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餐馆去多了,有时会遇见我所认识的中国留学生,虽然彼此只是微笑点头,但我还是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各种反应,有的好奇,有的羡慕,有的鄙夷,有的甚至是惋惜。不过从未遇见秦琪,她周末在Burger King打工。当然秦琪会从其他人那里听说。她有一次很高兴地对我说,“看来你和雷教授之间进展不错。他们说现在常常看见你和一个金发碧眼奇帅无比的老外在一起。”
我淡淡地笑,不置可否,心道,“不,事情往往并不像它们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我自从认识安东尼,就更能理解你了。”安东尼是她在欧洲之旅中认识的西班牙男孩。他们一直通着E…mail。“而且雷教授真是个各方面都很出众的人,你们在一起其实满登样的。”
不,我在心里再次说,事情往往并不像它们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怎么,你看上去有点儿情绪低落。”
“也许,都是因为这倒霉的天气,老是在下雨。”
“是啊,这种天气真不适合恋爱。好端端的心情都会让它搞糟。”
“所以说,谈恋爱应该去西班牙。”我笑道。
“去你的。”她娇嗔。
“真的,你和安东尼进展得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她淡淡地说。
我见她神情萧索,便扯到别的话题。但秦琪还是心不在焉了。过了一阵,她说,“我们还能怎样呢?也就是通通E…mail。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旅友罢了,不像你和雷教授。”
我第三次在心里说,不,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外人看到的永远只是表面。
21
六月中,我们已经开始为期末考试做准备了,同时还要写几篇书评,作为考试成绩的一部分。忙里偷闲,秦琪问我是否要一起订回国的机票。早点儿预定会有折扣。
“不,我打算先去欧洲旅游一个月再回去。你就订自己的机票吧。”
她迟疑着问我。“你和雷教授一起去旅游?”
“不,我自己去。学你。”
“噢,天哪,不!”她捧着头。
她看上去如此苦恼,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拜托,别那么夸张好吗?”
“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交代?”
“你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你又不是我的保姆。”
“那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毕竟你是学我。”
“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吗?”
“你父母同意吗?”
“是啊。”我含糊其辞。事实上,他们确实很担心,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们年轻时都有过背包旅游的经历。我也同意始终开着手机,一天至少与家里通话三次,不用考虑时差。另外当然是不要太省钱。“吃得好点儿,休息得好点儿,这样才能有更好的心情欣赏美景。”母亲说,“另外,千万别搭陌生人的车。虽然搭车在洋人中还挺常见的,但是有些事一生中即使碰上一次都会造成终生伤痛。别太相信陌生人和自己的运气。”我当然是一连声的“是”。
“那雷教授呢?他放心吗?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秦琪问。
“他同样不是我的保姆。”事实上,他还不知道。
“那你的Schengen Visa办好了吗?通常Schengen国需要你在英国的签证有效期至少还有半年。”
“这些我都考虑到了。就在你回来后不久我对Mr。Williams说了我的旅行计划,问他能不能为我出具一份证明,证明我由于学业需要延长半年我的英国签证。他同意了。”Mr。Williams是系里管行政事务的,我们学生有生活上的麻烦也可以找他。他是个精明而又善解人意的小老头。拿到学校证明后,我去了位于伦敦近郊Croydon的Home Office,将我的英国签证延期。然后我去法国使馆申请Schengen Visa,结果发现那里排着长龙,于是我转到附近的希腊使馆,由于那里对Schengen Visa收取的签证费比法国使馆高出近一倍,申请签证的人少了许多,我于是很顺利地拿到了签证。
我不无得意地把这一切告诉秦琪。“我甚至还申请了瑞士签证。”由于秦琪当初只申请了Schengen Visa,她没能去成瑞士,但心里一直遗憾,因为她途中遇见的旅友们都说瑞士如何如何美丽。
她听我说着,脸上显出越来越明显的惊讶与钦佩。终于她说,“罗宓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现在我放心你独自去旅行了。”
“谢谢您,秦嬷嬷。”
秦琪将一只枕头向我扔来。
我笑着接住。“对不起,应该是秦馈O衷冢肱涝俅诘愣啦浇拿丶伞!?/p>;
七月上旬,考试一结束,我就接到了雷教授的电话,约我一起吃饭,庆祝考试顺利完成。
吃饭时,我告诉他要去旅游的事。
初听之下他的反应很平静。“你和秦琪一起去?”
“不是,她春假时旅游过了。”
“那你和其他朋友一起?”
