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关系到了极致,便是绯闻混合满园的桃光春色袭人而至。然而这两人早就练就铜筋铁骨刀枪不入之身,在狂风暴雨中竟然纹丝不动。但是,哈哈,一旦我拿出这档事,开涮此刻就站立在身旁这个叫岛的明目皓齿的男生,真是屡屡奏效,每每他都恨不得当场自绝倒地。
来到我耳边的传说大概如此:寒虫是校园里少见的美女,颇有贵族气质,但是浑身却洋溢亲和力。英文极好,大二就到新东方当老师,一节课七百的收入让她成为那些追求漂亮衣服的妹妹们艳羡的对象。不仅如此,她还出版了三本畅销小说。我书架上就有那么几本正张牙舞爪,热切地等着她能签上大名。
不过,岛说这些都不重要。
在我的日记里,记录了岛自认为的奇遇:我第一次去寒虫的宿舍,她的书在床上垒成了一面墙,而书桌上的书也是平地拔起,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再也没有空余的地方。
房间局促,又宏伟,让你观测到力量。
读书的女人最美丽。岛说。
更出奇的是大三的时候,寒虫主动申请去云南贫困山区支教一年。她在站台上向大家轻轻地挥了挥手就去了那个叫稻城的地方,杳无音讯。所以我来到复旦后一直都没见过她。
我准备了一大堆词汇用在这个即将出现的女孩身上,我甚至在脑子里为她的出现、为我们的会面预先设置了无数的场景,我分明可以想象到我脸上即将呈现的兴奋表情,和虚伪得无以复加的灿烂笑容。
岛的判断从来就不会错。
第一次见到寒虫是在国权路上的一家叫〃KILO〃的小餐馆里。那天下午岛拿到了年度的一等奖学金,他把正在参加活动的我从人群中抓了出来。
他说,开始我们的挥霍吧,5000块。
我在六教前,兴奋地跳起来,感觉好像被一个陌生人硬塞了五千万到我的口袋里,外加两辆劳斯莱斯的跑车已经停在了邯郸路上专门为我修建的专用停车场里,爽得想大喊大叫。
刚下课,人流哗哗哗地往外挤,几百双眼睛都盯着我,但这并不妨碍我的手舞足蹈,我抱紧岛,一阵尖叫:
我们去霪乿吧……
不要闹了。寒虫回来了,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是吗,太好了!
走吧。
但是她人呢?
她在排她导演的话剧《切·格瓦拉》,马上就结束了,应该很快就会到的。
话剧?无论心里有多少疑问,终于可以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了,心中一阵窃喜。
马上又倒吸一口冷气,High到极点的感觉马上就被冰冻了起来。
江湖中流传甚广的侠女忽然从天而降,蜻蜓点水,凌波微步,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你面前,不紧张才怪呢。我摸摸头,又摸摸心脏,感觉身上的每个细胞都紧张地拥抱在一起。
她不会杀掉你的,你放心。因为你还不够帅。岛笑着轻拍我的肩膀。
去死吧你。我冲他大吼,接着拳头就像雨点一般密集地砸了过去。
5
夜色中的半岛,像悬挂在屋外走廊上的灯笼,幽暗,摇晃,发着寒冷的光。
寒虫说上海的雨还在下,淅沥哗啦,弄得凌晨两点去便利店买零食都不行,晾在阳台上的衣服都弄湿了,害得她一整天都穿得内衣裤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放上一点音乐,整个世界就风月无边了啊。岛在一边言语。
我把电话递给岛。岛接过电话,还没有十秒钟,我就听到了岛放肆的笑。笑声特别尖利,就像指甲忽然划过玻璃,脑部的神经揪成一团,不由自主地痉挛。
旅馆里的冰箱竟然放在封闭阳台上,这真的是一个大胆而奇怪的设计,所以当我去取一桶冰可乐的时候,不仅听到了岛的尖叫,还看到了海面上漂浮着一轮白色的月亮。
大概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来描述此刻的月亮了吧:它像极了白纸糊起的小船,风穿过船的身躯和上方的蓝,一个小人在里面打太极,偶然里面传来狗叫的声音,一只野蛮的猫和它抢夺新鲜的水果。
为什么总是期待旅行呢,那是因为我们的想像力出现了干涸。
而我不一样。
SARS最肆虐的时候,我和岛贮存了足够的食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绝不出门,仿佛屋外的一切都是病毒,他们要么都戴着伪善的面具,要么都是易容术的高手。
有一天,实在憋不住了,岛和我戴着两层厚厚的口罩,神色惶恐地,摸索着去一家我们常去的书店。在那家门可罗雀的书店里我痛下决心买下了一本价格不菲的书,一个诗人,关于南美洲的旅行。
回到家,一整夜黑暗中,栀子花都在吐露着芬芳。
我在书的扉页上写下了这样的文字:风暴之后,一定要去旅行。
时间:2003年5月5日。
那场风暴过去之后,我迫不及待地逃出了喧嚣的城市。铁路,飞机,公路,轮船,都是我延长了的四肢。我背井离乡,远走他方,像个孤独的小偷,又或者像一个罪孽深重惊慌失措的逃犯。
其实我不孤单,至少旅行中我还有岛。他是同案犯。
词。词。
岛大声叫我。隔着玻璃,我看到他探着脑袋,举起红色的电话。
词是我的名字。我叫宋词,是出生前父亲就帮我取好的名字。
我是独生子,小时候被反锁在家里过早地感受到忧伤和浮躁的时候,我已经无数次地希望有个哥哥,他的名字就叫唐诗,或者有个妹妹叫元曲,同父异母都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能陪我玩,甚至他们天天合伙来抢我那只可爱的毛毛熊脱我的小裤裤把我弄得哭成个小泪人都没有关系。但是我日日期待中的哥哥妹妹都没有出现。一切简单都逼近真理。我的童年就在孤单的等待中一去不复返了。
进入大学的第一天,我遇到了岛。我像一个站在十字街口沉默不语的孩子,忽然走来一个好心人,递给我一张地图,给我指出庞大游乐园的方向,我羞涩一笑,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寂寞的阳光大街上。
词,寒虫要穿你的那条蓝色内裤,她说只有那条还合她的身!
