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一家家店铺门前,梧桐树冠与门庭相邻的之间,枝叶略显稀疏,地砖上,树叶的阴影中挤满了不规则的几何块,枯黄发白,破损不堪,如同秋的落叶,踩上去,又爬到了脚面。真实地假象,令人产生空间的错觉。
宇一风大致略的看了下,书店和药房,不招人,茶餐厅客人不甚多,几个服务员也忙得过来。这里不行,也不想在这条街上工作,被同学撞见,发生那不必要的尴尬。往西面眺望,依旧浓郁的绿荫,仍是幽暗如同隧道。估计那里也一样,一样的没机会。反方向,尽头有斜斜射进街口的晨晖。
朝着白光走去,踏出密荫,眼中夺眶而入刺眼的光芒,微微低头,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下,行人和车辆穿流如梭,来回交错在身旁的林荫出口。转绿灯,轰鸣喧闹的车声戛然而止,但耳边依然嘈杂。
脚步落在斑马线,如同踩着钢琴键。不同的人的脚像是不一样的手,会弹击出不同的乐音。一脚踏黑,一脚光明,重叠成黑白混合体,交织错落成一个夏天的钢琴曲。
街上的人和车如同河里的鱼虾,各自游向不同的地方,只是不知能否各自找到属于自己的海洋。
微微侧面的安若云,眼角瞥到穿越街口一闪而过的男孩,抬眼望去,那个身影踏着滑板向前飞驰。恍惚间,一个女孩,奋力蹬着脚踏车,匆匆一个侧面,奔向同样的方向,嘴里还大叫着,“你——等等我!”似有些喘。猛地想起,原来是昨天的那个女孩。风驰电掣般远去,银灰色的脚踏车和女孩的简练装束,看着很洒脱。
随着拥挤的人流向上,穿过一条很短的岔道,来到了另一条街,道路不宽,但行人如织,街两边商铺林立,粗陋的广告牌和垃圾筒外的破塑料袋,使人一下走入了喧闹的市井之中。随之而来的,到了这里也没有了法梧,只有些枝干细弱、圆叶碎小的洋槐,长刺的枝丫上挂着一个个长荚,如同绿色的纸条,不知是谁写下,扔飞到上面。和风说着自己的话。每个店铺前面都搭着餐棚,经营的是大排档,可以得知这里是一片夜市。
路中间有一家门前贴着张白纸,走近一看,过大的字形显得拙劣,且惜字如金:招工一名,待遇面谈。
她站在门外,宇一风推开虚掩的半透明的玻璃门。里面有七八张桌子,外加户外,店面还可以。趴在柜台后对账的中年妇女,察觉到抬头望向进来的人,眼角的皱纹堆起,声音温和的说道,“哟,小伙子这么帅气。”身上倒是极为普通的衣服。“你是来?”
“我是看了门外贴的招工启事进来的。”女人的身后的壁龛里威武的关公捉刀而立。
“哦,我们想找个伙计,打打下手,端端盘子什么的。” 挂着商人特有的笑。“可你够十六岁吗?我们可不想找童工。惹麻烦。”打量着面前的男孩,虽然身高体形高大,可现在的孩子生长太快,外表和实际年龄多有出入,不免留意一下。“我已经过十六岁了。”别人看来举手投足要比同龄人显得成熟。
“我们这里是夜店,大排档,有卖夜宵,主要经营时间是晚六点以后,一般不到十二点就没什么人了,你看可以吗?”“可以,可以。” 欣喜的绽出了一个意外的笑容。没想到居然和自己的时间一点不冲突,原本想来读书的自己找份兼职应该没那么容易。
“哎,这么小的年纪,你怎么不读书啊?”略胖的她关心的问道。“在啊,就在前面的市一中。”“是吗?”中年妇女惊诧的面露赞赏之色,语气也多了一分关切,“那可是临湖最好的学校啊。既然有这么好的成绩,怎么不好好读书啊,干吗出来打工?虽然是夜班,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影响的。”“因为我要挣生活费。”轻描淡写的一句。
大概的心里猜想到了,“那好吧,月薪三百,做得好还会加。这几天店内在整修,要是你觉得行的话,五天后你来吧。”看着勤学吃苦的男孩不易,一看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孩子,应该可以胜任,再说不高的薪酬想找那么一个小工也没那么容易。看着他,比一般的孩子多一分稳重。应该是环境练就的吧。
“行,没问题,我叫宇一风。”一天十元够自己生活所需的了,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对着她高兴的一笑,发自内心的一声,“谢谢。”女人笑着说,“以后就叫我阿姨吧,我姓何。”“好的,何阿姨。”脸上是轻易不见的笑容。
推开玻璃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槐树下的她。静静地,一动不动,眼神没有焦距,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思绪随之游离。头顶,枝丫上的绿纸条摇曳着,身下微黄的裙子漾着细细的涟漪。身后是涌动的人流,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走来的,置换了时空,浮躁的背景也变得清新、宁静。喧哗的周围似乎在耳边禁语,浑浊的街道并没有把她打扰,凝思的神情有一丝惘然,淡淡的绿映着她淡淡的容颜。
