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吐,又一口气闷住吐不出来。我趴着,阿亮横躺,动弹不得,相隔五六米,大雨倾盆,绝望地望着对方。
那一刻,身上所有的勇气都化成了屁。
过了好久,我挣扎着,在雨里慢慢蠕动,爬到桥栏边,拽着铁链让自己坐起来,冷汗透湿衣背。缓了一会,冷静地问阿亮:“骨头断了没有?”他慢慢活动自己,颤声说:“没有,你呢?”我沉默地摇摇头,抖抖索索摸烟,阿亮也慢慢爬过来靠我旁边坐下,竟然还挣扎着牵雨衣给我挡雨点烟。雨水从雨衣帽檐往下淌。沉默了好久,他说:“砚台,要是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出事了,另一个人每隔三年要来此地祭祀一次。”我冷冷地说:“祭祀个屁,别那么抒情好不好?另外,那个内衣店的,你不过是她转身就忘的路人甲,你还整的跟中了黯然销魂掌一样。你要再这么带着情绪骑车,我开除你。还有,把你家里电话号码给我一个,万一你出事了我好通知你家人。如果我掉下去了,我家里电话你有的吧?记得说婉转点啊。”
他嘿嘿直乐。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累的直喘,牵的后腰钻心地疼。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桥,如果这次旅行,我死在路上。他会不会后悔他做的那些破事?他会因为内疚而丧失性能力么?……如果有这个效果,我是不是可以含笑九泉?
仿佛,也没什么可笑的!想想,孤独地飘浮在雅鲁藏布江上,一枚远离故乡的孤魂,还呵呵直乐吗?那样,很傻鸟的!
我有点难过,此时此刻竟然想起了他。我惟愿想起我的狗。不过,当对一个人从想念变成想起,说明已经心甘情愿的在他的生活中蒸发掉了。如此,甚好。
摩托车竟然还能骑,阿亮试了几次打着了火,狂喜。码表盘和观后镜皆碎,还有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黑塑料盒碎了,中国名牌的残体终于留在这座桥上。只要能骑就行了,这个路上车要是坏了,不能骑,也只能点把火烧了它,拍照留念,HAPPY一下。拖车的费用可比一辆车贵。
傍晚到达80K住宿。住永顺旅店,单间20元一间,开了两间,又是一轮脱衣摘蚂蝗,头发里都有,扯下来,血就顺面颊而下,仿佛吃了大刀王五一刀。不过对蚂蝗,我已经比较淡定了。对小镜子撩衣看后腰,青紫发黑。膝盖处也淤青一片。我体重轻,尚且摔成这样,阿亮肯定更重。顺便照照镜子,蓬头垢面,憔悴的厉害,墨脱一路折腾感觉瞬间老了十岁。阿亮这几天也消瘦的相当厉害,眼窝都陷下去了。不知道是为情还是太辛苦。嗳,墨脱墨脱,给我多少钱,我也不会再来了。简直把我们整疯逑鸟~~~
话说,那天实在万幸,撞到铁链后是往桥上反弹,若是向外翻。我的游记到此,就该和大家说谢谢观看了。
相聚“农家乐”
2009年8月16日 80K永顺
隔壁龙都饭店的老板娘见我们回来没有再住她家,眼睛冲我瞄发瞄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我:“怎么不住我家啊?”我听她语气里压抑不住的有质问的意思。我也不客气地回道:“被宰一次就够了,哪里经得起再宰一次啊?墨脱老师和我们住一样的房间,只要40元,你好意思收我们80。”一边说,一边还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四川胖女人含恨不语。
又一辆外地越野车前来投宿,胖女人上前拉客。我扬声跟那司机打招呼,问:“你们是去墨脱吗?我们刚今天从那里出来。”车上人马上下来热情打招呼,问我墨脱的路。我趁机推荐他们住永顺。说晚上好好给他们介绍一下墨脱的路况。
三人是从重庆人,川人之中,我和重庆人比较对脾气。重庆人性格直爽,做事比较有冲劲。三位朋友大约4、50岁左右。名字很奇怪,大约是网名,分别叫一牧、渔公、萝卜,好一桌农家乐啊,哈哈。
刚好我们的菜上来了,招呼他们一起喝酒。阿亮大喊老板娘添碗筷,邀大家坐下一起喝酒。说来窘迫,菜肴仅一荤一素,我去隔壁买花生米鸡爪等来给大家佐酒。大家欣然就坐,各自说起路上有趣之事。一牧他们本来有几辆车同行,他们这辆车跑的最快,先到波密。在宾馆看到一张照片,被照片上美景吸引,一打听说是嘎龙山上的冰湖。几个人率性而为,决定走墨脱。如此就上路了。我和阿亮大为欣赏这种走路方式,举杯敬酒。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说到开心处,哈哈大笑,说到尴尬处相互挤兑。一牧他们的菜上来都共一桌,见我们吃的节省,特地为我们加点了荤菜。
