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认真嘛,我是开玩笑的。”
看到州协发怒,友田才慌忙道歉,耸耸肩,暧昧一笑。
“啊,友田,我正好在找你。”
也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异样的气氛,来人从州协身后开朗地向友田打招呼。友田和州协对望了一眼,尴尬地咋了一下舌。
“今天有社团聚会,你们有没有空?”
一个熟悉的声音。州协转过头去,认出是上次聚会那个文学院的主办人。州协跟他说过几次话,知道他好像叫濑户,该不会就是他跟友田说自己举动怪异的吧?还没进入状况的濑户和州协视线一接触,立刻微笑地打招呼:隐身在高大的濑户后面的细瘦身影……有田英一。一看到他,州协心中的躁郁立刻膨胀了二、三倍。
……就是因为他……
州协才一这么想,宫泽的视线立即与他同步。州协想要转过头去不看有田,宫泽就在心里哀求让他多看几眼。
“关于文化祭的展出作品,要是不赶快交出来可就糟了。”
有田站在濑户身后不安地摇晃着肩膀,被州协猛盯了几眼后才生疏地点了点头。看到濑户和友田暂时还没有说完的迹象,有田附在濑户耳边说我先到学生餐厅去。
让我听听他的声音,让我多看他几眼……
“等一下!”
州协叫住了有田,脸上浮起一丝故意装出来的亲切微笑。感觉到胸口的骚动,州协知道宫泽一定在期待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上次真不好意思。”
“啊……嗯。”有田垂着眼睛简短地回了一句。他身上仍旧是俗气的衬衫和牛仔裤,州协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下午有课吗?”
有田看了濑户一眼,不过知道濑户根本没有在看这里,只好无奈地回答:“第三节没有课,但是第四节有。”
“令人讨厌的排法吧?”
“是啊……”
州协的笑意更深了。
“文学有趣吗?”
对于州协突如其来的问题,有田有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如果没兴趣就不会选读了,不过,进了大学选择文学系还真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呢!因为毕业后工作不好找,换句话说,就是要在大学混四年,这么恐怖的选择我可做不出来。”
看着有田的脸越来越红,州协觉得有趣极了。胸口传来阵阵的敲打声叫着“别这么做”。这么有趣的事谁舍得不玩?
明明在跟濑户说话的友田,却跑过来粗鲁地扯住州协的手腕,把他拉远了好几步,虽然因此而跟有田产生了距离,然而此刻的州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嘴了。
“什么文学、文学?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说穿了你们就是眼光短浅的自我陶醉主义者。”
友田愤怒地把州协整个人扳过来。
“你不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我说的都是事实,他也有自觉,所以才没有反驳我。”
紧握着拳头、微微颤抖的有田二话不说地就朝着大门飞奔而去。
“喂!英一,等一下!”
慌忙想要追上去的濑户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州协一眼。
“做人不要太过份!”
这时州协才想起濑户也是文学系的。
“你干嘛突然这么说!”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友因才扶着额头问道。
“大家平常不是都这么说吗?”
州协毫不在乎地回答,友田焦急地跺脚。
“你也得考虑时间和地点吧?濑户可是我的朋友,你这么一说以后我怎么面对他?而且你为什么要针对有田呢?”
“你认识那家伙?”
友田不满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因为他跟濑户要好,所以我也跟他说过几次话,他虽然没什么品味,但人还不错……”
“哦……”
“总而言之……”
友田伸出手指着州协的鼻子。
“下次再见到他们的时候要记得道歉。”
“我才不要。”
“州协!”
“我先走了。”
无视于友田的叫嚷,州协迳自向大门走去。雨仍旧像蜘蛛丝般绵绵密密地下着。
被雨水浸湿的石板路静静地吸收着每一个足音。不用友田说州协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份,但是一看到有田他就控制不了,总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有田英一并没有错,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话,只怪他前世跟宫泽有关系,但是那也不是有田自己的选择啊?
在走过斑马线的时候,州协听到心里的声音。
“太过份了……”
蕴含着深深愤怒的声音在胸口响起。
“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要生气,都是你擅自跟他聊天,害我受到不必要的误解。这下你该知道随便行动会导致什么后果吧?”
“你这么一说会害我被讨厌。”
“是小学生也就算了,都到大学了,还要跟男人交好吗?”