轻轻地走近。感觉到似的侧过脸,语气略显急切,“怎么样?”宇一风牵起嘴角。“找到了?”女孩眉头舒展开来。“嗯,工作端盘子,时间上半夜,工资够我生活的了。”露出了许久以来最明朗的笑。她也裂开薄唇,微露出白白的贝齿。
拉起她,两步跨到前面的站牌,跳上停住的公车。掏出两枚硬币,递过去。倾身耳语,“来一次一块钱旅行。”走到靠后的座位上坐下了。也不急着下车。和这城市一样,座位简陋的由两块木板组成,年久的关系表面被磨的光亮,像刷上了一层优质漆。
小声地低语,“反正今天也没事,看看将要生活三年的城市,别让记忆里只有读书。”对这钢筋水泥建筑没有兴趣,只想留下从未有过的经历,度过一段不一样的时光。看看这个陌生的城市,也是想让她的心情变好一点。
“刚才想阿姨了吗?”视线转到窗外的树影。眨了眨眸,“想妈妈了。”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以前总是不觉得,真的离开了,还真是有些牵挂。任何人离开了熟悉的环境,都会有一阵的不适感。况且对于初次的她。“你想家吗?”她低声反问,出口又觉懊悔。“我想谁?”脸上永远的云淡风轻。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失意,可逃不过她的眼眸。转移话题问道,“学习之外还要打工,工作到半夜,高中学习任务那么重,你可以吗?”略显担忧。“放心,你们不是也点灯熬夜到很晚吗?顶多辛苦点,只要不影响成绩不就行了吗?”淡淡的宽慰。“只要别太累就好。”其它她也确信他可以做的很好。
速度不快的公交车一如既往的行驶着,不时从行道树枝叶漏下的日光射进半开的车窗里,明黄色的光线如蚕丝一般,丝丝缕缕,织着旅人的梦。有几粒尘埃舞蹈着,精灵似的不愿落脚。耳畔的轻风里,车外黑白嘈乱的街道,一棵棵绿树向后退去。稳稳地公车略微轻轻摇晃着,渐渐地,睡意袭来,原因昨夜没有睡好,透过车窗,一晃一晃的强光,不时,抚上脸庞,使她半眯起眼,缓缓地,眼皮加重,头顺着椅背滑落到他的肩上,慢慢地,睡去。
公车驶进隧道又走出树荫,如同电影胶片在既定的轨道上映着过往的事,一幕幕画面那么雷同、那么相似。船一样,泛于河川,划开一道道碧浪,烟波浩荡。航向远方,有你在身边,不管远方有多远。
九
踩着楼梯。脚步没有了平时的轻快。几乎坐了一天的硬座,浑身都觉得僵硬。靠着他的肩膀,迷迷糊糊的睡到了中午。午饭买了几个包子。有时他也挺简单的,想法单一的没有选择,坐公车便是一味的做公车,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以打发时间的了。对这城市印象没有什么特别的,钢筋水泥的建筑大同小异,几乎都是一个模子流水线出来的。恍惚间,只觉得,车子在轮回,林荫道下的迷离光影里,错觉似的,漂泊向天边,朝着树影外退去。
到了四楼,欲往寝室走去,不经意看到通往楼顶的楼道门半开着,好奇的走上去。探身出来,豁然开朗,环顾四周,不大却很空旷。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方,倚栏而立的殷嫣。手臂伸出,高高举起,松开双手,无数纸屑从指间飞出,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像冰凉的雪花落满了地面,只不过没有落地融化,苍白的,那么明显,刺眼。那是她后来收到的他的一封信,算是那次失误表白的补充,即使无望,他也要让她明白他的心意,最后还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我不会忘记。不知道到底什么含义。
安若云走近,越过广玉兰树冠,看着校园内不多的人,轻声问她,“你还好吧。”“我没事。”扭过脸,扯了扯嘴角。
成长,注定着丢弃和拒绝,拒绝有时是相互伤害。伤痛刺激着长大。也许根本就没有失去什么,擦肩而过,匆匆一面,没有看清脸庞,记忆里是模糊的感觉。只是男孩那抹眼底的忧伤,让她的心里在那瞬空陷,一时无法找到东西填充。
望向校园外那一条条熙攘的街道,听着从远处传来的熟悉的嘈杂的各种声音,逐渐绘成一幅幅立体的生活场景,心情慢慢平复。转身,吐出两个字,没事似的语气,“走吧。”
安若云侧目望了眼欲坠的夕阳,强烈的光芒,色彩异常的浓郁,让人不敢凝视,殷红的绚烂,染红了半边天。
走下天台,一个阴暗角落里,沉睡着一块碎纸片,上边有两个清晰的字体:我喜。而后是齿纹错落的撕痕。
出了树荫的安若云,感到有些意外,校园内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的人,像是凭空出现的,聚集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昨天清晨还冷清的校园,现在却是人声鼎沸。顺着人群来到场地中央。她坐在宇一风身旁。抬眼望了眼上面,应该是学生干部的学姐学长们紧张的布置着讲台。侧目看向右边的操场,露水未干的绿茵之上闪着白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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