几年第一次感觉做了回自己,得放纵一下。她们放纵的应该还有进入华中的那种骄傲,我潜意识里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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