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淑女?仿佛自从我年少时不顾家长老师的反对,坚持和维东这个全校闻名的坏孩子恋爱开始,这两个词就离我远去了。而今,再听到这样的评价,我竟不知该觉得自豪还是好笑。
眼角余光瞥到宋剑桥转脸看我,我忙低头,装做什么都没听到。
或许,宋剑桥向往的那个不过是他想象中的纯洁女孩,有着漂亮的容貌文雅的举止,偶尔调皮的开开玩笑,大部分时间都笑得温柔而矜持——类似于校园里公众版本的杜辰薇,却远远不是他眼前真实的杜辰薇。
“杜老师,宋老师,”季洁在路口冲这边挥挥手,骑了自行车飞快驶过来。
宋剑桥抬了抬眼皮:“不会吧,这学生太浮躁,你就找她来帮我翻《源氏物语》?”
我大力推荐:“你别看她平时蹦蹦跳跳、哪儿热闹往哪儿跑的样子,其实她能静得下心来写东西,文字功底也很不错的。”说的固然是实话,我也有点私心。让宋剑桥和季洁去忙乎写文,至少,这几个月可以暂时转移一下宋剑桥的注意力。
随后,我简单把事情向季洁说了。
这孩子仰脸望了宋剑桥,一笑就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宋老师,我平时就挺喜欢紫式部的,你就让我跟你学学吧。”末了,还不忘甜甜的添上一句,“你可是我的偶像啊。”
事实证明,男老师对可爱女学生的请求通常没什么免疫力,很容易就会被糖衣炮弹攻克。适才宋剑桥还有点犹豫,一会儿工夫就爽快答应了。
告别时,宋剑桥扯我到一边,低声问:“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有意向的话就赶快跟我爸爸谈谈。不然,等到下学期开学,消息公布,想去的人可多了。”
“嗯。我会尽快。”我含笑应了。
这天,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空气里飘荡了一种奇异的温煦。我心情舒畅,却没想到,另一幕悲喜剧因了我无意间的干涉,已然悄悄拉开帷幕。
傍晚到家时,李哲不在家。
拿吸尘器在客厅清洁地毯,低低的嗡声让我有些恍惚。
Princeton,还是李哲?
一个学业上更上一层楼的绝好机会,还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恋人?
原本是我同样重视的、不矛盾的两者,偏偏要同时出现在面前,形成个类似二择一的局面。也或许,换个角度理智的想,未必是选择一个就一定要丢弃另一个。因为去Princeton的同时,我依然可以恋着李哲;而为了李哲留在国内的话,我却不能去Princeton。
我唯一不放心的是,李哲的手,到目前为止还没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院方想让他从心脏外科转到心内科,他却迟迟不肯答复。不过理论上,再经过几个月的调理锻炼,到四五月份时,他的手应该能灵活许多,完全能胜任内科医生的工作的。
形势清晰明了,唯一需要做的,是抉择。
“想什么?傻傻的。”不知几时,嗡嗡声突地停了,李哲嘻笑的脸一下出现在我眼前。
“讨厌,干吗吓唬我。”我故意别过脸不看他,随手把吸尘器收到储藏间,
李哲赖皮的过来圈了我的腰:“我回来你都不知道,还怪我吓你?”
去卫生间,弄了点洗手液到手上,我想有些事还是征询一下李哲的意见比较好:“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这个人,适不适合做学问?”明年毕业后如果不留校当老师,就找份自己喜爱的工作,也是我曾经的打算。
“外面太复杂,不适合你。当老师做学术研究虽说闷了点,不过胜在够自由也够安静。”李哲温柔的帮我搓净手,又拿毛巾擦干,好像我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
“那你,赞成我跟宋老师去Princeton多学点东西?”我莫明的有点不安。
李哲没有我预想中的吃惊或反对,声音平静如常:“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宋老师去做访问学者,四五月份走,大概一年吧。”
“一年?”李哲仿佛在简单重复这两个字。然而,他的唇,无意中擦过我的额,却带了些许飘忽不定的凉意。
我想用力拥紧他,解释说一年很快会过去,解释说现在有视频、有电话、有email,我们可以随时感受到对方。他一个转身,已快步走到阳台上。
暖暖的余晖,映在他身后。不知怎的,看着偏偏象深秋的月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清冷,衬得他的身影愈加孤独落寞。
我跟过去,小心拖了他的手:“李哲……”
“这件事,”李哲慢吞吞打断我,“你早已决定了,不是吗?”
“我还没决定。”我悚然心惊,只能无力的辩解。
是啊,杜辰薇,你始终是自私的,你根本没考虑过李哲的感受。你以为自己在和他商量,其实在开口之前,你早已做出了抉择。否则你又何必急着想要说服他?
