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我不在了,我希望你们都能够拥有幸福的生活。”仅仅凭着他方才的一番话,她已明白项影之于傅筹,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在她仅有的日子里,她还想为那些真心时她好的人做些什么,所以,她给他选择的权利。
项影愣了愣,主子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州想问,漫夭又道:“很晚了,回去吧。”说罢率先离开。
项影看着她缓缓踏下台阶,望着她被风扬起的白发如雪,衣袂翻飞,如同一个误入凡尘的仙子,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他永远记得那个黑暗的刑房里,他像一个被打残了的狗一样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等待着全身的腐烂,为了不死,他低头舔着碗里洒出来的发霉的饭菜,等着那时的将军因为多年的主仆情意对他网开一面,但他等了十多日,始终没有等到。就在他绝望之时,那如仙子一般美丽的夫人出现了,对于他隐藏在那座山上不及时出手救她,使她险些丧命,她没有任何怨责,反而出手相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他还记得他说要效忠于她时,她所说过的话:“项影,你要想好。我救你出来,并不是想要你给我什么回报,我只是念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就那么死了可惜。你不一定非得跟着我,你可以像从前一样,我是夫人,你是将军的贴身侍卫,这样,我对你没什么要求。但若是你真的愿意认我当你的主子,我会要求你绝对的忠诚,不能有半点的隐瞒和欺骗,否则,我的手段不见得会比将军好多少。”
言犹在耳,今日她却又说他如果想回去,她为他准备良驹。
他还有可能回头吗?即使陛下肯留他,他又怎么可能再带领那些铁甲军回来与南朝那些他亲自操练的将士搏命厮杀?况且,从她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从此效忠于她,永不背弃。至于陛下,对不起了!
北朝京城,皇宫。
宗政无筹离开尘风国,并未赶回紫翔关,而是直接回了京城。马车直入宫门,行走在平坦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细碎的马蹄声合着轻缓的车辕声,有节奏的响着。他坐在宽敞的马车内,不觉得舒适,只觉得周围很空荡。
风,微微掀开车窗帘幔,白色的日光透照进来,他闭着眼睛,漆黑浓密的睫毛在日光下于下眼睑处投下青色的暗影。他靠着身后的软垫子,英俊的面庞,是日复一日愈发浓重的沧桑和沉寂的表情。
尘风国这一趟,他是不是走错了?
“陛下,清谧园到了。”马车停下,一名侍卫小心禀报。随后传来奴才的跪拜之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人掀开车帘,他起身,步下马车,面无表情道:“朕身子有些不适,宣沈御医。”
“遵旨。”
进了渍谧园,他脚步慢下来,望着周围熟悉的景物,心间一阵阵波荡。这里的每一物,都是埋在他心头的风景,只可惜,这风景之中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变成了记忆的灰白。穿过洁净的红木亭廊,路过清幽的竹林,极少的下人,令这里变得寂静安宁。
寝宫里的一切一如他离开前的样子,整洁而干净,宽大的龙床上,那一袭金丝绣凤的大红嫁衣平躺在床的里侧,颜色如司那日夕阳下,她满头白发身披罗帐的如血红色,鲜艳而夺目。
尘风国一行,除她之外,他还遇见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尘风国的人。因为那个人,他开始怀疑一件事。而那件事,他希望自己猜错了。
从尘风国回来,一路上走了将近二十天,在这些天里,他来来回回的想着自己的人生,悲哀而又充满黑暗的人生,从父亲到母亲,再到兄弟和爱人,这些在别人眼中代表着温暖的字符,为何在他的生命里,却只是将他一次又一次推入地狱的冰冷之手?
“陛下,水已经备好,奴婢伺候您沐浴吧。”一名宫女进屋,现现矩矩的行礼。
宗政无筹回神,敛了敛思绪,没说话,再看了那嫁衣一眼,方才转身,径直朝浴房行去。
宽敞的浴室,氤氲着迷蒙的水雾弥漫在空,他走了进去,关上门,将宫女阻隔在门外。冷风吹入,微微打散了雾气,但视线依旧朦胧。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口望着前方的碧水浴池,神色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碧水池中忽然铺了一层娇艳的花瓣,花瓣中女子肤白若雪,乌黑柔顺的长发半湿着散落在单薄瘦弱的香肩,衬得那肌肤愈发的莹润如玉,美不胜收。她背对着他,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想走过去,双脚却仿佛被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他好像听见自己说:“容乐,你是为了逃避我,才躲在这里不敢出来吗?”
女子回头惊诧中带了一丝慌乱,“将军,你怎么进来了?”
“看你那么久不回房,怕你出事所以过来瞧瞧。你这样睡觉,会着凉。若是困了,我抱你去屋里睡。”他走过去,在池边蹲下,伸出手想抱她起来,然而,触手却只是虚无的空气。
“容乐……”他慌乱而失落的叫了一声。
原来是记忆带来的幻象!他自嘲,苦涩在心底蔓延。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一去再不复返。他想问自己,为什么要让仇恨蒙蔽了心智,不好好把握那段美好的时光?
