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做什么,有什么人可以做证?”
吴春想了想,说道:“约是夜间九时左右,出去杀一个人,没有人能够做证,能够做证的人已经给我杀了。”
我微微皱眉,没想到吴春会这样利索认罪,“你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
吴春惊讶看着我,“大人不知道?我以为你应该早就知道才对的,不是说今天那死者的亲属已经到官府申请立案,要求官家即日破案来的么?”她抿嘴轻笑,“大人,你这父母官,做得真是糊涂。”
我啼笑皆非,轻咳一声,“本官行事不需要你置喙,你直接回答我问题就可以了。”
吴春笑道:“我杀的那个人,姓孟,至于叫什么,我并不知道,杀他的原因,是因为我听人讲,他为着能喝上一顿牛肚汤,牵走本县某户农民的耕牛,农民去告官,半路给他劫杀,不仅如此,农民的妻小,也一并给他灭了口,我就想,这真是个懂得饮食、肯为饮食献身的人,拿他来祭祀食神,是最合适的,也许食神享用了这样上乘的用品,就肯我恢复做菜的能力,也未可知。”
明月在旁边插了一句,“你丧失了做菜的能力?”
吴春沮丧说道:“是啊,不然也不会给圣上逐出宫。”
明月说道:“但你现在不是在柳先生府上做厨子,我尝过你手艺,都还是不错的。”
吴春叹气,“那是因为你没有吃过我以前做的菜的缘故,我现在做出来的菜品,和以前相比,简直就是猪食。”
明月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我可否这样猜测,你一路杀人解尸,都是为了祭祀食神,获取丧失的做菜能力?”
吴春说道:“是啊,”她不无憧憬说道,“恢复做菜能力,就可以回正阳宫,继续给圣上做菜,”又摇头叹息,“这样流落四方,如飞絮飘零,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明月笑道:“你昨天夜间作案之后,今天有没有觉得能力有所恢复?”
吴春叹气:“没有,猜想那个人可能食神不喜欢吃。”
明月一本正经说道:“我一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结果的了。”
吴春好奇问道:“为什么?”
明月说道:“那个孟氏男子,五大三粗,凶狠蛮横,品性低下,肮脏不堪,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和神仙的胃口,神仙看他一眼已经三天不想吃饭,神仙喜欢的,是另外一种人。”
吴春不由自主问道:“哪一种人?”
明月心怀叵测的笑,“从前有个铸剑师,名字叫做莫邪,她想铸造一柄名剑,可是总也不成,有人告诉她说,是因为剑神没有享用到祭品的缘故。莫邪就开始给剑神献祭品,她先后用了猪、牛、羊牲,童男童女,奇珍异宝,都没能打动剑神。”
我看了明月一眼,隐约猜到他的用意,多半是想要诱死吴春,但也没有阻止他,吴春神智失常,如果可以诱使她自己求死,是最省事的。
吴春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最后莫邪自己跳进火鼎里头,那柄名剑就铸成了,”她一拍额头,“我真是糊涂,怎么一早没有想到呢?”
我趁机说道:“吴春,按照本朝刑名律例第十五卷的规定,蓄意杀人且碎尸,属十恶不赦的大罪,男子要判凌迟,女子要判弃市。”
吴春心不在焉说道:“哦,好,”又热切问明月,“你说我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明月眼睛里有些微的笑意,“越清淡越好,越清淡食物越能显本身的香味。”
吴春满意了,“说的也是,就清蒸好了,明月,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明月笑道:“说,力所能及的一定替你办到。”
吴春说道:“稍后官家把我弃市以后,劳烦你置备一只大锅子,把我尸身料理的美味些,送到雁门关的铁围山绝顶上,从那里抛下去。”
明月笑容突然冻结。
我问道:“为什么?”
吴春茫然说道:“敬奉食神啊。”
我笑着说道:“食神是住在庙宇里边的。”
吴春却摇头,“不的,庙宇里住的是食神的分身,她的真身是住在铁围山绝顶底下的,”她出了会神,露出欢然笑容,一拍双手说道,“啊!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去做菜的能力了,原来是我的神在想念我,难怪从去年初开始,我总是心神不宁的,每天夜间都梦见她,”她痴痴呆呆的笑,对明月说道,“明月,赶紧把你手上笔录拿来我签字画押,”又对我说道,“县令大人,烦请你连夜出公文请示大理寺,替我申请判文。”
本朝的律例规定,死囚行刑前要报大理寺审批,申请通审判文,吴春在长安时候和刑堂的人交好,很熟悉死囚的处理流程。
明月呆呆出神,狼毫笔端的墨汁滴落在笔录上,笔录一片狼藉,他也浑然不觉。
我沉吟了阵,让衙役先把吴春带下去,走到明月跟前,问道:“你在想什么?”