天哪,一个女孩干嘛要穿男孩的内裤啊,神经病啊!
估计你裤裆的容量够小吧,哈哈……岛捂住嘴轻声揶揄和偷笑,立刻引发了我的金刚怒目,吓得他跳到一边去了。
稍稍整理一下脸色,接过电话。
我本以为寒虫早已经在电话那头听到了我骂她〃神经病〃,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迎接她投射过来的长枪短炮。出人意料的是,她的一字一词温柔得掉渣。
词啊词,我要嘛,我就是要嘛……好不好嘛……人家会很乖的啦……
声音极尽缠绵,简直翠色欲滴,我脑袋差一点就因此鲜血直流。
你到底是不是寒虫啊?这个季节好像不适合发情啊!
6
头发柔软的少年的坚硬脸庞。凌晨四点,我们走到露台上,手里拿着大瓶的纯净水。最好可以孤独起来,这样我们才会紧紧拥抱。
我当然不是寒虫啦!
声音很尖锐,大概是一边吼一边像挖土机一样,恨不得在地球上凿出一个大洞来。
怎么会是寒虫??寒虫哪里有我淑女啊??
这还淑女啊??真的是厚颜不知道耻啊,我心里嘀咕道。
你到底是谁?我手里还端着一大桶可乐呢!快点说!
忽然声音又突变,细细柔柔,轻轻洋洋,一字一顿地穿越时空,翻山越岭来到千里之外我的耳边:
我是无…敌…美…少…女!!!!!
小妖!!
我差一点把电话甩掉。
这是一个愿意付出十年去等待一个男孩成熟起来的女孩。其实这样的女孩蛮值得赞美,这年头坚贞不屈、一心一意的女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但转念一想,如果有人十年如一日守在你的门口,虎视眈眈地面对所有的访客,保持一万份的警惕,像放大镜一样扫射着所有和你擦身而过的女人,连垂垂老矣的老太太也不放过,那就太恐怖了。
人如其名。小妖。
小妖是我在日月光华BBS上溜达时不经意碰撞到的女孩。聊上三两句,小妖就说,我们见面吧。
暗喜。西西。魅力真不错,这么容易就有妹妹上钩!真该自豪,真该骄傲!
转念一想。后悔ing。
钓鱼的前辈中产生过颇多哲学家,有人就总结云云:容易上钩的鱼,必定是贪吃的鱼。这样的鱼,不放诱饵,她都会主动吞钩!
天哪!
一下下,我就怕怕了,好像自己马上会被拐卖到远老边穷地区去生儿育女,最后在那里抬望夕阳、安老终身。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不经意间滑溜到了面前。
我立马主动把〃鱼钩〃扳直:小妹妹,不玩了,不玩了。一来我没钱陪你玩,二来我还没有作好两个人一起过的准备。钱一个人花还不够呢,何况还要出卖色相,出卖自由!我宁死不屈!宁死不从!
那边握着一把红缨枪,立即策马杀将了过来:谁说要找你了?你还嫩着呢!脱裤子撒泡尿照一照,就你〃宋词〃那个样,我还看不上呢!!!
知道我的名字!!!!难道……
来不及去想,又被那边的炮弹轰倒了:宋词,别因为你帅就了不起,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根大蒜……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就追定你了……我马上到你宿舍去找你!你知道你住5号楼201!
听到这句话,我应声而倒,几乎戕地身亡。
接吧,接吧。岛的声音:她其实算不上母老虎,顶多是母小虫。
操,母小虫就是母老虎啊!看过《景阳岗》吗你?
哦,哦。
我抬头看了看岛,岛噗哧而笑。一脸的无奈,大概使我的脸像一只熟透的烂苹果。
7
太遥远了。我现在很少想起孤独。
点起一枝香烟,三两口,然后掐掉,空气里中烟草和水果的香味。至美,诡异。
脱掉鞋子,整个身体陷在沙发里,蜷缩起来,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岛接过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