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没怎么,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她呵呵笑着说:“我是冷血动物哦。”
我没有答话,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低落。街上的车不多。
这个城市,本来就很冷清,甚至是萧索。
秋天的落叶一片片飘下来,落在我的肩上、头上。虫细心地帮我一片片拿下去。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吧?我可是很怕冷的……
又骑了一段,她突然大喊:“停车,停车!”
我慌忙刹车,停下来问:“怎么了?”
飞来的耳光
虫没有理我,跳下车去径直向路边的草地跑去,然后蹲了下来,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只好推着车走过去,这才看到,原来路边卧着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狗,大概只有两个月大,眼神中全是哀怨。
虫正在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而它却像是没感觉到有虫这个人的存在似的,眼神依然麻木地死死盯着前方。
这女孩!我似乎永远也猜不透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她的行为,总是出人意料。
同样地,很久之后,我再回忆起这些事情时,越来越肯定自己以前的猜测。
我总是认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她了,是她的蓝颜知己,可是在发生了一连串事情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原来,我从来就没有真真正正地走近过她的内心。
我拍了拍虫的肩膀;笑着说:“不就是一只狗吗?至于把你的午饭都耽搁了吗?”
虫对我摇摇头说不是的,你看它的前腿,然后用手指给我看。
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这才发现,这只小狗的前腿很明显是受了伤,还有殷红的血迹不停地渗出,把周围的草都染红了一片。
“天,怎么这样。”我也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它的伤口。实际上,我也很喜欢小动物,要不是我爸妈不同意我养,我早就养了一窝了,拿他们的话说,就是“人都养不活,还养狗”?
“看样子已经受伤两天了,再不治疗,腿就彻底瘸了。真奇怪它的主人怎么这么狠心!”虫愤愤地说,然后又打开挎包在里面翻了起来,拿出些纱布和红药水来。
我瞪着眼睛看着她做着这一切,用微带颤抖的声音说:“千万别告诉我,你包里那些药都是给小动物用的啊。”
“本来就是啊,身上带药,就是为了能随时救助路边的流浪狗。我自己又用不着!”她似乎没有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依然动作熟练地给小狗消毒、包扎。
我心里不知道已经喊了多少遍“ABC”,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我能说什么?
况且,现在这样善良的女孩已经很少见了啊。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再一次萌生了想要抱她的冲动。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女朋友,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很快,虫就把小狗的腿包扎好了,她拍了拍小狗的脑袋,笑着说:“石涛,你还疼不疼了?”
我以为她在问我手的事,开口就接了一句早就不疼了。说完才发现她是和小狗说的,又默念了N句“ABC”,再这么整下去,不被她揍死,也要被她气死了!
我低头看了看那小狗,眼神似乎没刚才那么呆滞了,起码知道抬起头看看眼前这个救命恩人。不知道它在受伤的这两天里,遇到了多少坏人的折磨,所以,才对人们的关怀无动于衷?
我微微笑着说:“你那么喜欢它,把它带回去养不就行了。”
虫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我妈……不会同意的……”说完,她又用手指碰了碰小狗的鼻子,笑嘻嘻地说:“小家伙,别乱动哦,伤口马上就好了。”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美女毛毛虫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和虫同时回过头去看,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岁的男人,剃了个寸头,耳朵上戴着一个硕大的耳环;几乎占了整个耳朵的一半;眉毛上还有条从上而下斜劈下来的伤疤,满脸阴冷的笑容,一看就非善类,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人,个个都学着这个男人的样子在笑着。
马良,对,他就是马良。
我回忆着和他第一次相见的每一个细节,阴冷的笑容、恐怖的伤疤。
每每想起他,我全身的经脉就暴胀起来。我幻想着每一个杀死他的镜头,用斧头劈向他的脑袋,然后滴滴鲜血溅在墙上……
然后有一天,我真的如了愿。那个早晨,我拎着我随身携带的铁棍,在大街上狂奔,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我碰到了晨跑中满头大汗的他。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我一棍子敲得倒在了地上……
我疑惑地向虫看去,这个男人会是虫的朋友吗?
“马良?你要干吗?”虫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听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我要干什么?我隐隐约约记得,我们之间好像还有笔账没算吧?趁张青那个家伙还没回来,咱们速度点解决吧?”说完又用眼神瞄了瞄我,“他是谁?你新交的男朋友?不怎么帅嘛。”
我正准备开口,虫走到我面前,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被彻底打懵了,虫?虫为什么会打我?
