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可以用刀剑来捍卫这个国家,老夫不才,手中秃笔一样如刀!”陈龙复望着文天祥那消瘦的面孔,热切的想。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别人如何议论,而是下一步如何生存和发展,大家坐,有几件事情需要探讨一下!”文天祥看看众人的表情,知道破虏军内部不会因这些新政而产生隔阂,微笑着提出了接下来破虏军需要面临的具体问题。
“丞相请讲!”邹洬、陈龙复、张唐、杜浒、李兴、张元、杨晓荣等一干将领相继坐下。文天祥在朝廷的职位是右丞相,兵马大都督,有开府和委派官职的权力。按丞相府规矩,众人平时各司其职,每天早晨碰头,安排一天的工作并汇报昨天的进展。小的事情自己解决,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战争和重大决策,才会要大伙坐在一起讨论。文天祥今天突然把大伙全部留下,不知道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发生。
“莫不是丞相接受了我的建议,准备挥兵浙东,夺去那块富庶之地”第七标统领黎贵达眼中浮现一丝得意。邵武保卫战后,经过调整、扩张,很多百丈岭下来的老将都提拔到高位上。大伙手中兵多了,热情和士气也随之高涨,北上攻打两浙,夺取天下富庶之地和南下攻打泉州,为赵氏复仇的呼声都很高。而文天祥一直将这两种建议压着,在邹洬的主持下,埋头练兵。
“估计我那个弄钱的好办法丞相准备答应了,所以才跟大伙知会一声。不过,这种办法还是不让那么多人知道得好!”丞相府大总管,新领了大宋户部员外郎职务的杜规眯缝着小眼睛想,脸上有些发烧。破虏军控制地区和整个大都督府所属各部门的钱粮、开销都归他掌管,虽然刚接受了福州,从府库和贪官们的家中抄出不少钱财来,但比较起装备军队的开支,和大规模的地方建设支出,财政状况还是捉襟见肘。文天祥不肯收农赋,又不肯设厘卡,原来的两大地方收入全部被一个“印花税”取代。虽然眼下世面上越来越繁华,印花税逐日增多,但几年之内,破虏军的财政状况不会缓解。因此,杜规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偷偷地报告给了文天祥。
应该安排我的事情了,原第二标统领杜浒笑着,在文天祥的正对面坐直身躯。他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但原来得第二标已经重编,统领改成了箫明哲。杜浒迫切需要文天祥给自己安排一个实际职位。
“第一件事情,就是刘深已经进入赣州,与许夫人的兴宋军打了几仗,互有胜负,目前僵持在漳平一带,沿着九龙江对峙!”文天祥招呼参谋人员在桌子上铺开地图,指着上面的标记说道。通过参谋人员和斥候们的努力,如今破虏军的地图可以说是全天下最详细的,连一条砍柴的小路都能标记清楚。“我准备派人去增援许夫人,尽量把刘深拖延在漳州,给破虏军赢得更多的修整时间!”
文天祥脸上带出了一缕微笑,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身影又浮现在他面前。许夫人的出现,让人们再不能用柔弱来形容女子。那是种钢柔并济的美,一颦、一笑,都像冲破浓雾的阳光一样,让人心情愉悦。
“我去!”杜浒一下子站了起来。两个月没打仗,他浑身不舒服。如果文天祥真的按照朝廷的职务,安排他这个司农卿去司农,估计下半生,杜浒要活活闷死。
文天祥笑了笑,示意杜浒先坐下。继续说道,“张万安将军传回来的口信,说兴宋军不缺兵,但是缺乏装备和将领。所以,我想派几个将领去协助许夫人,并且带一批我们新赶制出来的手雷过去!”
“嗯!”很多跃跃欲试的将领都蔫了下来,带着不是自己炼出来的兵,给一个女将领当手下,这个任务非但难,而且……。
“末将愿往,把我的第六标交给杜将军,我去协助许夫人!”张元从椅子上站起,因养伤而发胖的身体把桌子碰得晃了量,发出咯的一声。“许夫人对张某有救命之恩,男子汉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当报之涌泉!”
这个张元,倒是个知恩图报的汉子。文天祥点点头,心中有一丝欣慰,“好,你去军官教导团挑几个得力助手,明天一早出发。第六标暂时交给杜浒,等你回来后,再继续带他们!”
在驻守建阳关时,张元已经用血证明了自己。如今全军上下提起他和李兴,都会挑起大拇指。几个高级将领都满意这样的安排,笑着向张元表示祝福,希望他去了兴宋军,能够旗开得胜。
破虏军已经渐渐整合在一起,这种血的纽带,可以使大伙生死与共。文天祥欣慰地想,轻轻敲了敲桌子,提出了今天的另一个议题。
这是他犹豫了很久下不了决心,却不得不提出来公议的。因为这个议题,非但关系着破虏军的发展,还关系着整个大宋的命运。
“斥候送回的消息,万岁和朝中文武眼下正驻跸在南澳(潮州南澳),东山(漳州东山)一带,福州行宫已经修整完毕,咱们是不是迎圣驾归来,请大伙定夺!”
文天祥尽力压低声音,可话依然如惊雷般,炸得众人的心,砰砰直跳!
