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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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上卷-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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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大了眼,感觉心里被抽空了:“她……”“医官说她心脉不好,这一胎难产耗尽了她的元气。所以……撑不了几天了,她心心念念的只是喊着爷,喊得人心都要碎了……我瞧着不忍心,这才拼着不敬之罪写了书信……”我踉跄了下,心脉啊……那是她十岁那年为了救我,心口挨了孟格布禄一脚,从而落下的病根。
  没想到,这次竟会因此生生要了她的性命!泪意再也忍耐不住的涌起:“我……去看看……她……”哲哲点头,我脚步虚浮的走进内屋。满室凄冷,两个小丫头跪伏在榻前,葛戴无声无息的平躺在床上,脸白如纸,紧闭双睑,一把青丝绕在枕边……她虚弱得好似一缕幽魂,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喘息重了,她会突然在我眼前消失。“葛戴……葛……”眼泪瑟地滴落,我轻轻执起她柔若无骨的手掌,哽咽,“是我……你醒醒……”眼睫微动,她痛苦的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来,眸光黯淡涣散:“啊……格格……”她痴痴的望着我,忽然眼眸睁大了,欣喜的低喊,“我的格格!你终于回来了……奴婢、奴婢等得你……等得你好苦……”“葛戴……”眼泪成串的落下,我压抑不住悲伤,失声啜泣。
  “格格!格格……”她一声声的低唤,颤抖的双手捧住我的脸颊,慌乱的替我擦拭泛滥成灾的泪水,“不要哭……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抢了你的八阿哥。他……嗯——”她身子一阵痉挛,手足抽搐,嘴里痛楚的逸出一声呻吟。
  我吓得完全没了主张,慌乱的喊:“你哪里痛?葛戴……你……”“格格……你为什么要偷偷离开?爷他……要大婚了,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不回来?你……是不是不要奴婢了?”“葛戴……葛戴……”我失声痛哭。她的神智根本没有清醒,看她说话颠颠倒倒的,似乎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我毅然离开赫图阿拉的时候。“格格啊……爷他过得好苦,他又喝醉了,怎么办?格格,格格……奴婢好痛啊!格格……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你为什么要伤爷的心?爷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喊声逐渐低了下去,我捧着她陷入昏迷的脸,惶恐的大叫:“葛戴!你醒醒!你不能有事!”“嗯——”呻吟一声,她痛楚难当的重新睁开眼来,定定的望着我,眼神凄楚哀伤。
  我心如刀割,泣不成声。“姐姐……最后求你一件事,你千万要答应我!”“好。”“我的孩子……拜托你……”不待她说完,我已含泪拼命点头:“我必当视如己出,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她莞尔一笑,苍白的脸庞漾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婉转低叹一口,缓缓抬起胳膊,伸手探向我身后。
  我茫然回头,却见屋子里空空荡荡,她所指之处并无一物。“啊……爷,你来看我了么?我好欢喜……好欢……”蓦地,那只手在我眼前猝然坠落,腕上的玉镯敲击上床沿,玉碎镯裂,吧嗒摔成两断摔落在地。我脑子里嗡地声,像是断弦的琴发出最后凄厉的一声低吟。
  “主子……”“福晋……”两个小丫头的哭声汇成一片,哲哲闻声冲进门,奔到床前时“啊”地声低呼,呆呆站住,掩面落泪。我颤巍巍的弯腰拣起那两截断玉,紧紧的捏在掌心。“你放心……你放心……”我低声呢喃。
  床榻上的葛戴了无生息的阖上了双目,然而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竟是淡淡的勾起一缕安祥而又满足的笑容。我猛然一震,再难克制悲痛之情,伏倒床侧,放声恸哭。连日的无休无眠,彻夜奔驰,体力严重透支的我终于在葛戴去世的打击下累垮了。
  贝勒府内挂起了白幡,丧事冷冷清清的由哲哲全权操办着。因为前方战事未结,葛戴的灵柩暂时停放在西屋,吊唁出殡等事宜都还得等皇太极回来再议。我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后,勉强撑下地,只觉眼晕目眩。
  歌玲泽和萨尔玛小心翼翼的在两侧扶着,我如踩棉絮般飘飘荡荡的挪到了灵堂。未曾进门,便听得里头有个尖锐的声音扯高了在喧闹,我头皮猛地一阵发麻抽紧,一口气噎在胸口怎么也咽不下去。推门而入,只见灵堂前钮祜禄氏噙着冷笑,正对着自己的丫头不停打骂怒叱,小丫头跪伏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
