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易水寒是东华镇大老板,应该能在张明德的死因定性上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韩初阳相信,易水寒应该能看出一些疑点,但照眼前的事态发展,易水寒同样摆脱不了地方利益的牵绊,也同样对张明德,以及对县里过度干涉东华的事务不满。
易水寒甚至有可能是故意给蒋咏秋、彭勇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才是肮脏的官场,这才是心狠手辣的官场。
跟这件事背后所藏的凶险暗流比起来,韩初阳才觉得自己在镇钢厂受到的打压,真有些小儿科了张明德的死讯,就算在南园内部,消息还给严格控制着。
其他楼的工作人员,虽然知道六号楼发生了大事,但也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
韩初阳走进南园的主楼,就有工作人员凑过来问:“韩秘书,后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瞎打听什么?”韩初阳厉声堵住工作人员的嘴,又吩咐道:“你们给我开个房间,不要掺和这掺和那的。”
手机快没有电了,韩初阳需要有个能冷静思考、能联络燕京的地方。
虽说贾初阳、蒋咏秋他们不是直接针对宋家,但张明德作为宋家老爷子宋华的秘书,作为宋家一系的官员,他的死跟桃色事件扯上关系,对宋家绝对是有伤害的。
就算为了自己,韩初阳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在房间里,韩初阳站在床头柜前盯电话看了一会儿,燕京的电话他记得几个,但犹豫着要不要打。
韩初阳心想自己此时的处境,除了跟燕京求援,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招来,拿起电话拔出那一串陌生的、跟他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号码。
想到自己只是寄宿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过客,顶替别人的身份,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嘟……”声,韩初阳禁不住还是有些心虚。
过了片刻,电话在那头给拿起来,传来一个温宛柔曼的声音:“喂,请问你找谁……”
仿佛记忆里储存的影像给调动出来,韩初阳脑海里闪现一个相貌娟秀、气度雍容高贵的中年妇女形象。
电话那头,是他十二岁时就嫁入宋家的继母。
虽说之前的韩初阳将这个女子视作不知廉耻的*,但认真的去评价,也是很漂亮的女子,不然当年也没有办法俘获韩初阳父亲宋炳生的心。
虽说她已徐娘半老,但她的美貌,很好的遗传给随她一起嫁入宋家的女儿身上。
想想以往发生的那些烂事,韩初阳就觉得嗓子干涩,艰难的开口说道:“阿姨,我是韩初阳……”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
电话接着就给干净利落的挂掉。
韩初阳苦笑不已,也无法说什么。
之前的韩初阳所犯之错,是不可给原谅的,实在不能怨对方连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
想来直接打电话给他的父亲,也多半是这个结果,但孙淮心里又不禁发苦:不能向宋家救援,自己怎么去逆转眼前的处境?
韩初阳又拨起张明德在县城家里的电话,电话响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接听,心想:张明德在县城的家人大概接到通知之后,已经在赶来东华的路上了吧。
这年头手机跟大哥大都还是稀罕物,除了生意人或公务需要,普通人还用不起。
韩初阳和衣连鞋躺在床上,冷静的想了片刻,下决心给二伯打电话。
身为中组部副部长的宋乔生,是韩初阳的二伯,也是宋家老爷子宋华指定在政治上的继承人,是宋家最有政治敏感性、也是目前在仕途上发展得最顺利的第二代领军人物。
这件事情的严肃性,韩初阳相信二伯一定会看透,也一定会严肃对待。
电话拨过去,接通的是年轻的声音。
韩初阳在燕京读过中学,就去海外留学,醉酒强侵之事发生后,就给丢到淮海来,差不多有五六年时间没有回燕京去。这五六年时间里,跟父亲见面的机会也只有三四次,跟宋家其他人几乎就没有怎么见过面,可以说是实打实的弃子。
对方自称是宋乔生的秘书,韩初阳全无印象。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陌生而低沉的声音传来:“xd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处理,韩初阳你在东华,不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韩初阳刚想将背地里的阴谋说出来,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唤宋乔生:“宋部长,淮海县的谭部长已经在去东华的路上了,他要跟你通话……”
没等韩初阳说话,宋乔生就把电话搁在桌上走开了,任电话在那里空空的响着。
“喂,喂……”过了大半天,那头的电话始终没有人理会,显然那边已经忘了这边还有人在等电话。
韩初阳恨得想将电话砸烂。
即使之前的人生再烂、行为再不端,如此给忽视、给轻视,依旧叫韩初阳气愤,恨恨的骂道:你会处理,你根本就不清楚贾初阳他们在背地里玩什么阴谋,你会处理个屁!