第三卷 薄暮
第四十九章 弄潮(一上)
风乍起,吹动闽江上洁白的帆。
沙滩上,第二标统领杜浒逆风而行。脸上刚刚愈合不久的刀疤泛出血色,随着呼吸上下跳动,看上去说不出的狰狞。
看脸色,杜浒显然刚刚跟人争吵过,火气未消。侍卫们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犯他,又放心不下他的安全,只好远远地缀在他身后。
“哎!”杜浒捡起一块扁石头,斜斜地扔向江面。石块在浪尖上打出一串水花,跳跃着,扎进一个巨浪怀抱。“被激怒”的潮头怒吼扑向岸边,卷起千堆余雪。
“轰,轰”江潮拍打着岩石,仿佛千军万马在冲击。
杜浒非常生气,为陈龙复的固执,也为文天祥的糊涂。
福州光复后,一个如何对待海上飘荡的行朝,就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议题。昨天的会议中,尽管杜浒作出了坚持,但依然没有能够阻止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行朝在海上漂流已久,必须早日登岸修整。而临海的福州,无疑是皇帝驻跸的一个好地方。以兵部侍郎邹洬、老儒陈龙复、第三标统领林琦和新任的第二标统领箫明哲为代表的将领持此意见,他们希望文天祥早日派人去海上与皇帝联络,让漂流已久的行朝来福州,以福州为据点,光复大宋全部山河。
名不正,则言不顺。让皇帝驻跸福州,一切改革的命令以皇帝的号令发布,丞相府的压力就会小得多。
虽然这样做,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但大伙的忠心,日月可鉴。
第一标统领张唐、司农卿杜浒、第四标统领李兴、第八标统领陶老么和炮兵营营正吴希姡У热巳捶炊哉飧鼋ㄒ椋侨衔V菟ξ恢茫皇屎戏朗亍H绻攀澜艽葱谐吹酱说兀貌涣硕嗑茫笤娜苛α烤突崞说秸饫锢础K拿婕谢飨拢馄崭展飧吹耐恋刂С植涣硕嗑谩6衷冢米旁蠓奖桓鞯仄鹨辶α拷恋寐易鲆煌诺幕幔涤薪虼缶某⒂Ω米约捍蛳乱桓龈莸乩矗皇嵌惶欤饕惶斓目孔鸥鞯匾寰慕蛹霉兆印�
况且,福州、建宁、邵武三地,均不是产粮区,那么大的朝廷搬过来,光粮食问题就足以将破虏军的全部战果压垮。
文天祥仔细权衡之下,采用了陈龙复等人的建议。如今,城中的垂拱殿,延和殿已经再次装潢一新,等待着圣驾的光临。到时候,一切政令就要出自朝廷,经过陈宜中、张世杰等人的讨论后,才能生效。
无论从效率角度,还是从其他角度,这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朝廷中那些只剩下一个印信的高官们,不会赞同文天祥现在的做法。而光凭人数上来衡量,他们的意见将成为朝议的主流。到时候,文天祥又要面临被架空的命运,破虏军半年来的一切努力,都要成为他人嫁衣。
杜浒不甘心如此。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就是因为陈宜中和张世杰的千般刁难,才迫使文天祥远离朝廷,单独开府。
在江南西路血战时,各路义军也没得到朝廷半点儿援助。甚至在各路人马遭遇打击,纷纷溃败时,来自朝廷的旨意,还是要求不得向朝廷靠拢,各自为战,发挥一支“奇兵”的作用。
当正面朝廷的力量不足以与敌军相持时,“奇兵”的命运,杜浒不用再去回忆。赣南会战中死去那些弟兄的面孔,几乎每天夜里都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天知道丞相大人是怎么想的,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杜浒气哼哼向江中丢着石头,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诸将之中,他追随文天祥的时日最久,所以对文天祥寄予的期望也最高。以目前的局势,破虏军的正确选择,绝对不是迎接皇帝归来,占据什么大义上的制高点。而是修整兵马,积蓄力量,消化干净邵武保卫战获得的成果。
虽然眼前各标的都是满员之数,还有由破虏军老兵组成的教导队协助训练。但带过兵的人都应该知道,眼下兵马膨胀到近三万的破虏军,实力未必有与页特密实交战前那支队伍强。那些百丈岭上走下来的老兵,无论对敌士气、作战技巧和作战经验,都远非目前这些新招募入伍的流民和新附军降卒可比。
要把这些新兵捶打成百丈岭上一样的老兵,没有半年时间几乎不可能。而一旦行朝漂到福州,北元绝对不会给大伙留半年时间。在元军的持续打击下,破虏军消耗殆尽,行朝继续入海,是可想而知的结局。
“贵卿好雅兴啊,看来手臂恢复得不错!”熟悉的声音从杜浒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杜浒带着几分怨气回头,看见文天祥慢吞吞地捡起一片石子,学着自己的样子在浪尖上打出几个水花。
“末将猜不透这汹涌晚潮,当然只好徘徊在岸边了!”杜浒冷冷地耸耸肩膀,语调中的火药味道十分明显。
“那何不学他们立上潮头,看个明白!”文天祥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江中的弄潮扁舟,一干新招募来的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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