“马上给我滚,别忘了明天把保护费拿上!”虫凶狠地说,“马上骑着你的破车给我滚!”
保护费?这什么跟什么?面对突然飞来的耳光,我更加茫然了!
我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虫。
我被一个女生在大街上打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
这时候街上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是看热闹和扎堆永远是人的天性,周围突然凭空聚集了一些放学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学生,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或者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一样,正交头接耳地往这边指指点点。
马良依旧笑眯眯地说:“哦,这个人是你新收的小弟啊。让他滚吧,咱们去谈正经事。”然后开始伸出手拉扯虫的胳膊,还招呼后面的小弟把她“弄”走。
虫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说:“老娘今天认栽了,不用你拉,我自己会走。”然后又扭过头来对我说,“还看什么?还不快滚!”
我看了看凶狠的虫,又看了看笑容满面的马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虫是在保护我!
看来这个马良和虫有什么过节,趁着马良嘴里所说的“张青”不在,聚集了一帮小弟来找她的碴儿。她怕祸及到我,才当着他的面甩了我一个耳光,表明和我没什么关系,然后让我逃掉!
让我代替她疼痛(1)
我马上下定决心,不能走!我如果还算是个男人,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身陷狼窝!
刚要开口,虫又凶巴巴地说:“妈的,你没听见我说的话是不是?”说完又上来往我裤子上踹了个脚印,很明显没有用力。
我又转念一想,假如我留下来,反而成了虫的累赘怎么办?
我对此刻发生的事情了解得还不太清楚,不能妄下主意,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拖了虫的后腿!
既然这样,那就先配合她吧,于是,我和她演起了对手戏,装做很懦弱的样子说:“虫姐,我知道了,明天我就给您拿上钱。”
先离开看看情况再说!如果虫有危险,我还可以搬救兵或者是报警!
下定主意之后,我就推了车子,假装唯唯诺诺地离开,口里还小声地嘟囔着:“虫姐,谢谢您饶了我,谢谢……”
刚走出去一段,我就听到马良说:“行了吧,那咱们走吧,大街上这么多人,咱们去工地,给你留点面子。”
我马上就知道情况不妙。
那时候学校附近有个建筑工地,门口挂了个横幅,上书:图书馆项目工程。我和同学们见了之后着实高兴了一阵,原来图书馆要搬迁到学校附近了,以后再也不用绕远了。可是那个横幅挂了足足一年,里面的砖头石灰啥的也堆了一年都快被人偷光了,还是没什么动静,我们不禁大失所望。
大一开学军训的时候,我们的训练场地恰好在工地对面,有一次正站军姿,工地上突然有两帮民工不知所因何事打起了架,互相拿着砖头拍,顿时鲜血飞溅、脑浆横流。
我把车锁在商店门口,先是在商店里躲了一会儿,看他们都进了工地,我就跑了出来,跟着他们也拐进了进去,然后躲在一堆砖头后面观察情况。
虫已经和那帮人打了起来,对方是十几个人,虫明显不是对手,已经被踢倒了好几次。
或许是那帮人觉得揍她是件很轻松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武器,所以只是赤手空拳地对付她。
虫好几次想要捡地上的砖头,都被马良一脚把她的手踹开,然后还哈哈地笑:“你以前不是很牛吗?再牛一次给我看看啊。”
虫恶狠狠地说:“老娘这次认栽了,等你下次犯我手里,我弄死你!”
马良又笑了一阵说:“可惜我不给你这个机会了!”然后又一脚朝虫的肚子踹去……
那个时候,焦急的我根本就没有仔细观察这些场景有什么异常,比如说,为什么马良叫毛毛虫去工地她就去了……我的社会阅历实在是不多,竟然没有发现,他们并没有下狠手,一切都是在装模作样。
没错,一切都是在装模作样……
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这时的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随手抓了一块砖头,趁着人多混乱,用极快的速度挤进那些小弟们的中间,然后蹿到马良的身体后面,用力朝他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马良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我一板砖拍在了地上,周围突然就静了下来。
估计马良的小弟们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全部都愣住不动了,呆呆地看着他们老大头部的血大股大股地冒出来,染红了周遭一小片土地。
我也愣住了,和他们一起呆呆地看着马良,不会一砖头把他夯死了吧?好歹哼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