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含烟看了说话人一眼，发现是刚才跑去苍穹阁大喊酒里有毒的婢女，开口说道：“你是我娘的贴身丫鬟，她死之前，是不是嘱咐过你什么？”
“二姨娘原本嘱咐我，在苍穹阁外面看着你，如果你没有将那杯酒端给三小姐，我就不要出现。如果你将那杯酒端给三小姐，就让我冲出去，大喊酒里有毒……其实，二姨娘，都是为了小姐你啊。”
凤含烟听到这句话，心中痛苦尤为分明！此时此刻，才终于懂得二姨娘当时那一声叹息，为什么当时她不回头，好好去看她一眼呢？
为什么当时没有从她眼中读懂那一抹深意呢？
她为了她，竟然牺牲了自己！
她一定知道，如果她不顺着她的意，她也一定会一意孤行，到时候，锒铛入狱的就会是她凤含烟。
她心中明白，如果不是今天她执意要杀凤苍穹，如果刚才自己是诚心诚意去求凤苍穹高抬贵手，如果刚才她不把那杯酒递给凤苍穹，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
二姨娘也不用为她收拾残局，因要保全她而选择自刎，只求给她一个名声和前程……
可她还是恨！恨被夺走了唯一真的疼爱她的母亲！！
二姨娘的死，能让爹停止追查，也让爹不去责备和惩罚自己。
二姨娘用生命保全了她的名声，可是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从前了……
“娘……娘……娘……”是她的任性害死了自己的娘亲。
她不能哭，也只能坚强！
她要以最美丽的姿态走下去，她要向所有人复仇！
*
另一边。
北冥宫殿。
满园血色蔷薇，照遍北冥宫殿。
北冥葬寝宫，挂着一幅画卷，画卷上一名红衣女子，撑着一把红伞，笑靥如花，美若惊鸿。在那女子的身边，坐着一位抚琴的男子，他妖娆魅惑，绝尘无华。单单就这样看着，仿佛这幅画里的人物活过来了一样。
甚至还能够听见琴音，不知在弹奏着什么曲调，好像从未听过……
北冥葬还没有醒来。
妖月端着药走近他，脚下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她知道，这画中的女子，便是真正的邀月，这画中的男子，便是妖千魅。
他们的一生，就好像一场恢弘的等待。
她等了他三千年，终是换来了，他等她三千年……
不过几百年相守的时光，不过是连天都诅咒的宿命，又何必执意要在一起呢？
妖月记得救起北冥葬的那个雨天。狂风暴雨，他素白的衣裳，浑身染满血液，天打雷劈，他也在所不惜……
在她一意孤行，救下他不久之后。
听说，世间仅存的最后两位妖神，也销声匿迹了……
她知道，其中一个，就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说自己失忆了，可是她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个人。
听说，妖神和妖神相恋，不过是一场执念。
一旦结合，生下孩子，两人皆会在孩童降生之日双双离世。妖神无尽的寿命也会就此划下句点，永生不再，永世没有转世的机会……
会变成孤鸿，飘渺在尘埃之间，消失不见……
而他，却一意孤行，要毁天灭地，剜去她腹中孩儿性命，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奈何她，一心不愿骨肉分离，执意要将孩子生下来……
最终，他毁天灭地……引发一场声势浩劫。那一场腥风血雨，再也没有人提起，可不代表，已经被彻底忘记。
……
……
——邀月，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好好喝药！
少年声音颤抖，带着丝丝愤怒。
——我根本就没病，为什么要喝药。还有，我已经怀孕了……
少女倨傲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带着一丝丝欣喜。
——我们不是说好不要孩子的吗？这是打胎药，快点把它服下去！
少年似有滔天怒意，将一碗药端到她的面前，欲逼她服下。
——不！我要这个孩子！
少女不住后退，生怕他伤害她腹中的婴儿。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你明知道妖神和妖神结合，一旦生下孩子就会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少年声嘶力竭地怒吼，掩盖不了眼中的惊痛。
——我不能打掉它！孩子是我们的，为什么要打掉它？妖神一族已经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为什么天帝还不肯放过我们，一定有办法，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妖千魅，救救我们的孩子，我不要它就这样死掉……
她却一意孤行，试图逆天改命。
——不要哭，不要哭邀月，我会想到办法的！
他终是妥协，摔倒药碗，拥她入怀……
……
……
血……
漫天的血色浸染了整个世界……
不要哭了……我会想到办法的……
当初的我是这样答应的你，可最后的最后，我却……食言了……
头好痛……
好痛！
北冥葬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要爆炸一样的痛，过往的画面疯了一样地涌入他的脑海，他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邀月——不要——”
“北冥哥哥，你终于醒来。”
