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他在胡说些什么呀,今晚乃是他的新婚大喜,洞房花烛,居然说这种轻佻话调戏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他到底把葛戴当成什么呀?我恼恨地抬脚踩他的脚背,那厚厚的花盆底绣花鞋,若是被一脚踩实了,可有他受的。可是,我的动作却远不及他快,他往后一缩脚,顺势带着我往门外走去。
“葛……”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回头冷声吩咐:“今儿个你也累了,先歇了吧,不必等我!”过了半晌,葛戴细弱的声音透过喜帕传了出来:“是。”皇太极一手握着我,一手拉门,我低呼:“外头有人……”“没人!”他淡淡地说,“我让他们退离新房三十丈,不许靠近,违者重罚!”拉开门,屋外果然寂静无声,月光清冷地照在门前的石砖上。我回头又瞅了一眼房内,忽然觉得对葛戴满心愧疚,可还没等那愧疚感在心里蔓延,忽然身子一轻,我居然被皇太极腾空抱了起来。
“做什么?”我压低声音,拿手捶他的肩,“快放我下来!”“不放!”他固执地抱着我穿过走廊,往他卧室的方向走去,“抱着你,我才能感觉出你是真实的。”我眨了眨眼,今晚喝酒后的皇太极与平时有些不一样,我抿着唇偷笑,“醉了?”他不吭声,径直带我回房,直到轻轻地将我放到床沿上坐下,他才正经八百地说了两个字:“没醉!”“嘁!”我揶揄大笑,他明明已有醉意,偏还死撑。笑声中,皇太极忽然蹲下身,将我的鞋子脱下,拿在手里,我正觉得奇怪,他忽然扬手将鞋子丢出老远:“不是讨厌穿这种鞋子么?”“是啊。
可是……”他除去我的筒袜,盯着我的脚看了又看。我窘迫地抽动双脚,“做什么呢?”“别动,我看看。”他抓住我的脚,手指轻轻抚上脚背。
“咝……”我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跟猫抓似的直痒痒,忍不住笑趴在床上,“别闹了,好痒。”“脚上的这些疤……”“哦,前年年底被拜音达礼逼着赶路,脚长时间捂在雪地里冻烂了,幸亏遇到乌……”他忽然站起扑了过来,将我压在身底,手撑在我的头侧,眸光熠熠地望着我。乌黑的眸瞳深邃,望不到底,那里面像是个旋涡,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要把我生生地拉进去。
“东哥……”他吻上我的额头,吻上我的眼睛,吻上我的鼻尖,最后吻上我的唇。浅浅的,却充满柔情蜜意的一吻。我羞涩地一笑,真要命啊!在他面前,我这个大人反像个青涩的小孩子!“不许再离开我!”为什么他老会担心我离开他呢?他每天看得我那么严密,我连打个盹、走个神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为什么他老担心我会离开?“皇太极。”
“嗯。”“你……喜欢我吗?”他愣了愣,看着我不吱声。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是这种冷淡的反应,反倒担心起来,急道:“你那天……那天明明说爱我的!”“知道你还问!”他白了我一眼,将我的衣襟扣子慢慢解开。
我全身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去制止他,可他只是掀起眼睑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哑然缩手。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为什么见他发狠,就没辙了呢?难道当真从小到大注定一辈子被他吃得死死的?那随着他年岁逐年增长,我以后还有可能再扳回败局么?“皇太极……”趁着他解衣的间隙,我红着脸微微喘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一床大棉被兜头罩下,我痛呼一声,被压了个彻底。他利落地钻入了被子,光洁的肌肤敏感地触到了他的,我吸了口气,全身都在发烫。
软被内,他揽臂抱住我,心满意足似的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哪来的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的容貌?又或者……”我咬咬牙,索性抛开顾虑,死活也得求个明白,要不然我心中难安,“皇太极,你看中我什么,我大你那么多,我现在可是别人眼中的老女……”他忽然收臂用力一勒,我顿时透不过气,痛得低呼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他不满地斥责,低下头,嘴唇开始不规矩地在我胸前探索。我身体一下绷紧起来,喔的一声低叫,战栗不止,“你……你还没回答我!”“真是……笨女人!”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渐渐变得粗重,可每一字每一句回答却显得那般掷地有声,“你就是你!喜欢你跟你长得美丑没关系!我就喜欢你,你这个麻烦的笨女人!”“哦……”他充满激情地抚触加上方才那些感人肺腑的话,竟让我内心狂颤,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开始眩晕,开始迷失,开始语无伦次:“皇……太极!喊我的名字,你喊我的……”“东哥!”“不是……不是……”我呻吟,呢喃,“叫我悠然……悠然……你记住,我叫步悠然——”“悠然!悠然!悠然……”他疯狂地低呼。他多半已不知自己到底在喊些什么,但是那一声声真实而又熟悉的呼声,却让我浑身战栗,泪如泉涌。内心既有酸楚亦有甜蜜,悸动得我直想放声尖叫出来。
我是步悠然!皇太极!你能记住么?此刻和你在一起的,是我步悠然!不是东哥!你记住……请你……记住我……努尔哈赤果然说到做到,没过几月,便将额亦都的女儿钮祜禄氏指给了皇太极。原是打算将此女立作正室,然而皇太极未曾表态,于是最终钮祜禄氏仍以侧福晋的身份被迎进府邸。新婚之夜,我守着葛戴,原是想安抚她的,可没想到最后因为郁闷而难以抒解,差点发狂的那个人居然是我。
隔了老远都能清楚听到新屋那头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我心头无名火起,便唤底下丫鬟取了酒来,先是一盅一盅地喝,末了,也不知从何时起,竟由酒盅换成了大碗。葛戴未曾见我喝酒的样子,先还陪着我喝,可是我越喝话越多,眼泪开始抑制不住地拼命往外涌,她这才吓坏了。我和她为了一只酒坛子,你争我夺,结果竟然一起滚到了桌子底下。
我哈哈一笑,又哭又闹地指着她质问:“干吗不让我喝?”