第34章 文化搭桥
向湖的窗户几乎都打开着,叫韩初阳把楼里人脸上的神情,都看得纤毫不漏。
韩初阳又生气又为此时的处境感到无奈而无力,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即使事情搞得一团糟,即使宋家因此这事,从此给别人踩在脚下,与我又有何干?
难道我的处境还能更坏?
当然了,要说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那也是气话。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叛逆,只想给宋家带去不痛快的韩初阳了,背后的利害关系还是能权衡清楚。
虽说自己是宋家的弃子,给宋家边缘化了,但他年纪轻轻、不学无术,能随张明德到东华来,担任常委副镇长的专职秘书,说到底,还不就是沾了宋家的光?
只要宋家这个大树不倒,自己就还有走回正轨的机会,再不济,也能受到余荫的庇护——不管怎么说,宋家的利益是必须要先维护的。
即使自己的行为一时间不能给理解,但维护宋家的利益,心思总不会白费……
就算把宋家的利益割离出去不考虑,单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能袖手旁观。
要是县里认定张明德是在工作期间因病猝逝,他作为张明德的秘书,作为张明德在东华的唯一心腹亲信,至少会得到安慰性的安排;或许会有其他补偿也说不定。
要是张明德真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他作为张明德的秘书,还不给当成臭狗屎丢到一边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伯办公室的那部电话,显然给忘挂了,叫韩初阳暂时也无法再跟二伯联系上。
他有如困兽,枯坐在房间里,看着夜色越来越深,却怎么想不出一个对策来。
想想枯坐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韩初阳又下了楼,从南园西侧的水杉岭绕到湖边,站在湖边的阴影里,把灯火通明的六号楼看得一清二楚。
楼里的人,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此时站在湖边的小树偷窥。
镇局的两名干警还守在楼道口,两名参加抢救的医生与两名工作人员,还守在底楼的楼厅里。能看出他们到现在,几乎没有挪过脚。
蒋咏秋、彭勇与那名带队赶来抢救的医学专家,还站在二楼的起居室里,彼此之间没有交流,似乎都在静观事态的发展。
李芙蓉不知去了哪里;镇委书记易水寒在一个小房间里踱着步子,似乎显得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急躁,即使打开门走回起居室,也显得有些急躁。
蒋咏秋看易水寒的眼神,多少有些不确定跟担忧……
这细微的神情,倒是叫韩初阳明白,在给张明德死因定性问题上,蒋咏秋与易水寒之间并没有默契。
细想想,这也很正常,蒋咏秋是镇长贾初阳的人,一个地方上的镇长跟镇委书委,关系能融洽的,少之又少——想到这里,韩初阳又觉得奇怪,其他常委、副书记不露面倒也罢了,怎么贾初阳还没有露面?
韩初阳在疑惑间,在二楼,易水寒也嗓门很大的质问蒋咏秋:“高镇长怎么还没有过来?”蒋咏秋回答的声音很小,韩初阳听不清楚,但看得见易水寒脸上的神情,颇有不满跟不耐烦。
“县里的谭部长就要到东华了,你打电话告诉高镇长,不管什么事情,都暂时先放一面去。”贾初阳是军人出身,在东华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即使压着声音跟人说话,听着也像是大声训斥。
易水寒坚持要韩初阳出面,韩初阳能理解:在张明德的死因上做文章,关系甚大,成功对地方势力来说,则有极大的好处;失败的话,政治风险也是不难想象。
易水寒即使死,也想拉一个垫背的。
而很显然,韩初阳这时候还躲着不出来,他既是想把水搅了,又不想承担什么政治风险。要是易水寒知道从头到尾,都是韩初阳躲在背后遥控蒋咏秋、彭勇搅浑水,他会怎么想?要是易水寒知道他从头到尾,都给韩初阳牵着鼻子在走,他会怎么想?
韩初阳豁然开朗起来,易水寒与韩初阳虽然在对外立场上是一致的,但彼此之间都恨不得咬下对方的一块肉来——国内绝大多数地方,镇长与镇委书长都不可能是融洽的。
让易水寒与韩初阳狗咬狗,也许是唯一能抓住的转机。
却说这时的吴国旺,正在自己工厂的办公室里忙碌着。
忽然,门开了,吴国旺的老婆吴翠定走了进来。
“国旺,家里来了客人,快跟我回去。”吴翠定说着,伸手就去拉吴国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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