悔恨这种心情真的很可怕,日复一日的增长,每多见她一次,便会更加深刻。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宽衣,步下浴池,闭上眼睛浸泡在温暖的水中,企图用热水温暖自已冰凉的身子。
脑海中浮现一个人,是在尘风国马场抓住的天仇门的人,而跟那人一起的,其实还有一个,只是那个人,被他偷偷带走了。而那个人,正是一年前他找到母亲时,声称照顾了他那疯癫母亲十多年的那对夫妇之中的男人。
一个普通的人怎会与天仇门的人一起出现在尘风国皇家马场?除非,他也是天仇门的人!而据他所知,天仇门人不允计成婚生子,那对夫妇显然是假的!
他这才觉得,这一切,未免太巧。天仇门门主一直培养他复仇的能力,……声声要助他报仇,而他的母亲其实就在天仇门中。天仇门刚刚被他剿灭,十几年没出过门的疯癫的母亲,第一次跑出门就撞上了容乐,又恰好,让他查到。
宗政无筹扯下盖在脸上的湿布巾,睁开的眼睛迸发出一道渗人的寒光。
回到寝宫,沈御医已经到了,见宗政无筹步伐稳健,看上去并无不适,不禁感到疑惑,行礼拜道:“拜见陛下!微臣听闻陛下龙体不适,特来请脉。
宗政无筹不疾不徐走到床边坐下,天生的威仪,为地上跪拜之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沈御医迟迟不见帝王开口,心中不由得忐忑。
过了许久,宗政无筹方问道:“当日太后的疯症是你治好的?”
沈御医微微一愣,头也不抬,回道:“回陛下,是微臣。”
宗政无筹“恩”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看了他两眼,又道:“朕记得,当日,你说太后心思郁结又受了极大的惊吓导致神智不清,你用了短短十五日,以奇方治愈太后,朕赞你医术精湛,封你为院使,掌管整个御医院。不知,朕有无记错?”
沆御医忙道:“陛下记忆力超群,微臣十分佩服。陛下隆恩,微臣一直谨记在心,并暗暗发誓,一定会继续钻研医道,以报陛下之恩。”
宗政无筹静静听他说完,目光深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是就好。一年的时间钻研医道,想必爱卿的医术又有精进。朕这次去尘风国,遇到一个故人,他也杞了疯癫之症,并且情形与当年的太后极为相似,联此次,就再给爱卿十五日时间,你就照着上次那方子开药,倘若医好了那人,朕重重有赏,倘若医不好”””,他语气忽然顿了顿,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陡然凌厉,直逼对方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一字一句,沉声道:“倘若医不好,朕,判你个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啊?!”沈御医惊慌抬头,被他那凌厉的气势吓得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冷汗瞬时遍布全身。脸上闪过慌乱的神情,怔忪的望着脸色深沉的帝王眼中的狠色,顿时明白了这一趟所为何来。他连忙低头伏身,小心禀报道:“请陛下治臣的罪,微臣,“,“上次为太后开的方子,不小心给弄丢了。”
宗政无筹随口道:“丢了?那就再开一个。”
沈御医的冷汗顺着额头淌下,“嘀嗒”一声,溅在地上,他正准备再开。”头顶上方,帝王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别告诉朕,你帮人治病开过的方子自己不记得了,你当朕是三岁的孩子?”
“微臣不敢!“沈御医的头磕上地板,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栗。
宗政无筹满意的点头,挑眉道:“不敢就好。你要记住,朕才是这个皇朝的主宰,倘若朕想办你,任谁也拦不住!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要荣华富贵?还是连累全家去阴曹地府,从此被冠上罪人之名?你自己掂量着办。朕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沈御医面如土色,早该知道纸包不住火。颓然拜倒:“陛下饶命!微臣……有罪!!”
凤凰涅槃巾帼魂 第一百二十一章
森阎宫。
宗政无筹远远站着,怔怔望向那个残破只剩一角的宫殿。焦黑的墙壁,破落的砖瓦,是一场大火留下的印迹。当年那场大火,带给这座曾辉煌一时的宫殿没落的命运,留下这一片废墟,而带给他的人生却是毁灭般的仇恨,在他的记忆里,在他的血脉之中,愈烧愈烈,烧了整整十几年。
他缓缓上前,推开大殿之门,殿内的窗子被封住,没有光线透进来,里面很黑。他走进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黑暗中,模糊的视线映出四条已经生锈的粗重铁链,中间一各带有倒刺的钩子,上面褐色血迹斑斑。
他恍惚看到那铁链之中多了一个人,是个清丽绝美的女子,她四肢被锁,面色憔悴,头发蓬乱散落,双目紧闭。
“母后,母后。”一个四岁的男孩朝女子跑了过去,“母后,您怎么了。”
女子睁开眼睛,惊道:“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