'55'第八章 迷失(6)
“格格,你醉了……”她柔声哄我。我坐在地上双手捶地,叫道:“我难受!难受你知道吗?我心里……心里憋得慌!”“我知道的,格格……”“你哪里知道?”我迷蒙着眼,指着她,她脸上挂着淡淡的担忧,“你一点都不会生气的吗?你……”“格格!这有什么好气的?自古皆是这般!”我瞠目结舌,只觉得这酒就像是在我心里点了一把火,“放屁!放他娘的臭狗屁!”我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扶着桌子,双腿软得直打战,“哪个说的?哪个!”我胳膊一软,手便没撑得住桌面,身子刷地往下瘫去。可没等我一屁股墩在地上,有股力道便轻松地提住了我。
我迷迷糊糊地回头,看到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并排在我眼前晃动。“爷!”葛戴低声惊呼。“怎么回事?”皇太极皱起了眉头。
我搞不清他这句话是在问葛戴,还是问我,只是笨拙地用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嘀咕:“拜托你别晃好么?我看不清你了,皇太极……我可不可以不爱你?可不可以不喜欢你?”搂着我的胳膊一紧,隔着单薄的衣料可以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不可以!”“皇太极!皇太极!皇太极……”我失控地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泪如雨下,“我讨厌做东哥,我讨厌身为古代人,我讨厌你们所谓的一夫多妻,我讨厌……”他遽然低下头,用温软的唇封住了我所有的抱怨。意识开始模糊,终于耳朵里嗡的一声轻响,我失去一切知觉。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葛戴微笑着站在床边看着我,我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笑容古古怪怪的,很是别扭。
“哧!”她侧过身掩唇嗤笑。“怎么了?”头有些刺痛,我拍拍了脑门,渐渐地想起了什么,但却不是很肯定,“我昨晚喝醉了?”我心虚地问。葛戴憋着笑点点头。
我懊恼地捂起脸,闷声说:“那我不是在做梦?昨晚皇太极是真的来了?”“是啊。爷来过……”她又是一阵轻笑,“格格闹了大半夜,后来还吐了爷一身……”“啊——”我拖长声音惨叫。酒品不好的人果然不宜喝酒!“后半夜爷才回去了。
卯时我去请安,爷在钮祜禄妹妹的房里……”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放低了。我放开手,睁大眼睛看她,半晌才犹豫着问:“她……她漂亮么?”葛戴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掩唇:“格格是在吃味?”“胡说。”我大糗,别扭地垂下眼睑,“我为什么要吃味?”“还说不是?格格最会口不对心!”她忽然语气认真起来,执起我的双手紧紧握住,“格格对爷是有心的,这个世上也唯有格格对爷的心,才能带给爷一生的幸福。”
她温柔诚恳的话语,让我心头微颤。“葛戴,难道你都不会介意的吗?你的丈夫……”“我最大的快乐就是能看到爷幸福——这是我从九岁起便在心里发过的誓言,无论要我怎样都好,我只希望爷能得到幸福……我以我的方式来喜欢他!”我神魂一震,眼眶渐渐湿润,忙别开眼去,“你不明白的,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此刻我对皇太极的感情算什么?这么些年走过来,他一直都是我守护的孩子!”“当真只是对待孩子的感情么?格格,你还是没看清自己的心,伺候格格和爷这么些年,连我都看明白了,你怎么就还没明白呢?”她焦急起来,“格格,长久以来,到底是你在守护爷,还是爷在守护你啊?”我怔住。到底是……我在守护他,还是……他在守护我?“格格昨晚酒后真言,可还记得?”我咋舌,茫然摇头。
她惋惜地嘘叹:“唉,罢了,反正也不争这一时。这么些年爷都等了,还在乎再等个一年两年的么?”我不是很明白她说的话,但是她的话却清清楚楚地烙在了我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皇太极……皇太极……对他的感情,到底源于什么?我到底对他动了何等的情愫?是亲情?友情?怜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