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么撇得清,怎么撇得清?!”紧紧握着春燕湿冷的手,似更加重了心里的怕,蓝月儿抖得语无伦次,“静香作孽,她,她活不成,可这祸也是我做下的,承泽,承泽岂会饶了我?”
“奶奶,再怎么说您也是二爷的长辈,他便是怒,便是恼,可又怎敢为这说不得的丑事当真与您过不去呢!倒是老太太,若是您再搀和,惹恼了,那可是了不得!这些年,您还不省事?”
“糊涂丫头啊,”蓝月儿苦笑,“你只见过你那混帐男人狠,何曾知道这痴心的男人更狠!老太太能如何惩治我?我又没犯什么家规、王法,多了,不过是跪,不过是话硬。可是承泽……”想起那皮开肉绽,想起那日夜苦跪,蓝月儿浑身一哆嗦,“静香若撑过去还罢,若是有个好歹……他,他绝不会饶了我的!”
“有个好歹?”春燕的人也抖,泪更止不住,“这可不是合宜园,已经三天了,没水,没饭,在那地底下……大奶奶,大奶奶她,她说不准已经,已经去了……”
“就算已经死了,这信儿,也得从咱们这里送出去!”
蓝月儿说罢,一把扯开棉被翻身下了床。
“奶奶,鞋!鞋!”
蓝月儿哪里还顾得,赤脚站在冰凉的砖地上翻出自己私藏的细软包袱,打开,取出两个五十两的银锭子,用帕子包了递给春燕,低声嘱咐,“赶紧往桓儿那儿去找王兴!让他速速往贺府去,管他是闯人宅院也好,翻墙走瓦也罢,一定要把话带给承泽!”
“王兴?奶奶您要用王兴?”春燕惊道,“他可是老爷留下护着您的,这要是出了事……”
“顾不得了!真逼急了承泽,王兴算个屁!更况,此刻的府中怕是只有他能出得去了!”
“……好,好,那,那传什么话?怎么说?”
“就传那句:‘老太太把大奶奶埋了!’。”
“是。”
“慢!”蓝月儿一把拉住春燕,“告诉王兴,他若死了,我磕头奉养、为他老母亲送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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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电光闪过,撕开滚滚黑云,天绝口,煞白一片!轰隆隆,雷声爆裂,天地翻腾!
风雨中白袍剑影,寒光烁烁!一路走,一路挥斩应击,脚步片刻不停,剑剑狠绝,招招致命!眼中绝了生气,阴寒寒死狠的目光,仿佛路上这一个个拦阻都是妖魔鬼崇,定要斩尽杀绝!
天边泛了青白,夜的浓重慢慢散去,显出急瀑般的雨水在天地间厚厚一片灰白。刀光剑影难辨,只闻锵锵击鸣。人越聚越多,却越是招架不住!且不说只能拦不能伤,但是此刻这景况,不是怒,这已是舍了性命!顾生难敌求死,如何较量?稍有不慎,便是剑下冤魂!
正是胶着,就听远远一个人奔跑而来,大声嘶喊,“传老太太话,不要拦着二爷!传老太太话,不要拦着二爷!!”
话音起落,人们慢慢招架,慢慢退,阔了围拢,逶迤追随,黑压压迫着却再不阻挡。
及至府中禁地,一剑劈下,火星四射,镗啷啷碗口粗铁链应声落地!
承泽正待踹门,冷不防一个人影奋力扑在他身上,“承泽!承泽!”
面上阴冷,目中无光,一手卡住那人的脖颈,铁钳一般,人不待出声儿就翻了白眼。
“啊!!”春燕疯了一样大叫,死命扯着他的手臂,“二爷!二爷!!是我们奶奶!是我们奶奶啊!放手!快放手!!”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过,石雕泥塑一般人早没了神智,只辨得出是女人的哭喊,手一松将她甩落在地。一觉踹开门,正要抬步,不想那刚缓了口气的人又拼命扑了上来,“承泽!承泽!”风雨中蓝月儿早就撕破了嗓子,头发披散,疯魔一般,“承泽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静香她有眼疾,她有眼疾!已经三天了,一点光都不见,你这么冒冒失失把她带出来,天亮了,又这么多火把,她会瞎的!”
见那失神的人终是顿了一下,蓝月儿赶紧递上手中的丝巾,“给,给,给她蒙上,给她蒙上再,再出来……”
看那白袍的身影没入牢中,蓝月儿一屁股瘫软在地。
“奶奶,奶奶,”春燕哭着抱住她,抚着那泛了青紫的脖颈。
“静香……静香……”
蓝月儿口中只喃喃念道这两个字,心中一个念头便是不能死,静香你不能死……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就都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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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儿,静儿……”
阴湿的黑暗中,承泽弓腰摸索着,沙哑的声音轻唤,一遍又一遍,像是那语声尽头就是睡里梦里轻柔娇娇的应答……
忽地脚下一绊,赶紧伸手去摸,那冰冷的僵硬惊得他猛地抬头,狠狠碰在石板上,疼得眼冒金星。屈膝跪下,不去碰她的鼻息,不去摸她的脉,黑暗中再不见理智,颤抖着手小心地给蒙着丝巾,“静儿不怕,静儿不怕,我这就抱你回去,抱你回去,啊?”
将她紧紧裹在抱在怀中,岂料穴中太窄,根本起不来。无奈,他只能重把她放入湿泥中,自己先退出去,再拖了她的双脚。他跪着,她躺着,一步一挪,无情得像在拖一具尸体……
风雨中行走,他不敢想自己怀中抱的是什么,那么冷,寒气入骨,那么轻,只如一抹薄衫浸了泥污……她走了,她早已走了好久,心如刀割,他的脚步轻飘飘,分不出急缓,赶不上了……赶不上那缕散去的魂魄……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他跪下来,抬手抚去她脸上粘腻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擦去泥污。人恍恍,心地嘶喊,福能儿!福能儿!大夫呢?大夫呢?!
“我来,我来。”
“滚!!”
看那浸血的眼睛,蓝月儿再不敢挣,连滚带爬往门口去。一头浑撞,被挡了个严实,抬眼看,是两位拎着药箱的大夫,并一众丫头仆妇托着热水、棉巾和干净衣裙。
看蓝月儿痴痴发呆,春燕一把扯起她,拖出门去。
“快走快走,奶奶快走!”
蓝月儿踉踉跄跄出了门,猛地顿住,馨竹园自那一日起就荒了,再无人住,这一班大夫仆妇们若是从旁处来,如此大雨,一个个怎会净头净面无半点狼狈??若是早就候着,那他们是如何得知承泽会接了静香出来?又怎会一时半刻准备得这般齐全??一时神思恍惚,浑身冰凉!天哪……王兴究竟是冲出去的,还是被“放”出去的?这地牢究竟关的是静香还是承泽?这一回,她蓝月儿究竟……又是帮了哪一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手贱去搜索了古代关于通奸的惩罚,吓得晚上都睡不着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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