明月低下头,两颗豆大泪珠不明所以的夺眶而出,“物伤其类,”又迅速擦干,勉强笑道,“老爷,这宗案子现在已经审理清楚,吴春论罪当死,但我斗胆要求老爷,把她卖给我好么?”
我笑出来,“她神智错乱,嗜杀成性,你买她来做什么?”
明月避重就轻说道:“这是我的私事。”
我不置可否的笑,转口问道:“你拿什么来和我交易?”
明月却笑,反问我:“你想要什么?”
我沉吟了阵,说道:“你跟我来。”
遂把明月引到密室,和柳庆见面,对柳庆说道:“柳先生,你来告诉明月,我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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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品 阿含经 第三章 刘文静
(起4J点4J中4J文4J网更新时间:2006…11…27 15:42:00 本章字数:3351)
柳庆却犹豫了,问我:“大人,你觉得妥当么?”
我笑着说道:“不怕的,只管告诉他。”
柳庆又沉吟了阵,才说道:“我们刘大人,一直想要结识太原府的唐国公,可惜始终不能得其门而入。”
明月说道:“然后呢?”
柳庆又看了我一眼,说道:“四年前,唐国公最为宠爱的四子李玄霸无故疯癫,唐国公找了许多名医替他诊治,始终是没有起色,只好把他囚禁在了李家位于晋阳的一座秘密别馆里边,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位四公子的疯病医治好?”
明月笑道:“我不懂医术的。”
我笑着说道:“真是遗憾,谈判破裂。”
明月皱眉,软下身段说道:“你容我试试看,”顿了顿,他又问道,“关于这位四公子疯癫的经过,是否是有资料给我做参考?”
我说道:“纸面的资料是没有,只听说四公子疯癫之前,适逢圣上在雁门关遇险,他和云定兴将军带二十万大军勤王,和突厥人恶战,救出圣上,圣上对他大加赞扬,当场封他做了卫王,但随后他就疯癫了,不认得任何人,个中原因不得而知,李家对此讳莫如深,”我沉吟了阵,若有若无试探,“明月,我记得悟净大师告诉我,四年前你也在雁门关,有无听到什么传闻?”
明月眼中波光盈盈,面容甚是凄苦,勉强笑道:“没有,不过,”他斟酌了阵,“如果李四公子果真是在雁门关之围后疯癫的,我想我是有办法医治他的疯病的。”
我精神大振,“真的?怎么治?”
明月冷淡的笑,“嗯,你设法把我送进囚禁四公子的别馆,或者把四公子盗出来交给我,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我想了想,说道:“盗四公子出来的希望不大,但我可以设法把你送去别馆。”
明月心不在焉说道:“随你。”
柳庆在旁边插口,“明月,王某失金案,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明月狡猾的笑,“从前有一个商人,叫做王某,有一天他在路上走,看到一个小和尚,这小和尚腰间挂了一块玉牌,王某看出玉牌价值不菲,就起了歹毒念头,他请这小和尚喝酒,想着要灌醉小和尚,夺他的玉牌。可惜他酒量不佳,反而给小和尚灌醉,无比失态的高声喧哗,说他住所藏着几百两黄金,当时在场的除了小和尚以外,还有几名自南华山下来买酒的匪徒,听到王某的话,觉着是发财的好机会,于是趁着王某不省人事的时候,偷走了王某的钥匙,小和尚在旁边看着,为着明哲保身的缘故,也没有出声提点王某。
匪徒拿走王某钥匙之后,小和尚好心给王某服了解酒的药剂,王某醒过来,又开始纠缠小和尚,想要小和尚那块玉牌,说愿意出高价购买,小和尚不肯给,王某仗着自己身形高大,劫持小和尚到僻静巷子,要强取玉牌,小和尚忍无可忍,就给他服了一种可以使人浑身麻痹的药剂,把他放倒,自己走了。”
我问道:“你身上那块玉牌是什么样的,拿来我看看。”
明月狡猾的笑,“我可没有说,自己就是那小和尚,老爷你不要对号入座。”
我沉吟了阵,说道:“王某为什么会死?”
明月说道:“这个我不知道了,等他的验尸报告出来才能推断,”他沉吟了阵,又问道,“老爷,吴春的事,你还没给我一个明确回复。”
我想了想,说道:“知道吴春是杀人魔的人并不多,我可以暂时压下来这消息,看你的表现,如果你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医治好四公子的疯病,我就把她交给你,另外找个死囚犯顶替她申请批文,如果你没治好四公子,”我露出和善笑容,“我势必要为无辜冤死的孟氏男子主持公道。”
明月问道:“我治好了四公子的疯病,跟着你打算做什么?”
我笑着说道:“当然是把这消息通告给唐国公。”
明月仔细审视我一阵,“刘老爷,我觉你骨骼清奇,姿仪不凡,实在不像是喜欢攀附权贵的人。”