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绝活,没想到童志对餐饮更是半点兴趣全无,退学之后在家晃了几个月,突然只身跑到珠海的方程式赛车场打工去了,在那里一待两年,直到去年才重新回到G城。现在他跟朋友合开了一家公司,专门做汽车配件。
在自家店里,童志如鱼得水,我也不再矜持,两人共点了二个凉菜,四个热炒,两盅西洋参乌鸡汤。
上酒水的时候,他突然问服务员,早上订的那个老鸭煲做好了没有,让他去后面问一下。我吓一跳,怎么,你早上就订做了一个老鸭煲啊?那我们不是要太多菜了吗?童志说,你以为我是给你要的?美得你!我是特地给你爸要的。听我爸说,鸭是凉性的,病人吃了好。我不由得望着童志说,真没想到你这么细心,以后谁找到你可享福了。童志一下脸红了,马上说,你少来!
匆匆吃完饭,我和童志来到医院住院部,跟看门的说找我妈,便大摇大摆进去。饭馆是自己家的就不一样,童志把大沙锅都一块儿拎来了。我轻轻推开老爸的病房,发现老妈就坐在床边。老爸大概已经睡着了。老妈一看是我们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悄悄告诉老妈,童志特地给老爸送老鸭煲来的。
来到老爸身边,发现老爸依然苍白,手上还在打点滴,整个人的气色比昨天还差,病情像是又加重了。
老爸突然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是我,努力笑了一下说,恬恬,你来了?
老妈见老爸醒了,马上告诉他,童志来看你了,你看,人家还特地给你带了一个老鸭煲呢,我给你盛一碗吧?你今天中午什么都没吃。
老爸摇了摇头。
童志也走到床边说,欧阳叔叔,你好点了吗?我爸说了,你想吃什么就说一声,千万不要客气,他那里方便,随时都可以让人送过来。
老爸再次咧了咧嘴,替我谢谢你爸的好意。医院的饭挺好的,但我就是不想吃。
见老爸跟童志在聊,我马上把老妈拉到外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老妈不得已才说,你爸做了化疗,反应很大。
我立刻警觉起来,不是癌症病人才做化疗吗?
老妈一怔,忙又解释说,也不全是,你爸这种病也需要化疗。
我爸他真的没事吗?我再次问道。
老妈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
那我爸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又问。
老妈神情黯然,这就不好说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吧。对了,你爸今天还说呢,让你尽快回去,不要为他担心,不要因为他耽误了工作和婚事。
我心里简直比刀绞还要难受,可又不敢说出真相,只能说,我没关系,已经跟领导请了假。
可你结婚的事情还得准备呀?现在只剩十几天了,我又没法过去帮你。
接下来几天,我每天下午去医院探视。老爸似乎在慢慢好转,高烧也退了,恶心和呕吐的症状开始渐渐消失,就是脸色依旧不好。他逼我尽快回北京去上班,说自己没事。我拗不过他的固执,只好买了返程车票。
临走那天,老妈特意去车站送我。一路上我心事重重,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婚礼取消的事情告诉老妈。在月台等车的时候,老妈突然开了口,恬恬,你马上要走了,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爸他,他得的不是普通的血管瘤,他是……晚期肝癌。
什么?!我惊叫了起来。
老妈神情悲怆,真对不起,直到现在才告诉你。
这,这怎么可能呢。那我爸他,他还有救吗?
老妈摇了摇头,已经晚了,全都扩散了。
峰回路转
我心急如焚,第一反应是不走了。
老妈一把抓住我说,你知道你爸最后的心愿吗?他就想看到你穿上婚纱,就想看到你光彩照人地出现在婚礼上,就想把你郑重其事交给方立民,他就希望见到他的宝贝女儿最美丽的那一刻呀。要知道,你爸他就是爬也要爬到北京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也是他一生中最后能做的一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是因为他留下不走,你爸他不会答应的。
泪水不知怎么就滚了出来,我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火车到达北京是第二天上午,我连行李都没放,立刻坐车赶到方立民的公司,打电话告诉他我在楼下。方立民正在开会,他压低声音让我先到楼下的星巴克去等着,说开完会就过来。
我买了一杯咖啡坐下,只觉得自己心跳诡异,那是一种既慌乱又无助、既担心又决绝的感觉。
方立民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发愣,他走到我面前坐下说,你回来了?
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下表说,我马上还要开会,只能在这儿呆一会儿。你爸好点没有,出院了吗?
