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儿子离开寿延宫,太后收回目光,笑得十分和蔼地看着陆溪,“今日汪福从你那回来之后,就跟哀家说了你要亲自来道谢的消息。哀家还正想说,不过是尊观音象,你如今刚升迁清音殿,何必这么麻烦亲自来一趟呢?”
陆溪垂眸温顺地答道,“观音象乃是太后娘娘的心意,嫔妾心存感激,理应亲自前来道谢。”
“难得你如此记情,恪守礼仪。”太后喟然叹道,命人赐座。
看陆溪如今身上穿的发间戴的,无一不是宫中巧匠的珍品,特别是发髻上的那只纹金蝴蝶,还是头一回尚工局递上来供妃嫔欣赏的一批精致饰物之一。因其栩栩如生,走起路来蝶翼还会跟着微微颤抖,好似亟待飞翔一般,太后当初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陆溪见她的目光在自己发间多停留了片刻,了悟地解释道:“这只金蝶是嫔妾受封那日皇上赏赐的,太后娘娘认得?”
“嗯,前些日子尚工局的人递了些讨巧的小玩意儿上来供大家观赏,哀家是见过的,因这只金蝶做工精巧可爱,哀家还赏了那工匠些银两。”
陆溪微微停顿片刻,有些犹豫,“嫔妾不知太后娘娘喜欢这金蝶……”
见她有些茫然无措,太后轻笑,摆摆手,“别放在心上,哀家不过也是觉得这小玩意儿可供一看,哪里是想要它呢?唉,哀家老了,这些个漂亮的东西还是要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过皇上能把它赏给你,哀家也认为你配得上,这也证明哀家当初没看错你。”
太后的目光无比慈爱,那其中的敏锐却足以洞察一切,陆溪从容不迫地对上她的目光,笑言,“嫔妾多谢太后娘娘垂怜,只是娘娘说笑了,娘娘的美丽是母仪天下的,嫔妾只能仰望,却可望而不可及。”
一来一往间,陆溪的回答滴水不漏,时刻表现出应有的尊敬和温顺,令太后十分满意。
“哀家虽有两个儿子,但明渊他身为帝王,又不是哀家所出,自然在感情上难免疏离些;至于刚才的九王爷明深,天生风流成性,不爱拘束于宫里的繁文缛节,因此也不常来陪哀家……如今可好,有了你,哀家也算有了半个女儿。”
陆溪又陪着她说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这才退下。
这一次是坐着辇车回清音殿的,经过音合殿时,陆溪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去地问走在一旁的小顺,“这里面住的是哪位主子?”
“回主子,是秦才人。”
秦才人?既是从六品的才人,为何没在皇后那里见过她?
陆溪看了眼朱门紧闭的大殿,漫不经心地又问了句,“怎的我进宫这些日子,还未曾听说过这么个秦才人?”
小顺四下看了看,低声地说:“主子有所不知,这秦才人前几年曾经十分受宠,只是后来因害了月扬夫人小产,落得个善妒的名头,皇上一气之下将她从正四品的容华降为如今的才人,自此以后就不曾再临幸过她。”
陆溪“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忽地想起前些日子来太后那里时听到殿内传出的暧昧声。
既是个失了宠的才人,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做这等苟且之事?就不怕隔墙有耳,将此事传了出去不成?
哪怕形同被打入冷宫,也总归是皇帝的女人,这样给他戴绿帽子,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况且……偌大的宫殿,能在门外就听见欢爱之声,只怕里面的人也是放浪形骸惯了,不拘于地点……
她眉头微挑,山高皇帝远,因这音合殿地势冷清,皇上不知此事也罢,只是为何太后也会对此事如此纵容?秦宇是太后的人,那天那般从容态度摆明了是知道个中原委的。
正兀自想着,那大门忽地开了,随着两个主角的出现,对话声也传入陆溪耳里,让她不禁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明眸皓齿、色如春晓之花的女子笑吟吟地对正欲走出的男子说:“我只盼你这冤家不要在外沾花惹草多了便忘了我才好。”
“哦?思雨这么说,本王可冤枉啊。”那男子无辜地在她鬓边亲吻一瞬,笑得十分温柔好看,“那些姑娘怎可和思雨相提并论呢?”
“没良心的,就凭你在我面前说‘那些姑娘’,你可就一点也不冤枉!”那女子嗔怒地推他一把,砰地一声将门关了。
那男子蓝衣舒雅,黑发轻扬,抬眸之间与陆溪一下子四目相对,接着,嘴角毫无征兆地上扬起来,明亮的眼眸里传达着无声的信息:又见面了。
竟然是九王爷?!
陆溪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何秦宇会要她不要多管闲事,为何太后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秦才人私通之人竟然是九王爷明深……
她似是没看到他与秦才人的亲昵举动一般,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好像两人只是在宫中擦肩而过的熟人,接着便回过头去,毫无异样地消失在他眼前。
想到回去也是无所事事,陆溪便在御花园下了撵车,要云一陪自己去走走。
夏初时分还能见到春日的繁华簇簇毕竟是十分不容易的,也幸亏是在宫里,不然哪能看见这般场景?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前面的石桌前坐着两个人,听见脚步声,也朝陆溪这般看过来,竟然是安嫔和孙维悦!