  哲哲面色铁青,连日操劳累得她人像是瘦了一圈,单薄的身子此刻站在彪悍的钮祜禄氏面前,越发显得轻微渺小。钮祜禄氏一边打骂丫头,一边冷眼乜着一旁的哲哲,神情得意,姿态极度嚣张猖狂,骂得兴起一只左手甚至还时不时的在灵台供桌上猛拍。我直气得身子狂颤,怒火直冲脑门,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竟是挣开两丫头的扶持,迳直冲了进去。
  钮祜禄氏先是吃了一惊,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我已愤然抄起灵台上的一柄黄铜烛台,将底座狠狠的砸上她的手背。钮祜禄氏杀猪般发出一声惨叫,右手捂着左手手背痛得弯下了腰。哲哲吓傻了眼,张嘴想喊,却是一个音也没能发出来。
  “你试试……你试试敢再在这里大呼小叫!”我喘气,将烛台上插着的蜡烛拔掉,将尖锐的铜叉子对准钮祜禄氏,怒目而视,“容忍你不等于就是怕了你!你不过就是仗着有个了不起的老子罢了,你算什么东西?你莫忘了乌拉那拉氏还有个大阿哥在,你胆敢在他额娘灵前放肆,等将来大阿哥大了,看他到时候怎么揭你的皮!你那老子能护得了你一辈子么……”钮祜禄氏原还发疯般想冲过来跟我拼命,见我拿烛台对抵,先是一愣,再听我把狠话一激,竟是吓懵了,愣愣的呆了老半天,才哇地声破口大叫:“臭婊子!贱女人!你不过就是仗着爷宠你,你难道还能专宠一世不成?”伸手一指灵堂上供奉的葛戴牌位,“你这般向着这个女人,不过是想借机讨好大阿哥……你又算什么东西来着,这女人是个奴才丫头命,你只怕也好不到哪去!我堂堂一等大臣之女,岂容你们这等下作女人骑到我头上——”她厉声大叫,扑上来掐我,我原想侧身避开,无奈体力跟不上,竟是当面被她抓了个正着,勒住我的脖子猛掐。慌乱间我手里的烛台失落,哲哲喝斥声不断在我耳边响起,可是根本无济于事,钮祜禄氏已完全失了理智。意识凌乱间只听有人厉声大吼一声,紧接着死死卡在我颈上的十指松开,我缓了口气,向后倒跌。
  有人在身后扶了我一把,我这才没摔个屁股开花。定眼一看,钮祜禄氏正被白盔披甲的皇太极暴怒的伸臂卡住了脖子。她双脚已然离地,表情痛苦的翻着白眼,双手抓挠,双脚不停踢腾。
  “爷!爷请息怒!”哲哲跪在皇太极身侧,抱着他的双腿苦苦哀求,“爷,钮祜禄氏有错,我也有错,都怪我治家无方,约束得不够!求爷息怒,饶了她一条性命吧!爷要打要罚都使得……”“这贱人该死!你给我滚一边去……这里不干你的事!”我惊惧不定,一颗心噗噗乱跳,眼看钮祜禄氏脸色慢慢转紫,若是再不阻止,只怕今日难逃给葛戴陪葬的命运。“皇太极——”这一急,竟是忘了人前该有的礼数,脱口直呼其名。身后扶着我的那双手微微一震,哲哲亦是面露讶色,但瞬间已回复。
  皇太极侧过头来瞥我一眼,我紧着眉头微微摇头。“滚——”钮祜禄氏被摔在地上,咳嗽着喘气,抽泣着抖若筛糠。哲哲忙打发小丫头搀了她,趁皇太极没有变卦之前送她出灵堂。
  钮祜禄氏临出门时,怨恨的回眸瞥了我一眼,我尚未有何表示,她却突然面色大变,像是活见鬼般,怆惶夺门而逃。我正纳闷不解,身后响起一声冷哼。扭头看去,恰恰触到一双愤恨的眼眸——大阿哥豪格!难怪……钮祜禄氏会落荒而逃!愣怔发呆之际,豪格已收回目光,脸色稍和,双手仍是扶着我的手肘,恭恭敬敬的说:“多谢侧福晋!”他彬彬有礼的态度让我一阵别扭。
  住在这个家里虽然已有好些年,我却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看清这位皇太极的长子——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身高竟已长得我跟我差不多,他的长相八分遗传自葛戴。看着那熟悉的眼眉轮廓,我心里直发酸,忍不住难过的流下眼泪。“悠然!”皇太极走过来怜惜的将我拉进怀里,“你脸色好差,病了?”“我不碍事……”“回去躺着。
  一会儿我让医官来瞧瞧!”他不容置疑的看着我。我咬唇不语,倔强的看着他。“我送你回去!”他忽然打横抱起我,“葛戴的身后事,不用你再操心,你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迟疑间,皇太极已将我抱出了门。回到房中,在他的高压政策下,我只得脱了外褂乖乖的钻进被窝。“辽阳……”“拿下了。”
  他漫不经心的回答,脸上带着疲倦的微笑。我清楚他说的虽轻描淡写,但辽阳之战必定打得惊心动魄,绝非轻而易举就能攻下的。想着他的劳顿困苦,不由心疼。
  “葛戴她……替你生了个女儿。要不要让乳娘抱来给你瞧瞧?”“不用了。中午父汗赐宴,我得马上赶着进宫去。”
  见我面有责备之色,他顿了顿,又道,“我让豪格留下,就让他这个作儿子的最后尽些孝道吧!”我张口欲言,然而见他脸上隐隐透出些许不耐之意,到嘴的话终于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此时的皇太极,淡漠的态度令人不由想起孟古姐姐亡故时努尔哈赤的薄情……我心里一寒,不敢再胡乱瞎想,忙闭了眼睛,窝进被褥里,闷闷的说:“嗯,我睡了,你去忙你的。”皇太极亲了亲我的额头,怜惜的说:“晚上回来陪你。”
  我点头,倦意侵袭而至,恍惚间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怅然叹气,沉沉睡去。也许当真是应了我这张乌鸦嘴,六月里,努尔哈赤视同臂膀的左翼总兵官、一等大臣额亦都突然亡故。努尔哈赤固然因痛失一员爱将,而临奠恸哭,却总也比不上我们四贝勒府里这位钮祜禄氏侧福晋来得悲痛欲绝。
  钮祜禄氏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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