从前,为了维东,你可以完全不考虑出国的事,何以今日偏要这么对李哲?究竟是你成熟了,发现了生命中更有意义的东西,抑或你太肯定李哲的爱,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你不想我去的话……”急切的开口,我很想接着说“那我就不去了”,可话到嘴边,那几个字拥在喉间硬是说不出。
原来——我的思想尚有些左右犹豫,我的心早给出了答案。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既然你决定了,我不会反对。”李哲紧紧攥了我的手,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的脸,背着明亮的光线,隐在暗色的影子里。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感到他的手冰一般冷,他的目光却炽热的停在我身上。
情人间的争执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且固执己有、据理力争。争执到一定的阶段,女孩子会上纲上线说“如果你爱我,就该让着我”,于是起初争的是什么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还爱她。
于是,争执的结束,要么是双方不欢而散,要么是有一方及时让步妥协。
可我和李哲之间,居然连争执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给你。”片刻,李哲递给我什么。
两张票。
明晚七点半,上海大舞台,张信哲时空寄情演唱会,内场前区的票。
前些日子对李哲嘀咕小时候的事,我曾说有段时间,把自己的零花钱积攒了、全部用来买张信哲的专辑。只可惜,这几年张信哲演唱会,总是因为这事那事没去成,实在是一大遗憾。我不过随口说说,李哲却牢牢记在心上?
“还有,过年那几天,我会回北京。”李哲简单交代着。
“去北京?”昨天,爸爸还笑着预测,说不定李哲会抓我去他家吃年夜饭什么的。却原来,他要在北京过年?
李哲默然点点头,仿佛不想多说。
“不要去,看不到你我会想你,想你的时候就会哭,会哭湿枕头的。”我的第一反应,是扁了嘴,扑过去象猫一样蹭到他怀里。
“夸张!”李哲在我脑门上弹了个爆栗,终究,还是轻轻笑了。
光洁的米色地砖上,两个影子亲昵的拥在一处,慢慢重叠起来,描绘了青葱岁月中的每一点旖旎风景。
三十、与有情人做快乐事(4)
上海大舞台,里里外外一片热火朝天。倒买倒卖的票贩子,碟片、彩报、照片、书籍等摊点比比皆是。大凡与张信哲有关的、可以令粉丝们激动的商业活动,都在七彩闪烁的霓虹灯下,积极的展开着。
李哲紧紧揽着我的肩,一路顺了兴奋的人流进场。
大红金丝绒的宽大幕布,富丽华贵、连绵繁生的唐草纹饰,浓浓的古典韵味在大舞台里弥漫开来。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张信哲的身影从下缓缓升至舞台中央,*得耀花了我的眼!只听到周围尖叫声汇成一片海洋,“阿哲阿哲”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不由凑到李哲耳边,嘻笑了问:“你小名是不是也叫阿哲?”
李哲有滋有味的啄了一下我的脸:“见到小时候的偶像就高兴这样,你还是个小屁孩呀。”
“你才是小屁孩。”我故作气愤的扮了个鬼脸,他大笑。
跟随着投影仪上的浪漫画面,我们与乐音一起跨越时空。从牡丹亭、梁祝时代的“良缘如梦”开始,张信哲清澈高亢的声线,深情细腻的音色,悠悠环绕了整个大舞台。没有天崩地裂的呐喊嘶吼,没有伤痛欲绝的悱恻哀怨,歌声纯净得几近透明。
静静的听,静静的沉浸其中,任歌声俘获我的耳朵和情感。我恍惚记起过往。少时,我每次用walkman听张信哲,维东最喜欢在旁边捣乱,他总是不屑的说“你喜欢听,我来唱好了,肯定比他强”,每每被我嗤之以鼻。若干日子后,我明白他在喝无谓的干醋时,我们都长大了。
“听得这么入迷,还看得眼都直了,我会吃醋的。”李哲玩笑的捏着我的鼻子,让我重新回到现实中。
“信你才怪。”我轻啐了一口,握过李哲的手,一起拿荧光棒,依了旋律节拍给偶像阿哲大力加油。
爱恋如歌,情逝如风。旷世情缘尚有悲欢离合,更何况我辈平凡者?
主办方选拔的一个小姑娘作为歌迷代表,上台陪唱。一出场,四面一片哗然,大约每个粉丝都情愿上去的是自己吧。
“长得不好看,比我的小薇薇差多了。”内场前区5排的位置,视野极佳,李哲啧啧感慨。
“嗯,是长得不好看,比我的小哲哲差多了。”我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歪过头色迷迷的望了李哲。
李哲顽皮的挤挤眼:“小薇薇第一次夸我,不容易。”
“臭美。”我忍不住笑,软倒在他身上。
到后半场老歌联唱时,气氛已火热如滚开的沸水。全场万人卡拉OK的盛况不断涌现,喉咙渐渐嘶哑,人也越来越high。后排有个女孩一直在喊“阿哲,阿哲,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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