前些日子皇上在皇后的德阳殿里探望听戏的诸妃,当着众人的面撤了安嫔的牌子,宠幸了孙维悦,还封她为常在。如今这两个人相见没有大打出手就罢了,竟然还坐在一起言笑晏晏……陆溪只觉得果然是宫中处处有奇闻。
见她来了,两人便停止了交谈,位分较高的安嫔朝她笑道,“原来是陆美人,妹妹也是来赏花的?”
陆溪行礼答道:“妹妹是想来拾捡些落花回去,没料到在这儿碰到安嫔姐姐和孙常在了。”
见她表露出了好奇又不敢说的表情,安嫔心里有些不屑,又是一个凭着容貌上位的女人,连这点小心思都掩饰不来,又能爬多高呢?
孙常在倒是温温柔柔地朝她一笑,“姐姐真是好雅兴,懂得怜惜落红,不像妹妹是个俗人,只懂赏花,不懂惜花。”
安嫔邀她一同坐坐,她忙摆手道:“妹妹还有事要忙,就不叨扰了,拾捡些花瓣便要回去。”
回身的瞬间,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安嫔略显不屑的声音,“果然是个心地纯朴的美人,赏花惜花,连拾捡花瓣这种事也要亲自做。”
陆溪背对她们,脚步一滞,接着以一种有些不自在的姿势继续走着。身后两人的轻笑声因此稍微大了些。
只有云一侧头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时,才疑惑地发现主子的表情十分祥和,明亮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不悦。
背影仓惶,可面容却十分宁静……
云一不由自主怔了一怔。
拾捡了些玉兰花瓣,陆溪这才带着云一往回走。
清音殿离皇上的栖梧宫不算远,陆溪想了想,又折回去往栖梧宫走去。
“主子是要去皇上那里?”云一问她。
“嗯,去看看也好。”她笑得淡淡的,却又十分可爱。
云一有些迟疑地说,“可是皇上并没有召见主子,主子这样去……会不会太贸然了?”
“谁说我要见皇上了?”她语气轻快地开口,冲云一眨眨眼,“虽是去皇上那里,却不是去见皇上的。”
云一更困惑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本文头几张就出现过的音合殿那两位主角终于登场了~以后会保持日更,每章至少3K字,更新有保障,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留言。其实我还是比较想看有皇上出现的章节哈哈!
☆、青睐【一】
第二十六章
碧绿的龙井在茶杯里起起伏伏,自在地打着旋儿,明渊的视线停留在那里,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坐在书桌前,常妃站在大殿中央;他注视着手里的茶叶,而后者静静地注视着他。
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你可知后宫不得参政这规矩?”
“臣妾知道。”常妃规规矩矩地答道,却丝毫没有半分知错的样子。
“是朕太宠你了,你才会如此放肆吗?”声音严厉起来,桌后的帝王终于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她,素来宠溺的神情被一种莫名的高深莫测所取代,“且不说朕许不许你求情,就凭你兄长他的所作所为,也足以让朕杀他一百次了!”
常妃倔强地抬头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皇上你若是杀了朕的兄长,那臣妾有何面目活下去?又有何面目在后宫立足?”
明渊砰的一下将茶杯磕在桌上,“放肆!常妃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臣妾不敢,臣妾只想说,既然皇上素来宠臣妾,就算臣妾犯了错,皇上你也会再给臣妾机会,那么这一次,也希望皇上能给哥哥他这个机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渊冷冷打断,“够了,朕看你是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起来。高禄,送常淑仪回宫,好好反省一下。”
常淑仪?这是降了她的品级?
常妃脸一白,皇上何曾如此严厉地不给她面子过?她想再说些什么,却因自尊心作祟,干脆转过身去,重重地朝殿外走去,也不理会跟在后面的高禄。
“皇上忙国事吧,臣妾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劳烦高公公,免得臣妾恃宠而骄。”
背对明渊,她看不见桌后本该怒火中烧的人面上是怎样平静的一派神色。
而明渊亦没看见匆匆离去的常妃面上的愠怒是如何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嘴角甚至还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陆溪来的时候恰好碰到趾高气扬离去的常淑仪,才刚来及俯身行礼,口里请安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一把推开。
“一边去!碍事的东西!”无礼又恼怒的声音。
因毫无防备,又被她重重一推,陆溪不由自主向地上跌去,但电光火石之间,想到这点声音势必被大殿里的人听到,于是便狠心摔得用力了些,磕在了台阶之上。
手腕上立刻出现一道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常淑仪看了她一眼,清楚自己的力道如何,但她一向不是个爱解释的人,盛怒之下,干脆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主子你没事吧?”云一慌慌张张地喊起来,扶起皱眉的人,吓得声音都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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