是妖月。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容颜，可为什么，偏偏就不是她呢。
北冥葬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是你又救了我。”
“把药喝了吧。”
“她最后怎么样了？”北冥葬口中的她是凤苍穹。
妖月见他醒来便问起凤苍穹，没好气地说道：“没事，已经回凤府了，听说好得不得了。太子殿下都要娶她为太子妃了。”
☆、164。第164章 我不会爱你，我也不会停止爱她
“你说什么？”北冥葬闻言一跃而起，想也不想便要冲出殿外。
“你要去干什么！”妖月拉住他的手，“快把药喝了！”
“我要去找她，我怎么能看着她嫁给别人！妖月，你快放手！”
北冥葬试图推开她，她却紧紧抓住他不放！
“北冥哥哥你快醒一醒吧！你不看着她嫁给别人，难道真的要娶她不成？三千年前你就试过了！结果是什么！是你们差点都要死了！！”妖月冲着他大声吼道！
“可我们都没死。我们谁也不会死的！”北冥葬说着就要掠过她离开。
妖月冲着他大声喊道：“你能给得了她什么？北冥哥哥，你好好想一想，她要的是什么，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一直远远看着她吗？对，没有错，你看不下去了，你等不下去了，你发现你不能只是一直陪着她这样就足够了！你开始变得不满足了，你还想要拥有她！”
“可是你想过没有！三千年前，你们都差点死了！躲着这一劫，你付出了多少代价？你重新修炼了三千年，才终于恢复了一丝灵气，可你却把它用在将她从遥远的地方带到这里来！！你告诉我，凭你如今这残存的一成灵力，你连现在的天劫都不一定躲得过去了，你要拿什么去守护她！！”
北冥葬骤然停下脚步！
“你没有死，她也没有死，可是，你们的孩子还是死了！这就是你们一意孤行，逆天而行的下场！你还是妖千魅，她早就已经不是邀月了！你救得了她一次，你救不了她这一次！！”
北冥葬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刺入，顿时千疮百孔。
孩子死了……是的，孩子最后还是死了……
都还没有成型，终于还是躲不过这宿命……
她想要逆天而行，把孩子留在人间，所以才会造成今时今日这般场景，致使他们分隔了这三千年。或许她还是会有怨，可是他何尝不怨，何尝不疼？如果孩子不死，他和她，终究也还是躲不过这一个死字啊！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惨笑，还是冷笑，只是莫名有些颤抖，可看起来却平静地不可思议。
“你说得对，只是看着她，已经远远不够了。”
妖月震惊地瞪大了双眸：“北冥哥哥……”
“这三千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对她的食言，我没能保全我和她的孩子，我也没有能保全她，我甚至都不能保全我自己。我一直对自己说，她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上天这样对待！？我们不过就是相爱怎么就十恶不赦！？我们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就要天打雷劈！？”
“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妖神，我们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吗！凭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在一起！”
妖月听到北冥葬这一番言辞，不由惊骇：“北冥哥哥！你醒一醒！别再发疯了！这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事，也不是你我能够扭转的啊。你为什么就是这样执迷不语呢！”
“我不会有事的。我忍了这么久了，也不都是好好的嘛？”北冥葬突然变得无比平静，他看向妖月，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你很像她，你哪里都很像她，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可以不爱她，去爱你，就好了。我假装失忆，我假装忘记，我假装我是北冥葬。就好像，你假装你是邀月。”
“可是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是不可能的，永远也不可能。我不可能会忘记她，你也不可能会取代她。不要再做傻事了，妖月。承认了吧，我不会爱你，我也不会停止爱她。”
妖月手中的药碗突然打落在地……
他第一次跟她说那么多话，可是她觉得，心里好难过……
“你要去找她？”
“对，我要去找她！”
“你不怕历史重演？你不怕你们再也……没有永生了吗？不怕你们变成尘埃，散落在空气中，好像从没有存在过？全部都不怕了？”
“没有她，和死有什么分别？我可以不娶她，可是，我不能看着别人娶她。她可以忘记过去，可是我忘不掉过去。她还是我的邀月！是我的！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去别人怀里。是谁都不行，她就是我的！”
“你会害死她的！”
“我不会！只要我们不要孩子，谁都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