渔公曾在藏区生活过数年,我们缠着他问藏地风俗。说起藏族有些偏远地区一家几个兄弟共娶一个老婆的事情。因为家里牦牛数量有限,如果几个兄弟都要分家的话,资源不够养活,只能组成一个大家庭,兄弟之间相互协作,分工明确,比如老大做生意,卖虫草藏药等等,老二放牧,老三照顾家里,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养家。我很好奇生的孩子怎么分的清是谁的。渔公说所有的孩子都喊老大爸爸。老二就是二爸,老三就是三爸。我又觉得人性里总会有偏爱的,就算有三个老公,心里总会有最喜欢的那个,会不会导致家庭失和。渔公说不会,大家相处的非常和睦。他们既然是那种婚姻制度,就会约定成俗,大家都会遵守。阿亮问会不会不方便。渔公明白他的意思,说他们之间有默契,比如老大今晚去睡觉,进门前把鞋子脱在门口,老二来了一看,哦,今晚哥哥在屋里,就走了。
又谈到藏区男女情事,听说藏人很开放。向渔公证实是否如此。渔公说藏人天性热情,没有太多约束,男女之事比内地是开放些。一见钟情,晚上就可以去钻帐篷。天明离去,也无牵挂。我不依不饶,定要渔公交代钻过帐篷没有,感觉如何。渔公大笑,说自己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转而问一牧和萝卜有没有干过。他们拒不承认,我相当怀疑,他们都是有趣的人,不是那种古板作风。阿亮很八卦地说砚台在红原遇到一个藏族小伙子,人给她唱仓央情歌,把她魂都唱没了,一路念念不忘。我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小得意,拿手机放那藏人唱的情歌与大家共赏之。一牧他们相当艳羡,嘿嘿。说年轻几岁,无论如何也要去钻钻藏族姑娘的帐篷。我鼓励他们前路还有机会,与有情人做快乐事。阿亮敲着碗筷,扬言要去藏北“混帐”。(混居帐篷)
饭后,一牧沏茶喝,竟然是铁观音,真是奢侈的享受。我这一路除了酥油茶还没有喝过其它种类的茶呢。一盏热腾腾铁观音,令人齿颊生香,疲倦顿消。人,越是恶劣环境,反而容易满足。
一百个美好的未来抵不过一个温暖的现在
2009年8月16日 80K永顺
临睡前,去找阿亮,看看他摔得如何,一看触目惊心,难为他一路忍痛不吭声。和阿亮席地坐在客栈二楼木板走廊上聊天,我责怪他在那么烂路开那么猛,差点断送性命,我们的旅行,从此不是骑摩托,而是驾鹤西游了~~~~他不在乎地笑。黑夜中能感觉到那种爽朗和不在乎,如阳光般明亮的男人。却照亮不了我此刻的心境。
人世可以浮花浪蕊都尽,却只与一人性命相知。这人却不是我爱的人。
幸亦不幸,甘苦自当。得失之间,如鱼饮水。
“亲爱的砚台,你死了,我会想你的。如同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阿亮嘿嘿笑着说。
“想我的时候,试试对着高朋满座,讲个笑话纪念我。”我淡淡地说。
“这个笑话肯定很冷!呵呵,开玩笑啦~~你这么好的姑娘不会死的,神会保佑你。”阿亮察觉我情绪不对,安慰我。
“我不需要神,我想要恋爱。”我落寞地说。
“砚台,不要因为寂寞就随便去恋爱啊。你应该是个不害怕寂寞的人。那不是你。”
“寂寞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我灰心地说。
“砚台你今天怎么了?你向来都是个很坚强的人。在汶川那么多危险艰难,从没见你说过丧气的话啊!”虽然阿亮有点惊讶我今天的情绪失常。可是我知道,在他面前我从不需要掩饰自己。
“我坚强吗?也许。但我并不喜欢这样……当我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以为那是整个世界。当爱消失的时候,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宽广深邃,了无尽头。我只能坚强。”
“我的坚强,是拔剑四顾心茫然……”我低声说。
对面黑暗中的山林影影绰绰,山林间瀑布如白练将黑暗劈成两半。如同此刻心境,半明半暗,半浓半淡。
“坚强的时候,也会难过……坚强的难过,裹着厚厚的壳,在心底最深处,很深的深处,以至于我无法感觉到,更多的时候会忘记。但是它在。”
“砚台,那些不好的事情让它过去,不值得的人忘记他。向前看,相信未来是美好的!前方有更壮阔的风景等着我们呢,还有你喜欢的藏族帅哥,开心点!好砚台!”阿亮伸手揉揉我的短发。
“一百个美好的未来,抵不过一个温暖的现在!现在,我只想爱与被爱。”像个哭要糖果的孩子,亦知道无理,却又心有不甘。
“你在想红原那个人吗?”阿亮想了想,小心地问道。
“不知道是想那个人,还是想念被爱的温暖。时间短暂,我已经记不清他面容。”我懒懒地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要坍塌下来。
“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呢?”阿亮忍不住问我。
“因为他爱我。”
“就这一点吗?”
“嗯,就因为只有这一点,才纯粹。多了,就滥了。”
“唉~~~想他,就去找他吧。”阿亮的声音很无奈,他有点搞不懂。
“可是,红原已经过了。”我懒懒地说。
一直是这样,对于曾经到过的城市,曾经的人,在当时总是茫然不知地擦身而过,漫不经心地离开。红原雨中一别,情思却如春草,渐行渐远渐生……
“可以回头啊,如果你想他,我陪你回去找他。”阿亮认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