但是,我想待在她身边跟她说话。或许你不知道,她真的跟从前一样,完全没变。
州协从背后的裤袋里掏出压得皱皱的香烟,可能是湿气的关系怎么都点不着。不一会儿红灯亮起,州协就随手把香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知道你想看着她的心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不喜欢呢?
宫泽闭口不语。
就算有田是你的恋人转世,但他一定没有前世的记忆,如果有的话恐怕也不会跟你交谈。照他没有记忆的情况来看,还对过去依依不舍的只有你而已。
没有听到宫泽的反驳,州协得意洋洋地继续说下去。
“我再说一次,这是‘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干涉。”
就像下沉到水底的小石头一样,宫泽的气息静悄悄、无声无息地远去,州协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
英一才刚出校门就被濑户追上。跑了十几公尺后,原本激动得连指尖都会颤抖的羞愤,已经渐渐平复。
外面既然还下着雨,英一和濑户就走进附近一家小餐厅,各自点了一份午餐。
面对英一的濑户反而比本人还生气,一进来就拼命地批评州协。说什么就是读理工科才那么食古不化,染发根本就不适合他,最后甚至说戴绿色镜片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其实,英一已经没那么生气了,而且州协刚才说的那番话……早在英一高中快毕业准备选系时,级任老师也说过。
“男人念文学没什么出路,也别想靠它吃饭,那只是空有一张文凭而已。”
老师拼命鼓动他选择经济或法律系,不过英一最后还是选了自己喜欢的文学,他早已有所觉悟。在被州协调侃的时候,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大声说出,你这些论点我早已想过的自信。
他模糊地想着,如果现在州协就在这里的话,自己说不定会有说出来的勇气。
“没想到州协是那么讨厌的家伙。”
好像不说出来就无法泄恨一样,濑户仍旧像机关枪似地批判着州协。英一边含混地搭腔,一边喝着饭后咖啡。
“被说成那样你还不生气吗?”
看到没什么反应的英一,濑户的矛头居然指向他来了。
“生是生气……但他说的也是事实。不过,我早就已经有了觉悟,所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唉,你应该更火大才对啊!为什么你老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就是这样才会被州协欺负。”
“没关系啦!”
看到笑得有点勉强的英一,濑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种什么都好的性格也该改改了,小心被人看扁。”
“无所谓。”
濑户伤脑筋似地看着英一。不知道濑户何以会有这种表情的英一,不解地歪着头,濑户也只能无言地别过脸去。
在沉默的时间里英一模糊地想起州协的脸。那个男人……真奇怪。那天还热情地诉说自己多么喜欢文学,今天却好像变了个人似地出口伤人。他是太情绪化了?还是刻意这么做?那天聚会他所说的话……只是他一贯的玩笑方式吗?自己只是他作弄的对象?看着因为文学话题而兴致高昂的自己他是否在心底暗暗窃笑?越想越不愉快的英一,突然觉得腹部沉重起来,终究无法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吃过饭跟濑户分手后,因为距离下午第四堂还有不少时间,考虑回家一趟又嫌麻烦,要在附近闲逛雨又下个不停……英一只好直接回学校,索性在教室里看书消磨时间算了。
从正门穿过中庭。文学院的社团教室位于别栋的旧馆中,英一参加的是除了发行同人志之外,没什么其他活动的文艺社。
要是被州协看到自己为了打发时间又一个人在这里看书的话,肯定又会被嘲笑,一想到这里,英一不禁郁闷了起来。
因为低着头在微暗的走廊上走着,所以英—一直到走到教室门口才发现有人站在那里。最先闯入他视野的是一双旧旧的蓝色球鞋。门又没有上锁,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站在门口,英一不由得抬起头来停下了脚步。
是州协,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想继续来嘲笑自己吗?看到英一站定在原地,州协表情困惑地微笑了一下。一想到他的笑容下不知藏着什么,英一不觉害怕了起来。
“刚才真对不起。”
声音是州协的没错,但是口气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没关系。”
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在英一心底油然而生,他尽量表现自然地往回走,他既不想让州协靠近,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走进社团教室。
“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要进教室里去吗?”
“我只是刚好经过而已。”
州协从后面追过来。英一不用回头也听得到他的脚步踩得木质地板叮叮作响。
“你想在教室里看书吧?”
州协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习惯?英一惊讶地转过头来。
“你有空的时候总是在教室里看书吧?是濑户告诉我的。”
英一的脸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