“不是,我一个人。”我低声说。
他也显得有点儿不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旅游。”
“不,教授,我想一个人散散心。”
“是这样。”他沉思了一阵,问,“你的手续都办好了吗?签证、机票、旅行支票?”
“签证有了。机票用不着,我主要会坐火车。旅行支票买得不多,因为秦琪说直接用信用卡提款更方便。”
他点了点头。“看来你做了充足的准备。”
我耸了耸肩。“准备是永远不会够充分的。到时只好随遇而安,随机应变了。”
“看来我只好祝你好运了。”
“谢谢,教授。”
“如果可能,记得经常给我打电话。”
“好的。”
考完试,我将车托二手车行出售,并将旅行用不到的物件邮寄回家。一切料理妥当后,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背着行囊,手携一本Lonely Planet,开始了三十多天独自旅行的日子。
22
我也同样是买了Interail Pass,一路基本都是坐火车从一地到另一地。只是我没有住青年旅舍,一日三餐也尽可能去书上推荐的餐馆点它的特色佳肴,并利用等上菜的空档给家里打电话。
我打算像秦琪那样,在一个多月时间内周游西欧和南欧的大多数国家。法国当然是从英伦进入欧洲大陆的首站,但随后我采取了相反的路线。秦琪是先游南欧,即西班牙、意大利、希腊等地,然后北上游西欧,包括奥地利、德国,以及荷、比、卢。我之所以先游西欧再去南欧,是因为秦琪说起的意大利小偷的厉害,让我这个本来就缺乏经验的人打算先从较“安全”的地方开始,经过一番历练后再同意大利的窃贼们斗智斗勇,这样即使不幸蒙受了损失,也不至于耽误很多行程。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如果先游了意大利,恐怕其余的行程都得割舍了。然而这并非由于小偷,而是因为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果真先游南欧,也许我根本就不会遇见乔,那我现在的生活将会很不一样。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我是从瑞士进入意大利的,先直接去了比萨,然后一路南下,沿途游览了佛罗伦萨、罗马、梵蒂冈、锡耶纳、庞贝。
从风光清绝一世的瑞士进入意大利后,车厢内渐趋拥挤,我也紧张起来,不时留心贴身的小包以及行李架上的背包是否稳妥。不过就我个人经历而言,除了佛罗伦萨和罗马确实需要加紧防范,意大利其他地方的人都很淳朴友好,有的甚至热情得让我们习惯含蓄的东方人难以招架。
庞贝就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民风热诚的小城。我在将近中午时分到达那里,找了个旅馆放下行李吃过饭后,便去观赏庞贝古城遗址。从车站到旅馆,以及从旅馆去古城遗址的途中,都有人带着真诚友好的笑容向我招呼,“Ciao!”我也以此回应。只是当有青年表示可以用车载我一程甚至兜风时,我毫不犹豫地婉拒了。
缅怀过昔日盛极一时的名城后,我悠然地往车站走,计划着明天去法国南部,可心里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忽然,我想起我还没有去威尼斯呢!
几乎当街喊出声来。怎么会那么粗心,竟会把威尼斯给忘了。我应该在从瑞士进入意大利时先去威尼斯的。可事已至此,不去是断断舍不得的。于是我赶到火车站,查了火车时刻表,用Interail Pass预定了当晚七点半出发第二天一早到威尼斯的火车,需要在那波里转车。就欧洲而言,意大利的火车算是拥挤的了,从庞贝到那波里我预定到了座位,而从那波里到威尼斯,需要在火车上过夜,可是不仅卧铺已售空,连座位也预订不到。无奈,只好看运气了,谁让我赶时间呢。
我就是在那趟列车上遇见乔的。
我在那波里换了车后,发现车厢里的座位不是有人坐,就是贴了“预订”标签。我只好随意找了个靠门的座位,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
不久,乔出现在车厢门口。一看见他,我只觉眼前一亮。他实在太俊美了。
事实上,从我进入意大利,就发现一路过来,我还是最喜欢意大利男子的长相。比起西欧人,他们略带黝黑的肤色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白种人粗糙发红的皮肤,使他们的面容显得更为帅气健康。因此在意大利,除了美景,我偶尔也会远远欣赏俊美的意大利人。
即便如此,当我看见乔,还是为他俊美绝伦的外表震动了。我甚至在心里喊了声,“天哪,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比起其他意大利人,他的脸部轮廓带着一种奇特的柔和,这柔和对我来说,十分养眼。
他对我友好地微笑。我立刻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他看了看座位号,又看了看自己的票,脸上露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