还没有。
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事?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方立民,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
据说飞机发生故障临时迫降,旅客必须由安全门跳出机舱,那时候想跳也得跳,不想跳也得跳,由不得自己。现在我的处境跟迫降一样由不得自己,只能眼一闭心一横说,我想求你跟我结婚。
能感到方立民微微一愣,我没管这些低着头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做好结婚的思想准备,这样求你是强人所难。但这不是为了我,是为我爸。我爸他得了肝癌,已经到了晚期,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最后的心愿就是想看到我穿上婚纱,看到我幸福美满地嫁给你。我爸疼了我一辈子,我这个做女儿的却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失去。方立民,过去我没有求过你,今后也不会再求了,但这一次例外,请你看在我爸的份上,答应了我这个要求吧。我不要求你今后跟我一起生活,只要你跟我举行这个婚礼,甚至,说到这时泪水就在我眼眶里打转,我们可以不去登记,只求你把这个仪式……
恬恬,你别说了。方立民立刻打断了我的话,我答应跟你结婚。
婚礼又要照常进行了,这是件喜事,可我心里明白,这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婚礼,这是方立民对我的施舍。接受施舍的感觉跟施舍于人的心情怎么可能同日而语。
回到家里,马上给婚纱店打电话。他们告诉我婚纱已经做好,让我先去试穿。接着又跟礼仪公司联系,告诉他们婚礼照旧。这下他们急了,马上指责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要退,一会儿要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上哪儿找结婚的地方?我求爷爷告奶奶,把父亲的事情都跟他们说了,幸好有一个好心的周小姐,她答应帮我想办法。
晚上鸽子回来,我又请她在我结婚那天找两个搞摄影的人去帮忙。鸽子冰雪聪明,马上猜到了几分,她问是不是我爸不太好,我点了点头。她便没有继续再问,只说保证没有问题。
接着又给老妈打电话,打听老爸的情况。老妈说老爸今天情况依旧,就是吃不下东西。不过为了能去北京参加婚礼,他强行吃了一点。
因为临行匆忙,跟老妈并没有深聊。我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问老妈,我爸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老妈叹了口气,恐怕早就知道了。我在他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本关于肝癌的杂志。
那他没问你?
没有。老妈说,他一直装着不知道,大概是不想让我着急吧。我也很想告诉他,可就是开不了这个口,我不想把这样残酷的结果告诉他。恬恬,妈真的很难过。
我哽咽着说,妈,我知道。
接下来几天,除了继续忙婚礼,我也开始四处找工作。鸽子特意拉我单约老孤吃饭,席间替我诉苦,说我已经失业了,要托他帮我找个差事。我特别不习惯在还不是太熟的人面前说这种事情,赶紧表示自己没事。鸽子一点都不客气,当即问我没有收入用什么吃饭用什么生活用什么付房租?她问得我哑口无言。
老孤当时并没有答应鸽子的请求,第二天却主动私下给我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去看一个画展,并说看完后写一篇随笔。我不想接这个差事,因为自己无论精力还是心力都不在状态,但老孤说他在C大论坛和博客都看过我写的东西,文笔还行,只是作为一个记者有一定距离,他想让我先试一试,如果稿子能够通过,就考虑让我去《京城日报》。为了不失去这个就业机会,我把活儿接了下来。
两天之后,他约我在三里屯喝茶,要我当面把稿子给他。
这些天,方立民公司特别忙,我们一直都没见面。
偶尔翻开笔记本找一个电话号码,突然在四月份的月历上看到自己写过的备忘录:四月十三日,方立民老妈生日。我一下想了起来,那天我跟方立民闹别扭,这件事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我真该死!为了补偿自己的大意,我马上出去挑了一件真丝衬衣,又在超市买了几个伊丽莎白甜瓜,特地去通县上门请罪。
方立民老妈见我独自到访,显得非常惊讶,是恬恬哪,快进来,快进来。
我有些尴尬地说,阿姨,啊不,是妈,我前一阵子太忙了,连您的生日都没来。
方立民老妈忙说,没事,没事,你那天不是加班吗?立民都告诉我了。我还没有谢谢你特地给我买的生日蛋糕呢。
这一下我更内疚了。
方立民老妈把我迎进屋里,又问,你爸身体好点吗?
我含糊其辞说,嗯,好多了。急忙把礼物拿了出来,妈,这是我送给您的一个小礼物,一点心意。
方立民老妈接过礼物盒和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